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家也能出個大學生，我砸鍋賣鐵都得供他把學上好，哪裡捨得讓他出來擺地攤。”大哥羨慕得不行，覺得劉向上家裡太虧待他了了，出一個大學生多不容易啊，還不好好把他供着，怎麼可以讓他幹粗活？
大姐也熄了要給劉向上介紹對象的心思，這可是大學生呢，尋常姑娘可配不上，至少她認識的人裡，還沒有一個能夠配得上大學生的，對面那個擺攤賣卡帶的，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劉向上只是笑了笑，一句話也沒多說，在他家，大學生還真沒什麼稀罕的，除了劉天天之外，個個都是大學生，甚至是研究生，成天和他們在一塊兒，他身上自然沒有身爲大學生的傲氣，也不覺得大學生來擺地攤有什麼丟人的，因爲在他心裡，自己也就是一個普通人，爲了謀生擺地攤，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段日子他的經濟狀況很不好，很有骨氣地拒絕姐姐們給的錢之後，他必須要靠自己的雙手努力賺錢養活自己，還得給劉長生攢一些錢備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賺錢有多辛苦，自己過去有多幸福。
現在的大學生學費全免，但還是有不少同學在生活上十分拮据，省吃儉用，一個月甚至都吃不上一頓葷菜，而他從小就有姐姐們的經濟支持，幾乎是頓頓都有肉吃，衣服鞋帽更是沒有操過半點心，想看什麼書就能買什麼書，在同學們中，幾乎沒有比他的經濟狀況更好的了。
而他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並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問題，直到他把她們的錢退回去之後，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才知道窮困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是飢腸轆轆時聞到紅燒肉的香味，卻得壓抑住吃肉的衝動；是餓得胃疼，卻只能忍着喝開水；是褲子破了，要笨拙地學着打補丁；是沒錢買想要的參考書，必須到圖書館排隊和同學們共讀一本書；是在炎炎烈日下步行幾十公里，拉着板車進貨；是俯下身子彎着腰，不停地理貨；是費盡脣舌，口乾舌燥地勸人買衣服……
身體上的辛苦操勞還是其次的，最讓他難受的是精神上的愧疚，他之前的歲月靜好，不過是姐姐替他負重前行，他欠了姐姐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現在他們之間徹底鬧僵了，其實他心裡比誰都難過，他知道她們對自己好，也想過要去和她們道歉，可是中間隔着阿爹的事情，他真的沒有辦法坐視不理，都是他最親的人，他誰都無法捨棄，也就更加左右爲難。
大哥大姐見他雖然是大學生，但是沒什麼架子，賣衣服的時候該吆喝就吆喝，該招攬就招攬，午飯就是一塊饅頭就着白開水，再簡單也不過了，對他又多了幾分憐惜，真不知道是誰家有福氣，養了一個這麼好的孩子，簡直就是來給父母報恩的。
對面擺攤賣卡帶的女孩子應該是被傷了心，哭哭啼啼的，早早收拾了東西撤攤回家了，他心裡愧疚，更有些失落，並不是因爲他喜歡她，而是對現在的自己，產生了濃重的自我厭惡，從小到大沾了大姐不少光的他，摘掉劉好好弟弟的光環，不過是個再普通平庸不過的人，沒有姐姐們的支持，他憑什麼得到女孩子的青睞？
越是自卑，他就越賣力地吆喝，彷彿要以此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大哥大姐，幫我顧一下，我去一趟廁所。”劉向上憋了大半天，眼見衣服賣得差不多了，才準備去廁所。
“去吧去吧，我們幫你照看着。”兩人都是熱心人，何況他們在一起擺攤一段時間了，彼此之間也有了默契，有事的時候都會互相幫襯。
沒想到劉向上這一去，竟然去了大半天，兩人心裡泛嘀咕了。
他們都有些擔心，時間不早了，大家的東西也都賣得差不多，準備收攤回家了，劉向上卻這麼突然失蹤了，他們不好失信，但也不能這麼等下去啊。
“怎麼去個廁所去這麼久？”
“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有可能，他中午就吃了塊饅頭配涼水，十有八九是拉肚子了。”
“我幫你顧着攤，你去幫忙找找吧，我身上有家裡傳下來祛暑的藥，也能止瀉的，你帶一點去，他要是拉得厲害，就馬上給他吃下去，一下子就有效了。”大姐熱心地說。
大哥爽快地答應了，一路小跑的去了廁所。
沒多久的功夫，突然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叫聲。
“來人啊！快來人啊！殺人啦！……”
大姐的心“咯噔”一下，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
下一秒就看着大哥一臉驚慌地從路的那頭跑了過來，不住地大聲呼救着，“快來人幫幫忙啊！……”
她哪裡顧得上攤子，連忙衝了過去，揪起大哥的衣領，“誰出事了？”
“小哥，小哥被人殺了啊！”大哥帶着哭腔，慌亂地叫道。
“殺人了！”
“殺人了！”
一聽到這話，大家都激動起來，市場裡一片混亂，無論是攤販還是顧客，都無心繼續做生意了，全都朝着大哥來的方向涌過去看熱鬧。
市場的管理人員也立刻拎起警棍，朝那裡奔了過去，市場邊那條人跡罕至的窄巷立刻擠滿了人。
大姐的動作最快，一下子擠到前頭，就看到斯斯文文的劉向上雙目緊閉，倒在血泊中，模樣極慘，全身上下幾乎無一處好的，頭上似乎是被板磚砸開了一個口，鮮血流得滿臉都是，右手以一種很古怪的姿勢耷拉在一邊，應該是被打斷了……
從沒有見過這樣殘忍畫面的大姐，嚇得眼前發黑，這小哥是得罪了誰，竟然對他下這樣的狠手！
“哎喲，可真夠慘的。”
“瞧這個樣子，應該是活活打死的。”
“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這麼往死裡折磨人。”
“肯定是街上那些爛仔乾的啦，那些人不幹好事，淨學外頭那些片子裡打打殺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