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爲避免造成大面積的食品塌方,只好繼續保持着她的淑女風範,原地不動的撇撇嘴,哼哼道,“本姑娘不跟幼稚的,心理年齡只有三歲的小屁孩兒一般見識!”?
鬥嘴總是一種消耗時間的最佳方式,安然捧着一包江傑雲臨上車之前交給她的,還是剛剛出鍋的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心裡還挺暖洋洋的,但這並不妨礙她跟江大少爺有一搭沒一搭的鬥嘴。?
反正他們倆現在也鬥得習慣了,尤其是安然,被江傑雲這廝氣啊氣啊氣的,也知怎麼的,也就氣得習慣了。?
而且隨着鬥嘴時間的增長,兩人對彼此的套路和底線全部心裡有數,本着友好互動,損友撩閒的鬥嘴原則,這兩塊料一天不你來我往上幾個回合,說起話來倒反而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兩人現在居然有點在享受鬥嘴過程的感覺。?
這是安然之前動不動被江傑雲那廝氣得直瞪眼時所萬萬沒有想到的,有時,她不免琢磨,難道我還有抖m的體質??
回去的時候,路上變得更加的空曠了,尤其他們走的幾乎都是一些偏僻少人的小街小弄,這個時間,又是這樣的節日,已經很難見到行人了。?
夜晚的氣溫也跟着降了下來,風倒是不大,但是很硬,有若實質一樣吹打在人的皮膚上,真是有如小刀割肉一樣,帶着絲絲痛感。?
幸好安然周圍碼着一堆堆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抵擋了一些風勢,再加上她穿得又多,懷裡還抱着熱熱的糖炒栗子,本來眼睛還露在外面,這貨怕把自己的眼皮凍着,乾脆把帽子一拉,把眼皮也給捂上了,反正也不用她騎車看路,乾脆一捂到底得了。?
看得江傑雲哭笑不得,至於冷成這副德性嗎?人家都說是武裝到牙齒,頭一回見到還有人武裝到眼皮的,只好出言提醒,“我說,安然,你可別捂着帽子睡着了啊,要是真着了,這麼冷的天,回家之後非感冒不可。”?
他不說還好點,這麼一提醒吧,安然還真覺得有點困了,心裡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的自嘲着,她現在可真是早起早睡的好孩子,這才幾點啊,她還真就困了,放到上輩子,對於資深的網蟲幹物女來說,這個時間正是她精神抖擻的時候呢。?
趙真旭善解人意的安慰安然,“安妹妹,你再堅持堅持啊,等咱們哥兒幾個過兩年賺了大錢,立刻就買輛小轎車,再有今晚這種事,咱直接開車去,開車回,就是零下四十度,咱也不怕!”?
可惜,安然卻不捧場,剛纔跟江傑雲擡槓擡習慣了,這會兒還沒調整過來,沒有恢復到正常對話模式,於是吐糟說,“那可不成,就你們的胃口來說,小轎車的裝載能力可遠遠不夠,必須得買一小貨車才成!”?
結果人仨吃貨根本就不把她這話當成吐糟,居然還煞有介事的討論起來,是買個卡車好呢,還是買個廂式的旅行車好呢??
不過,別看江傑雲笑話安然怕冷,其實他們三個也覺得還是越快回家越好,嘴上不停的說笑打趣,腳下卻在不斷的加快着速度。?
於是,這一回換成安然得意洋洋地唱起歌來,而且還改起了歌詞,“馬兒啊,你快些走啊快些走”?
“誒,等一下。”?
隨着江傑雲的一聲低語,正飛速前進的小三輪車突的急停而止。?
“怎麼了?”安然因着車子驟停的緣故,跟着車裡的貨物一起微微一晃,伸手又將帽子拉高,露出眼睛轉頭去看車後的“馬兒”江傑雲。?
騎在前頭的姜成卓和趙真旭聞言也停下車子,回身張望。?
江傑雲微微皺了眉,卻沒有回答,利落的從車座上下了車,還不忘輕聲交代坐在車上的安然,“你別亂動,小心翻車。”?
然後他朝着小衚衕的拐角處走了過去。?
他們所停留的這條小衚衕非常的狹窄,衚衕口的路燈已經壞了,而衚衕兩側的人家這個時間大多數都已經安歇就寢,只有零星的燈火昏昏昧昧的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幸好今晚的月光很亮,爲衚衕裡的照明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補足。?
安然順着江傑雲行進的方向看了過去,那裡是小衚衕的另一個支叉,從她所在的方向望去,那裡顯得更加的黑暗,不過,由於江傑雲的奇怪表現,她投送過去的視線也顯得更加的專注,這才勉強的分辨出,那一片幽暗之中似乎有一團形狀起伏的陰影斜斜的倚在牆邊,細細看去,竟像是一個人以令人很不舒服的姿態靠坐在拐角處。?
姜成卓和趙真旭見狀,立刻將車停好,幾大步走到江傑雲的身後。?
江傑雲在距離那團陰影兩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躬身仔細的打量了起來,片刻之後,又向前邁了兩步,伸出手指在似乎是那人鼻端的位置探了探,又朝頸側的動脈處摸了摸。?
站在他身後的姜成卓和趙真旭雙雙皺起眉,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神情都顯得相當的審慎,又透着些狐疑,顯然是有些不明白江傑雲這一系列動作背後的用意何在,爲什麼要管這種閒事,趟這趟混水。?
安然則由於坐在車裡,距離他們的位置較遠,根本看不清那邊的具體情況,又不敢亂動,這種小三輪車確實不大穩當,車上的東西又多,一個不好,真弄得像江傑雲警告的那樣翻了車可就糟了糕了。只能盡力的抻長了脖子,向他們幾人遙望着,通過觀察他們臉側的些許神情變化和肢體動作來對情況猜測一二。?
就在安然看得一頭霧水,想出聲詢問的時候,江傑雲卻一轉身,向趙真旭和姜成卓一擺頭,示意兩人一起跟上,然後三人又默不作聲的一齊回到了安然的車邊。?
“老大,剛纔那小子是什麼人?你認識?”回到小三輪車旁,趙真旭首先沉不住氣的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
江傑雲眉頭微顰,俊朗的五官在黯淡的光線裡看起來晦暗不明,只有一雙眼睛顯得比平時更加明亮了幾分,與他接觸了這麼長時間,安然已經可以看出,這是他大腦高速運轉時的一種表現。?
他沉吟了一下,纔開口向兩位朋友問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去年有幾個傢伙到網吧來找茬兒的事?”?
姜成卓和趙真旭一起點點頭,姜成卓又道,“可這傢伙並不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啊?”?
江傑雲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那麼,你們還記得最後那件事是怎麼解決的嗎?”?
趙真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之色,“最後還不是老大你打了一個電話嗎?”?
江傑雲薄脣微勾,嘴角的笑容如今晚拂面的寒風一般,堅硬冰冷,“是啊。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觀察那些人,觀察他們的組織結構,人員構成情況。而這個人……”他的下巴朝拐角的方向點了點,“他是今年新近加入的,並且迅速的在他們當中混出了一點點小成績。”?
姜成卓和趙真旭交流了一下目光後,輕聲問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江傑雲再次毫無笑意的哼笑一聲,“如果我們想繼續在商業方面做下去,以後類似於去年的那種事只會更多,不會更少。我們不能總是靠別人的施捨和憐憫來過日子,更不能靠那些過一輩子。”?
前一段話說得還較平緩,越到後來他的聲音越顯冰冷,最後幾乎與周遭凜冽的氣溫混爲一體。?
然後,他的話鋒一轉,聲音裡壓力也忽然一鬆,“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現在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姜成卓和趙真旭的回答是毫不遲疑的,“老大,我們當然聽你的。”?
他們的回答似乎也在江傑雲的意料之中,對此他也並沒有多做什麼多餘的表示,轉而開始介紹起他所知道的情況,“據我所知,這人叫蘇朗南,二十歲,家住……”?
一直沉默不語,卻全神貫注,凝神細聽的安然在聽到江傑雲說出那人的名字時,身體像是被夜風吹得不堪嚴寒一般微微一震,藏在厚實口罩之後的臉上神色大變,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瞬間瞪得溜圓。?
蘇朗南,天啊,那人竟然是蘇郎南!!!?
自從這個名字被江傑雲說出來之後,安然便再聽不到以下的其他話語了。這個名字在她的腦海裡所激起的反響幾乎比得上一場龍捲風的威力,一時間把她的思緒攪得粉碎凌亂,在旋風裡擺搖不定,完全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蘇朗南這人在此時的錦嶺城裡還是一個塵埃一般的人物,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許還爲城市的清潔和安定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而在十幾年後,這個人卻幾乎改變了全省的政治格局,一時間讓整個中國人民的目光一齊聚焦到了小小的,不起眼的,很多中國人甚至連聽都沒聽的一座偏僻小城,錦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