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1 向左還是向右（下）
宋辰放下茶杯微微笑道：“全世界都有壞消息，不唯獨傳統公司或互聯網公司，也不唯獨網易或我們辰星公司，丁總沒必要放在心上！”
丁磊苦笑一聲，搖頭道：“辰星三大上市公司，股價也從最高跌去了7080%！不過，全世界最從容不迫的互聯網企業，大概就是您和您的集團公司了！”
宋辰哈哈一笑，否認道：“從容不迫只是對外的態度，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華爾街那幫紳士叨叨咕咕唸了一大堆名詞，我是沒幾個懂的，乾脆就躲起來不見了！”
宋辰的說辭，丁磊是半點不信！誠然，華爾街經理們肯定對宋辰頗有微詞，但是對方畢竟手中捏着太多成功的項目，比如辰星科技，比如辰星娛樂……埋怨的人肯定不少，期待的人只怕更多！否則以辰星三大上市公司之前虛高的股價，絕對不會僅僅跌去七八成的市值，更可能的是像軟銀集團或網易這般跌入谷底，而不是維持在十美元二十美元的股價！
如果說，宋辰最讓人討厭的地方，大概便是因爲他將原本業務綜合的互聯網公司分拆成市場、技術、服務定位不同的“小公司”，甚至搞起了區別融資，以至於投資機構不得不喋喋不休地撰文建議辰星娛樂、辰星科技、辰星遊戲、支付寶、paypal等盈利良好的公司合併上市，解決辰星網絡和8848淨虧損嚴重的問題。
丁磊苦笑着不說話，宋辰知道對方心情沉重，倒也不適合用太輕佻的語氣與才見一面的人交談。嚴格地說，雙方還是競爭對手的關係，辰星網絡的門戶資產，可是一個勁地要奪取三大門戶搜狐、新浪、網易的地位，成爲老大！
納市崩盤之後，辰星網絡的小動作就不斷。國際市場上收購若干瀕臨倒閉的門戶網站，將這些資產和人才全部整合入不同語種的網站中；而在國內，趁着三大門戶以及中華網陷入資本泥澤之時不但不裁員，反而有限度的招聘編輯人員，顯然是有意將競爭對手拖入自己的節奏之中。
丁磊亦是一代人傑，就像亞馬遜一樣，宋辰姚華的打算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洞察競爭對手的意圖是一回事，激進或保守卻是自己的事情，這種光明正大的陽謀絕對不是你看清楚了就可以提防的。
丁磊不說話，他也比宋辰想象中要更加拘謹靦腆。這讓宋辰多少有些詫異。就在這時，趙琳興致勃勃地問道：“丁總，網易的域名聽說與您的身高有關，現在看來傳聞有假啊，您至少有177公分呢！”
趙琳的話十分突兀，問題也十分不禮貌，宋辰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趙琳當下可愛地吐舌不語。宋辰苦笑着搖搖頭，暗道：生了個孩子跟沒生一樣。不懂事的性格一如從前。
倒是丁磊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反而十分隨和地笑道：“這傳聞當然不是真的，當時有人編排我呢！”
“別聽內子亂說！”再次瞪了趙琳一眼，宋辰很快就將話題轉入到雙方都關注的領域。“2001年將是十分重要的一年！毫無疑問，今年纔是決定互聯網產業未來走向的併購年，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任何一個人都難以置身事外！今年北大青鳥偷襲搜狐可算是一例；你們網易也是一例；還有新浪。聽說新浪董事會的聲音有些不對，也不知道王總自己的心中有沒有數！”
笑了笑，宋辰意味深長地說道：“引入國際資本。意味着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碰撞，資本層面的意志從來不能忽視，一些人恐怕要因此付出代價！”
王總？王志東？丁磊開始狐疑起來，除了一些來自美國投資者反對的聲音，他可沒聽說新浪內部有什麼類比網易的劇烈動盪，但是聽對方言之鑿鑿的語氣，似乎篤定了王志東現狀並不樂觀？不過隨後丁磊就釋然，論國際聲望和渠道影響力，宋辰都是國內國際響噹噹的人物，他當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丁磊不知道，宋辰之所以暗示王志東情況不樂觀，是因爲他看過對方的新聞，而不是某人告訴他！畢竟，王志東創業後被踢開的事情不是孤單的一件事情，網絡多有報道，是以他才知道這件事情。
丁磊沉吟道：“今年的確是至關重要的一年，其實無論是我們新浪、搜狐、網易三大門戶，還是其他中小型網站，股東和管理層都要面臨一個問題：是堅持自主發展，還是被收購！單純的門戶網站，因爲缺乏盈利基礎，必須尋找強大的資本背景纔可能存活下來！除了辰星網絡，三大門戶在美國納斯達克的股份只在1美元上下，是發行價的十分之一左右，單憑自身發展已很難支撐，擺在我們面前的選擇：要麼被實力更強的公司收購，以撐得更久；要麼迅速找到盈利爆發點，獲得生存機會！”
見宋辰點頭，丁磊十分謙遜地請教道：“我剛剛在這裡會見了一家專注於互聯網企業股權交易的私募基金經理，他向我提出了幾個建議，我一直猶豫不定！臨走的時候恰巧見到您在這裡……”
說到這裡，丁磊多少有些難以啓齒。
宋辰理解對方的尷尬，就像前面他說過的那樣，論年齡和資歷，丁磊都比宋辰有優勢，讓他向後輩請教一些事情，難爲情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笑了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在賣與不賣網易公司中徘徊，沒錯吧？”
丁磊略微赧然地點點頭：“公司現在的情景頗爲不妙！”
宋辰也跟着點頭，沉吟道：“9億美元不現實！資產收入比你們‘大得多’也‘重得多’的亞馬遜公司，前不久也只被評估爲10億美元，更遑論每年收入都沒超過一億人民幣的網易！”
丁磊搖搖頭，自失一笑：“我知道，這只是我的談判策略而已！”
宋辰無聲的笑了下，突然間擱下了這個沉重的話題，而是提起了另一個問題：“丁總，假設你明天9億美元賣掉網易，有沒有想好將來的路怎麼走？”
“這……”丁磊顯然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茫然了好一會才搖搖頭道，“這段時間焦頭爛耳，只想着讓自己輕鬆一下，暫時沒有考慮得這麼長遠！資本市場雖然惡化，但是市場機會還不少，我應該會繼續在互聯網領域尋找機會！”
宋辰略一沉吟，問道：“網易現在還有多少可支配的現金？”
網易畢竟是上市公司，每年固定時間會發表財報，所以公司有多少現金其實不算秘密，尤其是對面前這個年輕人來說更是如此。所以丁磊也沒扭捏猶豫，答道：“8000多萬美元！”
宋辰再追問：“有多少活躍用戶？”
丁磊這次多少有些遲疑，但也很快回答：“1700萬！”
宋辰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你不是已經有一家影響力巨大而且資金充沛的互聯網公司了嗎？何必做白手起家蹉跎時間呢？”
丁磊微微一愣，繼而若有所思，他隱約明白了宋辰的意思。
見對方陷入思考，宋辰爽朗笑道：“不必諱言，我其實對你們網易還是挺有興趣的！辰星網絡如果能夠吞併網易，不僅會打破既有格局，引發門戶網站全面洗牌，也能從資本層面提振辰星網絡的股價當然，這個代價不能太大！以你們網易目前逼近現金資產的市值，別說九億美元，三億美元也難以達到目標！”
丁磊微微皺起眉頭，隨後緩緩頷首，表示同意。
環境如此，除非碰到不差錢的凱子，否則誰會出資這麼多錢買一個因爲財務醜聞而隨時會被納市摘牌的垃圾企業？宋辰剛剛的話實際上已經很照顧他的面子。
丁磊沉吟道：“新浪、搜狐自顧不暇，中華網背景太深，未必是一個很好的接盤對象，而且對方也未必會有興趣；香港有線寬頻對我的公司有興趣，但是手段過去下作，我不很滿意！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將持有的網易的股權轉讓給你！當然，會以非常有誠意的價格！”
“呵呵，丁總可言不由心啊！”宋辰看了一眼對方，見他神色不自然，於是他勾脣一笑，繼續說道，“用某些媒體誇張一點的說話，我們中國辰星控股集團的業務已經控制了中國互聯網相當程度的流量！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代表我們辰星可以霸佔偌大中國這一龐大的市場！所以，除了讓競爭對手更加戒懼忌憚，讓政府更加關注警惕，吞併網易對我們並沒有實質性的幫助，畢竟辰星網絡的重心不是放在網絡廣告這一塊！”
丁磊苦笑了起來：“是啊，你們辰星集團並不用盯着網絡廣告這個的盈利點，你們有網絡遊戲，可以賣硬件，可以做軟件服務（itunes）……可對我們來說，網絡廣告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生死線，不能不像蒼蠅一樣死死盯着這一小塊蛋糕啊！只是納斯達克股災之後，廣告主紛紛逃離，我們這些門戶網站日子難過就不可避免了！”
似乎壓抑已久的抱怨噴薄而出，直到最後一句話說完，看到宋辰似笑非笑的表情，丁磊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