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不去那些大城市幾乎看不到樓房,家家戶戶都是小土坯房,陳清水小的時候還挺喜歡扣土塊的,爲此經常被訓斥。
每家每戶外,都還圍着木質的籬笆,大有一番“小橋流水人家”的妙”
“有德在家嗎?”
“誰啊!”
一個鬍子邋遢的中年人懶散地走出來,看樣子精氣神都不怎麼樣啊。
“有德,還記得我不,我陳清水啊。”
周有德眼睛澀澀的,沒睡醒的樣子,他看着陳清水這張臉,半天才想起是誰。
瞬間驚恐起來:“沒錢,別找我借錢。”
說着,就準備關門攆人。
“有德,誤會啊,我是替你姐來看看你的,不是來借錢的。”
陳清水故意掂了掂手中的果盒和豬肉,表示誠意;這年頭不過節連葷腥都嘗不到,別說吃肉了。
他瞥了一眼豬肉,這麼大人了,都禁不住吧唧下嘴。
然後猶猶豫豫的打開了門,放陳清水進來。
只不過他那雙眼睛,像貓頭鷹一樣跟着陳清水轉,生怕他搞什麼壞水。
“有德,別忙活了,我喝口水就回去。”
周有德也沒打算開竈,就是把東西送廚房裡而已。
“我去,陳清水到底什麼來幹啥的,怎麼買這麼多東西?”
剛纔接過來的時候就感覺沉甸甸的,結果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整隻後豬腿,足足得有二十多斤啊。
他透過窗戶,瞥了一眼陳清水,心裡唸叨着:“難道姐說的是真的,這傢伙真的有門路賺錢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就好像撒哈拉沙漠遇到了南極冰川,一個熱情似火的說着各種話題,一個低着頭嗑瓜子一言不發。
半晌過後,陳清水才步入話題:“有德,聽說你在包裝廠幹活,待遇很不錯吧?”
說到包裝廠,算是說到周有德的痛處了。
他輕蔑一笑:“哼,好個屁,要倒閉了。”
周有德都懶得去上班了,到那裡也沒事幹,更不要說工資了。
說起來就像一場夢一樣,都有的年輕的時候,可是把包裝廠的工作看成鐵飯碗的,結果短短几年,就面臨下崗。
“你說這幾年到底怎麼了啊?包裝廠是國有啊,這國有企業也能倒閉嗎?”
關於這個問題,陳清水呵呵一笑,不方便回答。
不過這答案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緊接着陳清水話風一轉:“能帶我去你廠裡看看嗎?”
“不去不去,看見那排破房子就氣!”
陳清水沒多廢話,隨手從兜裡掏出了幾張票子遞給周有德,輕聲說道:“實不相瞞,我有個很有錢,很有錢的朋友看上了...”
紅頭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好使的,周有德沒興趣也有了興趣。
他看了看票子,有些猶豫:“姐夫,這,這不太好吧。”
“有德,我這朋友錢多,但是這不太好使,”陳清水指了指腦袋,接着說道:“南方來的,就是想要包裝廠,錢不是問題。”
“你呢,就當幫姐夫這個忙,當然不會讓你白乾的。”
周有德的家訓:無功不受祿。
可是陳清水現在給了他一個收下這些票子的正當理由,再加上他已經兩個月沒拿到工資了,索性一咬牙收了下來。
“姐夫,我帶你去。”
包裝廠在奉天郊區,離江震家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不過有車也不算個啥。
一路上,周有德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驚奇地看着波羅乃茲的一切,整個人更是坐立不安。
“有德,是這裡吧?”
“是是,是的,”周有德坐了一路車,態度也變了一路:“姐夫,這車可真快。”
“還行吧,有德年輕,再等幾年肯定也能開上。”
包裝廠的面積可不小,足足趕得上江雪兒飲料廠的一個半了。
進去的時候就是暢通無阻,幾個門衛聚在值班室裡打牌,紙條貼滿了一臉,根本不理會有什麼人過去。
“姐夫,這些都是廠房,不過只有那間最大的裡面有封口機。”
廠裡不怎有人了,零零散散的還有一些人影,陳清水用手輕輕劃了一下封口機,弄了一手的灰塵。
“有德,這機器多久沒用了啊。”
周有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三個月了,我們工資都欠了兩個月了。”
機器有些老化了,不過整體保養的倒是不錯,看來這廠裡還是有些做事認真的傢伙。
“姐夫,你那朋友真要買這廠嗎?這肯定不賺錢,不勸勸。”
陳清水故意吧唧了一下嘴,淡淡說道:“其實也不算朋友,老闆,南方的老闆。”
這就明白了,要是朋友怎麼可能看着掉坑裡啊。
周有德眼前一亮,畢竟好多人都在說,南方的老闆多麼多麼有錢。
“姐夫,以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好,可那也是沒辦法啊。”
陳清水和周有德矛盾不多,也就是一次催債的時候,一言不合,幹了一架。
“有德,放心吧,都是親戚,有好事不會少了你的。”
整整一下午陳清水都在這廠子裡轉悠,他把廠房的面積做了一個大概的估計,然後又記下了所有機器的型號以及老化程度。
收購一個廠子,欠的工資是得承擔的,再加上重新生產所需要的費用,動輒就得幾十萬,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不知不覺,天亮了,陳清水這一夜都在勾勾畫畫。
他自言自語道:“這廠子應該還有救,只要原材料供應上,短時間內恢復生產應該不是難事。”
廠子問題不大,可是錢的事兒就大了。
這段時間賣磁帶賺了不少錢,可是去掉成本和分給王大柱和刀哥的錢之後,進入陳清水自己腰包的,也不過5萬塊錢
這5萬塊錢用在一個廠子裡,就好像一塊磚頭掉進了池塘裡,根本就見不着蹤影。
不過山人自有妙計,陳清水在路口買了兩根油條,就去回收站蹲王大柱了。
“陳老闆,出什麼事了嗎?”
看到陳清水這麼早就親自過來找自己,王大柱心裡還挺虛的,還以爲出了什麼麻煩事兒。
“別緊張,沒出事,”陳清水咬了一口油條,接着說道:“大柱,你兄弟裡也沒有會說粵語的,閩南語也行。”
這還真難爲人了,王大柱手下的人都是走街串巷回收廢品的,哪有人去過南方啊?
“陳老闆,這還真沒有,南方佬講話都唧唧嗚嗚的,聽起來都頭大,誰閒着沒事兒學那東西呀。”
那還真有些麻煩。
陳清水喃喃道:“沒有粵語份子,這齣戲沒法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