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哪怕,終其一生,我也會找到他……

有一人免我哀,免我悲,免我獨身一人……

免我世人遺忘,免我,顛沛流離……

耳邊是什麼聲音安絡再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傾盡此生免他悲苦,給他明亮月光。

有什麼東西再也控制不住,從心底的某個角落奔涌而出,流進骨骸。冰冷了四肢,麻木了大腦,乾澀了眼睛。

於是漫天的冷意再也無視不得,從腳底冰冷到面頰,從指尖冰冷到心底。

周圍彩光紛飛,人潮涌動,歡聲笑語。可一切得一切,都被鎖在了那人的周圍,靠近不得,渲染不了。

後來,他聽到耳機內傳來的聲音,那個聲音說,如果找不到了呢,哪都找不到了呢……

一瞬間,世間萬物陷入了無聲的沉寂,只剩下那人無情而又殘酷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腦海之。殘酷得如同削去了渾身的血肉,徒留一顆鮮血淋淋碎弱無助的心臟。

安絡只覺得渾身冷得誇張如同置身與冰雪世界一般。

他顫抖着雙手,怔愣的看着屏幕。那雙清明無波的眼中,只剩下無盡的冰冷深淵。

於是,他脆弱了,無助了,迷惘了。

“已經找不到他了……哪都……找不到了……”

哪都找不到他了,茫茫塵世,再也尋不到他的蹤跡,只有他一個人了……

隨着他的聲音輕輕散在空氣中,原本纔到中局的對局突然結束!

衆人大驚,擡眸看着對局中突然跳出來的通知框:

對局中局結束,玩家es勝。玩家es總分:17000玩家engels:9000

什……什麼……!!?

es……贏了……!?

沉寂幾秒之後,全場譁然——

怎麼回事!!對局根本還沒有結束!!es居然17000分!!!

“e…s…這是怎麼回事?!”耳機之中,傳來了那溫潤磁性的男聲,充滿了震驚疑惑。

安絡看着屏幕,卻沒有回話,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

再後來,耳機內那人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很快的,震驚疑惑變爲了焦慮,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那不屬於他的名字。

而評論區,更是鬧成一團。關心,焦慮,疑惑,猜測,混亂而嘈雜。

“怎麼回事!!完全毫無徵兆嗷!!”

“es你沒事吧,能不能說句話啊!!”

“我的天,真的是engels!!es…eels整整8000分!!對局明明纔到中局啊,系統怎麼自動結束了啊!?”

“es呢!!你還在麼!!天哪我要哭了,他最後的那一句好戳淚點,感覺es在哭,不是表演直接的苦,而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脆弱……es你沒事吧!?”

“你們沒注意到麼!es最後一句用的是本音啊!青絡,他是青絡!es就是青絡啊!”

“青絡——”

…………

外界如何安絡再也不知,

他摘下了耳機,閉上乾澀眼睛拒絕光芒瀉入。而疲倦如同衝破枷鎖的野獸,變得肆意而瘋狂,彷彿要席捲一切。

輕輕靠在椅子上,他緩緩睜開了眼眸看着上空。

模擬的空中漂浮着潔白柔軟的白雲,懶洋洋的空湛藍。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眼前,然而伸出手去,卻什麼也抓不到。

他站了起來,最後看眼ols屏幕,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出了ols城,空中大賽宣傳的巨大屏幕還在顯示着大賽參與人員的名單。

安絡輕輕擡頭看着屏幕,微微闔眸,再難掩眼中疲憊。

一月之期馬上到了……

雪已經停了,放眼看去,天地一白,好不美麗。

周圍車輛來來往往,人羣嬉戲打鬧。夜晚特有的絢爛更是悄無聲息的出現,色彩繽紛,熱鬧非凡。

安絡就順着最熱鬧的分向走去,身後留下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

人羣最密集的地方正在舉辦活動,不少大人帶着小孩圍在周圍觀看。安絡也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舞臺上的演員扮着滑稽的小丑在五彩的燈光下旋轉,扮傻。

人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歡快輕鬆。而安絡只是看着,神情平淡的看着。

之後到了小丑投標時間,如果誰被小丑選中,就要上臺表演,或是接受小丑的提問。

安絡站在人羣最後,沒有興奮,沒有歡笑,沒有爭搶,然而卻被小丑選中了。

人們頓時回頭看着他,目光豔羨。而安絡看着手中的小丑柺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小丑拉了上去。

人們熱情鼓起掌來,聲音響徹雲霄。

“啊,這位先生,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呢?”小丑眨着濃妝的大眼看着安絡,在冷風之中,兩人衣玦翩躚,對比鮮明。安絡把手中的柺杖還給了他,淡淡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有事啊?”小丑誇張的大叫一聲,低下的人順勢鬨鬧起來,他又大聲笑:“我們不會耽誤先生太多時間的,嗯,表演的話要的時間比較多,不如咱們來問答吧,您也同意是麼。那麼來,請在這個紙筒裡面隨便抽取一張。”

看着被塞到旁邊的紙筒,安絡無奈的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然後伸手隨便拿了一張遞給小丑。對方一看,頓時誇張的大叫一聲,然後原地旋轉着:“先生,請問!!”

所有人伸長脖子看着上面的兩人。

小丑買了個關子,然後才說:“請問,你的母親和你的愛人同時掉入河中,你會救誰?!只能就一個喲!”

這是一個絕對幾百年來爛大街的問題,原本興致勃勃的人們也沒了興趣,撇撇嘴盯着那黑髮的青年,看他如何回答。

問:如果你的母親和你的愛人同時掉入水中,你會救誰?

安絡沒有急着回頭,也沒有思考半天。只是接過小丑手上的紙條看着上面的問題,然後淡淡的垂眸。

“救我愛的人。”

“救愛人!?那母親呢??!”小丑追問道。

“上面只有一個問題。”安絡朝着小丑微微頷首,走下了舞臺。

小丑無奈聳肩,然後繼續和觀衆們打趣。

安絡下了舞臺,便繼續朝着人羣喧譁的地方走去,只是這次,無論遇到什麼他都未曾再停下腳步。

他在人羣中一個人緩緩前進,碎髮輕浮。而繁華都市中的夜晚比白天更熱鬧喧譁,來往竄動的人更多。

冷風一吹,原本邊四肢冰冷的身體更覺寒冷。安絡從隨身壓縮包中拿了件風衣穿上,才稍覺好些。

他向來不怎麼怕冷,如今卻是一丁點兒也受不了。

一路漫無目的的走着,後來他走出了人羣熱鬧的地方,走過了車輛如流的地方,最後停下了腳步,竟無處可去。

六月十四日,國際預選大賽第六場將正式舉行,而六月十五日,一月之期滿期。

安絡從揹包中拿出ols的登錄卡,上面的ols三個大大的字母非常醒目。他將卡片在手中靈活的轉了一圈,然後放進了一旁的垃圾箱中。

隨便打了輛車,安絡很快到達了大賽的休息酒店。因爲本身有刷過身份驗證,所以進去也算無阻。只是櫃檯和走動的工作人員見他進來,倒都疑惑的停下手中的活兒看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安絡微微皺眉,那些人頓時反應過來,歉意的對他笑笑,各自忙各的去了。

安絡也沒在意,正準備進電梯便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回頭看去,是engels。

而那人也看見了他,不過僅僅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眼神冰冷,大步從他的身邊穿過。平日裡溫柔的面容此時無比凝重,眉頭緊縮着,有一種可怕威懾力。

顯然這樣的engels其他人也沒見過,都悄悄的用眼神打量着。

那人很快進了電梯,安絡收回了目光,進了另一個電梯。

這個時候並沒有人在練習,明天要比賽,當晚是一定要養精蓄銳的。所以當lois和幾個南海隊的選手從娛樂廳回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停在窗邊的安絡。

安絡站在窗邊,一聲褐色風衣,微微仰着頭,凝望着窗外雪白冰冷的風景。

lois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只覺得這人不像個學生,倒似個歷經滄桑之人,歲月打磨了他過於銳利的棱角,時光沉澱了他的雲淡風輕。

他看到那人看向他,然後風中傳來了他冷冷清清的聲音。

“我回來了。”

lois輕輕笑了,目光柔和:“歡迎回來。”

其他人看着兩人,有人笑了,有憤怒的握緊了拳頭,歡喜悲怒,心中想法各不相同。

lois帶着安絡去kim的休息室,其他人各自回房了。兩人並肩而走,lois輕輕瞥眼神情平淡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安絡,無奈道:“這些人你不用在意更不用多想,偏見這事吧是沒辦法的,比賽的時候用勢力震撼震撼他們就得了。”

安絡平靜看着前面,淡淡的說:“我沒在意。”

lois愣了愣,扭頭看向安絡,對方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他,神情平淡。

而他卻只覺這人的話冰冷到了極點,沒有任何的情緒,他是真的根本沒把這些當回事。

到了kim的休息室,兩人敲門進去。

kim正拿着本書坐在書桌旁認真看着,細框眼鏡下的一雙眼睛銳利無比。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整個人的顯得乾淨又嚴肅。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推推鼻樑上得眼睛,然後直直的看着安絡,幾秒後,他才緩緩開口:“安絡,你知道還有幾場比賽麼。”

安絡輕輕點頭:“三場。”

“那你知道你回來後需要面對的是什麼嗎?”

“第六場loiles,勝算不大。如果輸了,最後兩場必須全勝。”

“你覺得你回來的話,最後兩場誰會出戰?”

“我。”

“你有那個自信嗎?”

安絡目光平靜的看着kim:“有。”

kim站了起來,冷冷的看着他:“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lois瞪向kim,哼哼道:“明瞭他有那個能力和自信,你還問這麼多幹嘛。”

kim直接無視掉,對安絡說:“這幾天你和lois老師單獨練習,我要知道你現在達到什麼水平,明天大賽結束後記得準時參加訓練。”

“是。”

“去休息吧。”

安絡和lois退了出去,kim看着大門,摘下眼鏡輕輕揉動鼻樑。然後,嘴角輕輕上揚。

終於回來了……

安絡和lois兩人懶洋洋走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雪白世界。

lois興致勃勃的問安絡是如何訓練的,安絡便簡單的和他說了jeca老人、陳瑜、小杰,還有vois的事,他聽後連連感嘆道:“你運氣還真不錯啊在這都能遇到熟人,vois我以前也聽說有人拿來訓練,沒想到如今你也新奇一番。”

安絡點頭:“vois之後進步確實很大。”

兩人正說着,便見楊揚紅着雙兔子眼奔了過來,安絡也不躲,讓他抱了個滿懷。

楊揚委屈的擡頭看着他:“回來都不和我說……”

安絡無奈笑道:“現在就是你。”

“真的……?”楊揚可憐的吸吸鼻子。

“嗯。”

“楊揚你膩夠了沒有。”lois一臉嫌棄的扒開他,嗤笑道:“安絡這不是回來了麼,還哭?小孩子啊你。”

楊揚撇撇嘴:“我纔沒哭呢……”

看着兩人逗趣的摸樣,安絡莞爾一笑。先前一個人時的迷茫減去大半,他擡頭看着窗外被燈光渲染的天空,眼眸微闔。楊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道:“安絡你在看什麼?”安絡輕輕搖頭,柔軟的碎髮隨着冷風浮動,空中繁星點點,好看無比,他輕聲說:“楊揚,一個月滿了吧,齊風他們……就要來了。”

lois懶洋洋的靠在牆上,窗邊的兩人擋住了外面得世界,他只能看着兩人的後腦勺。聽到安絡的話,他微微皺眉,心中突然出現強烈的不安。不安彷彿在嘶鳴着什麼,令人彷徨又迷茫。

然後,他看到那黑髮的青年在冷風吹起的瞬間,髮絲發揚,衣玦翩躚。有那麼短暫的一秒,甚至更短得時間,他彷彿通過他的身體,看到了漫天星河。

不待他反應過來,他便看他那人微微側過身子,撫去耳旁垂下的碎髮,眼神疲倦,臉色蒼白,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天地之間。

於是不安更加肆意了,lois猛的一把抓過安絡的胳膊。在那人疑惑的注視下,他只得壓下心底的不安,沉聲道:“已經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再續。”

安絡點頭,疲憊不堪的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了,他的這句話,無疑便是對他的救贖。

楊揚這下也注意到安絡蒼白的臉色了,頓時想要過去扶住他,但卻被lois按住了。

只見安絡走在兩人之前,臉色蒼白,腳步卻異常穩健,一步一步,雲淡風清。

因爲楊揚的房間和兩人不在一個地方,所以到達房門時,只剩下安絡和lois了。開門踏進去之前,安絡聽到lois似有似無的一句話:“我總覺得有什麼就要發生了。”

前進的進步微微一頓,然後踏進了房間,他說,沒事的。

lois看着關閉了的房門,終是無奈嘆息。

不安卻沒有絲毫減少,仍舊瘋狂而肆虐。

他打開自己的房門,大步踏了進去,關門。

“砰——”

另一邊,安絡脫了風衣,便躺到了牀上,然後在昏暗之中沉沉睡去。

夢中,他看到了那條纏繞他無數夜晚的湖泊,湖中,有着形狀怪異的陰影。

老人說,那是一個叫青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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