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一條大麻袋
這是藥,感冒的,腸胃的,消炎的,創可貼外用藥什麼的,都是你平時常用的那幾種。什麼不用?吃的不帶可以,這個必須得帶!當然,你這次去肯定是順順利利的,可是……這不是備着萬一嘛。萬一真要是病了,水土不服什麼的,你身邊又沒人,大半夜的,上哪兒去找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去?帶上吧,也安安我們的心,還能少惦記惦記你。
安小老太太眼圈微熱,猛地低了頭,只把手裡的藥一個勁的往江傑雲的方向推。
江傑雲讓她那泛紅的兔子眼和低俯的腦袋弄有點心慌意亂,哪裡還敢說不帶,軟着聲音一疊聲的應着,“行行行,安小老太太,小的遵命。您還有什麼吩咐,還不抓緊時間迅速嘮叨,小心一會兒上學遲到,到時小的罪過豈不大了?你總不會讓我懷揣着好幾千斤的內疚上路吧?”
這個,菊花茶和薄荷茶,敗火的。都是分了小包的,一包是一杯的量,上面寫着名呢。你覺得心煩就喝點,可也別喝太多了,這些東西性涼。你要是心裡悶,就給家裡打打電話什麼的,別有事憋在心裡自己硬挺着。到那邊在外面吃東西小心着點,肉什麼的少吃點,別太油膩,真想吃,等回來可夠的給你做……
其實有些話,剛纔在飯桌上,安國慶和李綵鳳已經聯手唸叨一遍了,可安小老太太功力非凡,硬是把她老爸老媽唸叨到的,沒唸叨到的,或重複或查缺補漏的又給來了個加強版。
不過,不管她怎麼嘮叨,居然還在這些長篇大論中十分有意識的避開一切與“不順利”相關的字眼,把她那所謂“自我激勵”式的“心理暗示”貫徹了個十成十。
江傑雲倒是有耐心,甚至還欠虐的享受着她的嘮叨,也不說話,時不時爲她在話裡話外特特繞過去的那點小迷信而翹起嘴角。
倒是最後安大廚覺得自己打包出來的這些雜七雜八,吃吃喝喝的東西有些誇張了,不像是進京城,倒像是去難民區,有點遲疑起來,“帶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多了?”
江傑雲痞裡痞氣地伸出手指搔了搔耳朵,慢慢地搖頭嘆息着,一臉的無奈欠扁討打相,“東西不多,話多。”
安大廚倒也不惱,只學着他的樣子,皺起鼻子,特別大聲的嘆着氣,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唉,沒辦法呀,兒行千里母擔憂嘛,你是我一手養大的,你這要出遠門,我自然擔心嘛,話不多,怎麼能讓你充分滴感受到我對你的這份深厚的關懷和愛護呢?”
嘴頭的便宜還沒佔完,就讓江傑雲一伸手把她打理得流光水滑,整整齊齊的頭髮給揉成了一隻人工雞窩,“安小然,你就充大輩兒吧你!你說說你,準備了這麼些東西,怎麼把最關鍵的一樣給忘了?”
誒?最關鍵的一樣?忘了?忘什麼了?
安然聞言低下頭,用目光認真地把桌上擺放的東西又一一迅速盤點了一遍,卻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還忘了些什麼,皺眉思慮着,神情嚴肅,“還差什麼呢?”
“一條大麻袋。”江大吃貨笑得一口白牙皎潔,反射着清晨爍目的陽光,氣人話說得慢條斯理,好象歌唱,“沒有那個,我採購回來的東西往哪兒裝,怎麼抗回來?”
“……”
如果目光也可以剮人,安大廚這會兒真的不介意把對面這廝給片成飛薄的人肉片,下到火鍋裡配着酸菜血腸涮着吃!
可惜人類的目光沒有那種變態的功能,所以,安大廚覺得自己的牙齒十分的癢癢的,在嘴裡磨了磨,真想給這個不看時候氣人的混球手腕上“戴上”三個牙印版的“表”。
安大廚瞪着一雙腫脹的兔子眼,還在糾結究竟要不要給江大混球來個臨別“戴錶”的時候,江傑雲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指了指牆上的鐘,“安小然,趕緊的,再不走你就要遲到了。”
最近一段時間接連不斷的大雪讓路面情況十分糟糕,環衛工人們加班加點,忙得不可開交,但成效卻並不顯著,舊有的積雪殘冰還未清除,昨夜便又下了一場大的,以安然那平平常常的車技,想在這樣的時候,騎車趕早上學,結果只有一個,,摔着成串的跟頭一路滾到一中去。
所以,每到雪後,安然大多都會直接坐了公交車去學校,反正門前就是車站,正好到學校門口下車,也是方便快捷得很。
雪天路滑,爲了安全第一,速度便在其次,車子一般都開得比較慢,有如牛行。另外,跟安然想到一處去的人也多,紛紛改變出行方式,平時早班車站上人就不少,這種大雪天裡,更是人潮洶涌。兩種因素加一起,若是不想遲到,必須要比平時出門的時間提早一些。
安然順着江傑雲的手指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是恰恰好的底限時間,仰起頭,又細細地把自己的嘮叨在腦袋裡給過了一遍,確實也沒什麼可再補充的了,只得站起來開始快手快腳地往身上左一樣右一樣的套防寒裝備,直到把自己裹成了一顆厚墩墩,胖乎乎,摔在雪地裡還能滾上三滾的大棉球纔算住了手,大棉球伸手去拎自己那沉甸甸的大書包,,重點高中的“重點”不只體現在名稱上,還體現在學生們的書包和作業本上。
江傑雲已經先她一步伸出手,輕鬆隨意的便撈起了那個明顯比中學時代大了不少的書包,長腿一步,走在頭裡,“走吧,我送你到車站。”
安然想說不用了,可心裡又覺得離別在即,有些戀戀,磨磨蹭蹭着不想分開,又將話到嘴邊的反對嚥了回去,跟在江傑雲身邊,不是很着急的往樓下走。
別看剛纔她的那些嘮叨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可一氣兒的說完了,反而突然就沉默下來。
不是沒有想說的,很多。但又覺得或是說出口沒什麼意義,或是說出來實在不夠吉利……比如,“你到了那邊盡力而爲就成,也別太過勉強了,如果不順利,就早點回家”之類,彼此都明白的廢話,說出來也不過徒添離愁,增加心理負擔罷了。
到這會兒,安然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那點迷信心理了,索性閉緊了嘴巴,什麼都不說了。
江傑雲倒是百無禁忌,東一句西一句的逗引着情緒低落卻還在努力硬撐的安大廚說着話。
因着現在自己家跟彩票站不過就是上下樓間一段樓梯的距離,因此,安國慶和李綵鳳通常開張都比較早,寒冬和盛夏兩季進門等車的便民措施依舊保留了下來,不過這會兒時間還早,彩票站又是剛打開門,還沒有等車的人進來。
李綵鳳和安國慶正在做着正式開張前的準備工作,將抽屜裡的零錢都清點好,碼放整齊,電腦開機,給窗臺上的花草澆水,用乾淨的抹布將頭一晚都擦好的桌子又抹了個纖塵不染,再用拖布把地面重新拖過一遍,將兩塊舊毛毯分別鋪到進門處和門口的臺階上,並在旁邊立上一個自制的,提示“雪天路滑,小心腳下”的紅漆木牌,再將門前一直到馬路上的積雪都儘量的清理乾淨。
“咦,傑雲啊,你怎麼還要去學校?你不是早就跟老師請過假了嗎?”李綵鳳看着江傑雲跟安然一起往外走,有些奇怪的問道。
“啊不是,嬸兒,我這不是送小然去車站嗎?”江傑雲笑嘻嘻的朝李綵鳳舉舉手裡拎着的安然的書包,“把她送上車,我就回來。”說完,兩人便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彩票站的大門。
“這兩個小東西,又在鬧什麼把戲呢,從咱們家到車站,一共幾步遠的地兒,還用送?”安國慶繼續着手裡拖地的動作,一邊說一邊好笑的搖了搖頭。
李綵鳳沒有說話,只是拎着手裡的抹布,站在玻璃門前,望着向車站走去的江傑雲和女兒的背影。
隔着一段距離看,似乎這段時間兩個孩子的個子又都長高了一些。江傑雲依舊是一身的白衣勝雪,他的身體好,年紀輕,火力壯,不怕冷,大概也沒打算在外面待很長時間,只穿了件羽絨服,既沒戴圍巾,也沒戴帽子。自家那個怕冷怕得什麼似的女兒照舊把自己包裹得像個球,走在身長玉立的江傑雲身邊,越發將對方襯托得肩寬腿長,風度出衆。
可話又說回來,既使一到了冬天,那個丫頭便開始完全不注意個人的形象,在穿着上是怎麼暖和怎麼來,但就是這樣,那厚重沉悶的冬裝也遮擋不住她身上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所獨有的活力氣息。
因着下了大雪,環衛工人又是起了個大早,熱火朝天地抓緊時間清理着路面,不過,那也是首先緊着一級的交通幹道來的,像他們家門前這種二三級的小馬路,只有他們這些臨街的商鋪店主們各自自掃着門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