格羅下士是個表情嚴肅,不善言談的老兵,或者可以說有點木訥。克洛德想和他拉點關係,交談了幾句,可惜得到的迴應不是“唔”就是“恩”,然後克洛德就沒興致和他搭話了。
雖說格羅下士沉默寡言,但辦事卻老到周全。他帶着克洛德去入伍處辦理了新兵登記手續之後,拿到了一個臨時的士兵身份木牌交給克洛德,又帶克洛德去後勤部領了兩套軍裝以及士兵用品,再帶克洛德去了操場邊的宿營帳篷。
宿營帳篷一共有兩處,分左右兩營。克洛德被帶到右營,這裡整齊的排列着三十來個帳篷,以一個帳篷十二人一小隊計算,估計右營能容納四百餘人。
格羅下士帶克洛德進入的是帳篷口寫着右零三零七的宿營帳篷,意思是右營第三列第七個帳篷。宿營帳篷都是由雙層灰白色的粗製麻布製成,兩層之間還夾雜着一層油布以防止漏水,外層和裡層都塗上了清漆,以至這帳篷的壁布摸上去都是硬梆梆的。
帳篷內有二十五六個平方左右,呈長方形,克洛德粗略估計應該是九米多的
.長度三米不到的寬度,一字排開六張一米來寬的上下鋪的鐵框單人牀,單人牀邊都有一個不到半米直徑的木頭櫃子,櫃子只有上下兩個門,門上還掛着鑰匙。
“你就睡在這張牀的上鋪。”格羅下士說,然後將上鋪牀尾掛着的空白身份板拿了下來,一筆一畫的寫上克洛德.菲爾德的名字,又放回牀尾:“對了,旁邊這個櫃子上面的部分也歸你使用,用來存放你的私人物品,鑰匙你得自己放好。還有,現在你可以換上軍裝了,穿好後我需要檢查一下。”
“是。”克洛德也不廢話,開始脫衣服換軍裝。
藍羽軍團的軍服和王國其他軍團的制服都是一樣的,上面是大紅色的上衣,下面是黑色的褲子和黑色的皮鞋,還有一頂直筒式的大紅色軍帽。唯一不同的是,軍帽上還插着一根染成深藍色的羽毛,以及兩條長長的深藍色勳帶。這勳帶是穿好上衣後左右肩各掛一條,在胸前交叉,形成一個X字,再用黑色的牛皮帶在腰間繫好。
對藍羽軍團的士兵來說,這與其他軍團不同的軍帽上的藍羽毛和胸前交叉的兩條勳帶,就是他們的殊榮,是藍羽軍團功勳卓著的證明。
“不錯,很有軍人的氣勢。”面對換好軍裝的克洛德,連不喜歡說話的格羅下士也很難得的開口讚了一句。
“這個,格羅長官,我想問一下,爲什麼我沒有肩章?”克洛德看看自己光禿禿的肩膀,又看看格羅下士那個有條紅線的肩章問道。
“我不清楚,可能需要你們完成培訓後纔會發給你們肩章吧。”格羅下士回答:“現在把那些攜具背上,我告訴你位置,你要記住,以後不要放錯了。”
所謂的攜具是一個黑色牛皮雙肩包,一個漆成黑色的竹筒軍用水壺,一個染成黑色的羊皮睡袋,還有一個紅銅製成的飯盒。
“水筒掛在左邊,不能掛右邊,右邊以後是掛戰鬥皮囊的。飯盒放在雙肩包裡,以後裡面還需要放救生包和雜物包,軍用乾糧等配發的物品。睡袋折成一卷放在雙肩包上面。如果要求全副武裝,那麼這些東西必須全部帶在身上才能去集合。”格羅下士很簡要的做了各種士兵攜具的介紹。
“格羅長官,爲什麼今天去領裝備沒有配發武器?”
“這個同樣需要你們接受培訓後才能發放。”格羅下士說:“你今天領的毛巾,水杯,牙膏盒和牙刷,還有肥皂這些需要放在銅臉盆裡,銅臉盆要放在牀下這個木頭長墊子上。晚上睡覺時,士兵攜具要整理好掛在牀頭,這樣伸手就可以拿到。”
把那張臨時士兵身份證遞給克洛德,格羅下士說:“這兩天你可以在軍營裡面好好休息一下,大後天纔開始集訓。晚上就睡在這裡,吃飯拿這張臨時士兵身份證去食堂打飯,帶上你自己的飯盒。吃完飯把飯盒洗乾淨再拿回來放到揹包裡,不要出軍營,也不要亂闖那邊的倉庫區。洗澡也一樣,澡堂就在食堂邊上,用你這張臨時士兵身份證就可以進去。”
說完了這些話,格羅下士就轉身離去了。
克洛德把自己的櫃子打開,櫃子裡面有個隔層,把櫃子空間分爲一大一小,把自己帶來的雙肩包扔進大的空間,再把領來的又一套軍服放在小空間裡,然後再鎖上櫃子門,鑰匙放在軍服的口袋裡。又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團成一團,先塞在銅面盆裡,等晚上洗了澡再清洗一下,晾乾了收到自己的雙肩包裡,以後自己只能穿軍服了。
現在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有些早,克洛德決定先爬上牀眯一會,至於熟悉環境明天再說,反正還有兩天時間,軍營又不大,沒事幹很快就會感覺很無聊的。
不過就在克洛德似睡非睡的時候,一夥人打打鬧鬧的進了帳篷。這下克洛德沒了睡意,坐了起來,準備看看這些同個帳篷的戰友。
進來的是四個同樣穿着軍服沒有肩章的士兵,他們看見克洛德躺在牀上也是愣了一下,沒再打鬧和說話,一時之間帳篷裡安靜下來。
克洛德從牀上跳了下來,笑着打招呼:“你們好,我是新來的,我叫克洛德.菲爾德。”
最前面的年輕的士兵有着一頭紅髮,臉上還有幾粒雀斑,他只有一米七的身高,比克洛德矮了十來公分:“你好,我叫阿伯耶夫.巴赫。”
“我是默裡埃德.克里曼。”
“認識你很高興,我是迪亞維德.吉.蘭道夫。”
“你好,我是貝爾克林.羅.本森特,你可以叫我貝克。”
克洛德有些驚奇的看着後面那兩個士兵:“你們是貴族?”
自稱叫貝克的年輕士兵笑了起來:“其實他們兩個也是,只是他們故意去掉了中間的那個賜字。”
“爲什麼?”克洛德感覺有些奇怪:“你們是貴族的話,想參軍完全可以去就讀王都的陸軍大學,那裡畢業出來就是少尉軍銜,何必來參加這個士官培訓啊?”
貝克的臉色有些陰沉,勉強笑着回答:“我在家是老七,默德是老四,迪德是老六,伯夫也是老六。去軍校我們輪不到這個資格,所以家裡人就把我們送到了這裡……”
克洛德一下子明白過來,自己面前這四個,雖然出身是貴族,不過他們的母親都是英雄母親,生孩子都是一窩一窩的生。如果長子繼承家業,二三子去上軍校,那麼老四老五接下去的這些除了在姓氏上多一個賜字外就沒別的優待了,他們也只能和平民子弟去競爭了。
另外那兩個故意去掉姓名之間賜字的很可能是私生子出身,他們的父親雖然承認他們是自己的孩子,但家裡的那個正夫人卻不可能讓私生子和自己的孩子一個待遇。或許他們不是故意去掉姓氏中間的那個賜字,而是那個正夫人不肯給,戶口本上登記的時候就沒登記上那個賜字。
“那你們來的夠早的啊,我以爲自己早來了兩天已經夠早的了,沒想到你們比我來的更早。”克洛德沒話找話說。
“我們來了一個多星期了,在家裡實在呆不下去,就早點來這裡了。”紅頭髮的阿伯耶夫很老實的回答。
“哦,你們都是哪裡人?我是白鹿城的,西南三郡那邊,知道嗎?”克洛德說。
貝克回答:“我們都是王都的,國中畢業後沒事幹,在家裡呆了半年,大家都厭煩。然後聽說藍羽軍團要進行士官培訓,家裡人就把我們給送過來了……”
從他的回答裡可以聽出很多意思,不過大致上能看出他們並不怎麼受父母的寵愛,在家裡也是被忽視的對象。難得有個去處,所以他們家裡人巴不得早點把他們給送走,免得在自己面前礙眼。
“你們也是國中剛畢業嗎?我也是。”克洛德說。
“不會吧,看你的外表,我還以爲你已經二十多了……”默裡埃德有些大驚小怪。
“是嗎,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十八歲的生日纔剛過去不到半年啊。”克洛德摸着自己的下巴說。
然後大家開始序齒,結果除了阿伯耶夫還沒真正到十八歲外,他的生日是十一月份。大家的生日也就相差兩三個月左右,還是克洛德的三月份是最早的。於是便改口叫克洛德老大。
“別叫我老大,你們看帳篷裡十二張牀,現在才我們五個人,說不定人齊了之後我們五個的年齡還是最小的……”
這時軍營裡響起了一陣嘹亮的軍號聲,打斷了克洛德的言語。
“這是出什麼事了?爲什麼要吹軍號?”克洛德問道。
“沒什麼,是吃晚飯的時間到了。”阿伯耶夫回答說。
“正好我餓了,我們一起去食堂吃晚飯吧。”克洛德從那個發下來的雙肩黑色軍用揹包裡取出飯盒,卻見貝克等四個人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
“這是怎麼了,你們不想去吃飯嗎?”克洛德奇怪的看着他們。
“我們還不餓……”迪亞維德說,然後大家都聽到了他的肚子在咕咕響,不過其餘三個人還是假裝他們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怎麼回事,說清楚點,到底是什麼讓你們連肚子餓了也不敢去食堂吃飯?”克洛德放下手裡的飯盒,逼視着他們。
四個人都不敢和克洛德對視,最後貝克見躲不過去了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那.那些士兵欺負人,我們去打飯的時候他們說我們不是軍團的正式士兵,沒資格在他們前面排隊吃飯,把我們推到他們後面去,等輪到我們的時候剩下的都是殘羹剩飯……所,所以我們就乾脆遲一個小時再去食堂,那.那時去吃飯的士兵已經不多了……”
克洛德很想笑,可憐的娃,四個貴族家的子弟,進了軍團反而被一羣士兵給欺負的不敢去食堂吃飯,不知道在軍營中,你越是忍氣吞聲,就越是容易受人欺辱的嗎?
“我記得食堂有維持紀律的憲兵的吧?”克洛德問道。
“他們看見了,可他們沒管,只是衝我們裂嘴嘲笑……”阿伯耶夫有些委屈的述說。
你們自己都忍氣吞聲了那還想讓他們怎麼樣,事情不鬧大他們是不可能爲你們出頭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在哪裡這人性的弱點都一樣,沒人願意自找麻煩。
拿起飯盒克洛德就往食堂走去,只是出帳篷前對這四個膽怯的貴族子弟說:“我這人經不得餓,等不了一個小時,那我先去吃了,你們可以等一個小時後再過去。”
看着克洛德的背影四個人面面相覷。
“怎麼辦?”阿伯耶夫問。
“我們也去,如果沒辦法大不了五個人一起在食堂等一個小時再吃飯!”貝克一咬牙發狠說。
“好,拿飯盒一起去。”迪亞維德也跟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