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穆雲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絕望。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正立在尖峰絕頂,四周盡是萬丈的懸崖深淵,令他進退維谷。
這裡,是他的個人辦公室,冬日的暖陽透過玻璃窗帶來一室暖意,可他卻覺得手腳冰涼,冷汗不停的沁出額頭,順着蒼白的臉滑下。
握緊雙手,邵穆雲抑制不住渾身的輕微顫抖。
他在做選擇,一個他不得不做的是非選擇題。
“怎麼,如此的讓你難以抉擇嗎,邵穆雲?”對面傳來慵懶的男音。
聞聲,邵穆雲慢慢的將視線上移。
目光首先滑過的是一雙着深色西裝褲、優雅交疊的長腿,之後是一雙在膝上交握、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很漂亮的大手,越過領口微敞的挺拔胸膛,一張俊逸不凡、此刻正揚着淡淡嘲諷意味的俊顏映入眼簾,是——左謙凜。
“……”邵穆雲無語,只是有些愣愣的望着左謙凜。
早上,他剛到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左謙凜便不請自來,屏退所有閒雜人等後,就甩手扔給他一道選擇題。題目聽起來很容易,只需他回答YesorNo,可是,不管是Yes或是No,他都無法輕易的說出口。
進退兩難!這就是他現在的困境,想要擁有,卻又明白自己必須放手!
“邵氏20%的股份加上擎宇建設的投標權,換初雲的監護權。”——這就是左謙凜丟給他、要他選擇的問題。
很簡單,是嗎?!
邵穆雲在心底苦笑,嘴裡乾澀的像是吃了十幾顆的青柿子。
他沒有計算那個擎宇建設的案子到底能值多少,也不知道左謙凜何時拿到了邵氏那麼多的股權,他只知道如果他點頭了,那麼他和初雲,也就是廖伊凡的最後一點聯繫,就會立刻斷裂消失,今後,他將無法再見伊凡,那個水一般的人兒會徹底的走出他的生命。
不想放手,可是……
如果不同意,左謙凜手上擁有的那些股權將會重新改寫並重組邵氏的董事會,恐怕以後邵氏會易主,屆時“邵氏集團”不再是邵氏集團,那他又當如何?
兩難……
“邵總,在下不介意幫你做選擇唷!”左謙凜揚揚眉峰,笑得悅然。
“不……”邵穆雲囁嚅,垂下眼睛,死絞着雙手,直勒的青筋暴起,骨節泛白。他非常清楚左謙凜的勢在必得,如果沒有足夠的籌碼和把握,那個男人不會如此直接的登堂入室,面對面和他攤牌。
“邵總何必那麼執着呢?”左謙凜輕笑,“其實你已經很划算了,擁有伊凡兩世,一般人可沒有這麼幸運吧?而左某隻是想要他的這輩子而已,況且,左某開的條件很豐厚吧?”
豐厚?邵穆雲心中暗道,那明明是握住了他的把柄,逼迫他點頭!但是,雖然明白是事實,卻又無法反駁。的確,平心而論,條件是很優渥。
一紙監護權書換取邵氏的未來,也是他的未來。應該很划算……是吧?!可心口卻疼的他幾乎窒息,絕望的情緒一波波的涌上來。
左謙凜把玩着腕上的手錶帶子,狀似漫不經心的輕語,“實際上,左某有個更簡單可行的辦法,就是——讓雲再度變成孤兒,領養手續應該很好辦吧?”
什、麼?!
邵穆雲難以置信的猛然擡頭,左謙凜的意思不會是……
“呵呵,不過呢,雲不喜歡口味太重。”左謙凜嘻笑,揮揮手,“所以算你好運,來,邵總,該回答問題了,YesorNo?”
……
左謙凜離開邵氏大樓時,臉上是怡然的微笑。
對面大廈樓頂上,宇文摘下竊聽器的耳機,回身對邊上人道,“OK,可以收隊了!”
“明白。”兩名黑衣男子利落的收起竊聽設備,以及——狙擊槍。
……
伊楓宿舍。
“這是……”初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手上這張薄薄的紙幾乎比生命還重。
“嗬哦?雲不識字嗎?”左謙凜輕笑,挑高了眉頭,故意逗他。
“……可是!”初雲咬咬脣,覺得眼睛嗆辣的要出水。
手上的這張紙,是他的監護權證書,由原本的“邵初雲”改成了“左初雲”。他不知道左爲了讓邵穆雲放掉他暗裡做了多少,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生都償還不了左謙凜的情意。
“謝謝,謝謝……”能說的,只有謝字。
初雲將證書壓在胸口,不停的重複着謝意。沒想到,他真的有完全脫離邵穆雲的一天,是左謙凜,讓他真正自由了!
“真是個小傻瓜吶~”左謙凜將初雲抱到自己膝蓋上摟住,輕柔的吻去了那串串滴下的淚,誘哄般的低語着,“吶,雲,姓左好不好?”
“嗯,好……”初雲哽咽。
“那麼陪我一起活到老,直到掉光了牙,好不好?”
“好。”初雲破涕爲笑,主動環上左謙凜的頸項,送上自己的脣。
而左謙凜自然樂得笑納,環緊手臂,循序的引導初雲一步步敞開自己,只爲他綻放惑人的風情。
正在緊要關頭——
“喵~~”一團小毛肉球撲到了交纏的兩人身上,三兩下就躥到左謙凜頭上,勝利的踩着左老兄的腦袋,甩着帶斑點的小尾巴。
“點、點!”左謙凜咬牙切齒,一把抓下淘氣的小貓兒點點,狠狠的瞪着它。
“喵嗚~”點點兀自張牙舞爪,顯然很高興。
左謙凜硬生生憋了一口氣。
雖然他和初雲還沒有進行到最後實戰的一關,不過,他不想放棄正當揩油保養眼睛的機會,誰知一切正美好時,這個小搗蛋會突然踩到他頭上,打斷了好事。
初雲小臉冒火,七手八腳的套好衣服,再度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接過已不知自己大難臨頭的點點抱在懷裡撫摸着,有點不敢看左謙凜的表情。
左謙凜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看着在初雲懷裡打滾嬉鬧的點點,他恨不得立刻將它送人,乾脆就送給那個火槍頭好了,有了第一次好事被打斷的前例,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要防患於未然,現在雖然不能大口吃肉,吮吮骨頭也好啊,唉~~
左謙凜鬱悶的直想嘆氣。
突然,房門被敲了兩下,之後被一股暴力撞開,冷絕逸白着一張臉闖了進來。
“衛生間借我躲一下。”他風風火火的飆進了洗手間,關上門前探頭交待道,“不管誰來找,就說我不在。”啪的利落上鎖。
“阿逸?”
初雲和左謙凜面面相覷,印象中,能讓冷絕逸如此見如蛇蠍、避如鬼神的人,屈指可數,說白了也就那麼一個,不過應該不可能吧?那個人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但是……
初雲偏頭看着左謙凜,暗忖,既然左都能賴着跑來中學當老師了,那麼難保那個人不會神通廣大到鑽進校園來!
正想着,房門二度被敲響,之後伴着一道慵懶迷人的嗓音,門打開的同時,一條纖長的身影款款現身門口。
“唷,不會打擾了二位的好事吧?”那人揚着細長白皙的手指,撩動着耳畔略略凌亂的髮絲,美麗的臉龐上漾着魅惑的淺笑,他那火紅色長袍外面、白色的醫生制服醒目的扎眼。
來人,自然是某山莊的老闆,水瀲。
“果然是你啊!”左謙凜聲色未動,絲毫不覺奇怪,倒是初雲很是詫異,他打量着那明顯的醫生白袍,覺得非常意外。
“水先生,難道你……是校醫?”初雲算是替衛生間裡的冷絕逸發個信號。
“當然,今天剛就職的唷。”水瀲眯眼輕笑,瞟了一眼衛生間,關上房門,向前兩步故意側身靠在了衛生間的門上,卷着自己的長髮把玩,“人家可是正牌醫學院畢業的哦,對了,二位見到小絕逸了嗎?”此乃明知故問是也。
“……”初雲沒言語,畢竟阿逸算是他的鐵哥們,他總不能出賣朋友吧?何況,他壓根不相信水瀲不知道阿逸在哪兒。
“冷小鬼說了,不管誰來都說他不在這兒。”左謙凜慢條斯理回道,還摸摸初雲的後腦勺。
左~~初雲暗暗掐掐左謙凜的手臂。
而衛生間裡的冷絕逸則是懊悔的想撞牆,他爲什麼要跑來左謙凜的房間,隨便找個屋子鑽進去不就好了?左謙凜那個混蛋,竟然出賣他,X的,這筆帳他非要討回來不可!
“呵呵,是嗎?原來如此。”水瀲笑意昂然,食指微彎,敲敲身下的門,“小絕逸,裡面的味道很好嗎?還是說,你打算今晚上就睡在裡面了?那可不行唷,會打擾大少和他的親親的,來,我們回房間吧,晚上我陪你一起睡。”
“絕、對、不、要!”冷絕逸的豪言壯語透過一道門仍然很洪亮,可見他的決心有多大。
“乖乖,總霸着人家的洗手間不好吧?小絕逸要是喜歡睡洗手間,還是回我們自己房間的吧?”水瀲一臉愉快笑意的說着氣死人的話。
“閉、嘴!”冷絕逸忽地拉開門,臉色精彩的宛如調色盤,他一見水瀲,就要發飆,可惜還未來得及,就被迎面撲來的某東西強迫消音。
“見、見鬼,你竟然把它帶來了!”冷絕逸忍不住向後縮了縮,像是真的見了鬼似的瞪着近在咫尺的——一隻毛茸茸的雪白小小兔。
“乖,我們回房吧。”水瀲牢牢擒住了冷絕逸的手腕,硬拉着僵硬的他出了房門,合上門前不忘道,“呵呵,你們繼續,夜還很長唷~~”
初雲再度漲紅了臉,瞪着房門,不知該說什麼。
“呵呵,未來的日子會很精彩對吧?”左謙凜用下巴磨蹭着初雲的臉頰,“期待嗎?”
初雲側頭看着他,是啊,從今以後,未來的每一天都將會非常的精彩,他非常的期待。
於是,他真心笑了,偎進左謙凜的胸懷,與他的右手十指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