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嫂,我已經不在那邊教書了。”
張強並沒有多想,隨口解釋說道:“打算在家裡待一段時間,然後看看做點什麼。”
“待一段時間?”
大嫂聞言,心裡一個咯噔,暗忖:“難道他聽說了要拆遷的消息,專門趕回來分家產來了?”
沒錯。
她和張強的哥哥張軍兩人現在所住的房子,是張強父母的老房子。
以前雖然分家了,其實也不過就是在四間平房中間,壘了一堵牆,一家兩間房而已。
待張強父母去世,張強又去了西省教書後,中間那堵牆也被他們拆掉了,也就是說,這四間平房裡,應該有兩間平房是屬於張強的,但也被他們霸佔了。
當然。
在大嫂看來,他們這不屬於“霸佔”,畢竟,張強的父母,那也是張軍的父母,而張強一直在西省那邊,其實就等於放棄了繼承那兩間平房。
要不是他們接手修繕了一番後,那兩間平房恐怕在就塌了。
所以這兩間平房,理應算是屬於他們的財產纔對。
“嗯,待一段時間,休息一下,然後看看做點什麼。”
張強並不知道這一瞬間,大嫂心裡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他隨意點了點頭,問道:“嫂子,你和我哥的工作,現在還好嗎?”
“唉,別提了。”
大嫂嘆了一口氣,一臉鬱悶的說道:“你哥他早就下崗了,現在就是偶爾打點零工過日子,我雖然沒有下崗,但是單位也是開不出來工資,就連飯都快吃不起了!”
“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張強一愣,他萬萬沒有想到,哥嫂的日子,會過的這麼拮据,他記得,以前他離開家的時候,哥嫂的單位都不錯,在當時屬於人人都羨慕的國企單位,怎麼十幾年過後,越來越差勁兒了?
“誰知道啊。”
大嫂嘆了一口氣,訴苦的說道:“你侄子歲數也七八歲了,人家的孩子,都上各種補習班,我們也沒有錢,你侄子現在學習也很差勁兒,每次考試都是班級最後幾名……”
一路聊着,兩人回到了家裡。
看着那熟悉的幾間平房,一瞬間就勾起了張強無數的回憶,衚衕裡面的道路,兩旁的房屋,這些年來,似乎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張軍,你看看,是誰來了。”
大嫂將自行車推進院子裡後,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誰來了?”
一個鬍子潦草,頭髮有些亂糟糟,相貌和張強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人,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當他看見拎着袋子,站在門口盯着他的張軍後,他身體猛然一震,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驚呼了一聲:“強子?是你嗎?”
“哥!”
張強點頭,眼睛有些溼潤了,“是我!”
“真的是你!”
張軍猛然跑了幾步,來到張強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睛有些發紅,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你這傢伙,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呢!”
張強嘿嘿傻笑着,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進家裡再說吧。”
大嫂眉頭微微一挑,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對,沒錯,進屋裡再說吧。”
張軍接過張強手裡的袋子,拉着他,笑着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會遇到你嫂子的?”
“哥,我剛下車,沒走幾步,就恰好遇到嫂子了……”
張強一邊說着,一邊跟他進家。
房間裡面的傢俱,似乎和之前,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添置了一些彩電,冰箱等家電而已。
但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
“強子回來了。”
張軍看着媳婦,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媳婦,你出去買上幾斤肉,買上一瓶酒回來吧?”
大嫂眼睛一翻,伸出手,說道:“行啊,沒問題,掏錢就行了。”
張軍登時一臉尷尬。
“沒錢吃什麼肉?”
大嫂哼了一聲,說道:“沒錢喝什麼酒?”
“嫂子,我這裡有錢。”
張強連忙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摞厚厚的鈔票,也沒數隨手都放到了大嫂的手裡。
“咦,強子發財了啊。”
大嫂登時眼睛亮了起來,但仔細一看,這厚厚一摞鈔票,都是面額不等的零鈔,有十塊,五塊,幾毛不等,大多數都是一塊錢的鈔票,也就是說,這一摞鈔票雖然看起來厚,但實際上加起來,恐怕連一百塊錢也沒有。
“嫂子你開玩笑了。”
張強苦笑着說道:“我在西省那邊就是教書,哪能發什麼財啊?”
“那這十幾年下來,你應該也攢不了少錢吧?”
大嫂一邊整理着手中的零鈔,一邊不動聲色的試探問着。
“哪有錢啊?”
張強解釋說道:“那個村子窮的很,村民們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肉,我在那邊教書就是免費支教而已,沒有工資的。”
“沒有工資?”
大嫂聞言眉頭一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十幾年你都是白教書?一分錢工資都沒有?”
“嗯。”
張強點頭,解釋說道:“也不能算是沒有工資吧,畢竟,吃喝住那些,都是村民們給的。”
“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傻子?”大嫂心裡暗忖,目光復雜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行了,你們哥倆聊天吧,我出去買菜去。”她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張軍簡單的和張強聊了幾句後,得知他在西省那邊不教書了,話鋒一轉,關心的詢問說道:“強子,你這次回來,那意思就是不再走了吧?”
“暫時也說不上。”
張強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會在家裡先住一段時間。”
“嗯,那行。”
張軍想了一下,說道:“以前你住的那個屋子,現在是你侄子在住,爸他們在世時,住的房間,後來被我改了一下,當做雜物室了,要不然,你暫時先和你侄子住一個房間?反正裡面有兩張單人牀的。”
“也行。”
張強點頭,說道:“哥,我想明天去給爸媽他們掃一下墓,我也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了,理應去看看。”
“嗯,你的想法是對的。”
張軍點了點頭,說道:“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好了。”
“對了哥,我在路上聽我嫂子說,你下崗了?現在沒有工作?”
張強關心的看着他。
這次久別重逢見面,張強覺得哥哥這些年來,似乎老的特別快,臉頰上都已經出現皺紋了,可是按年齡來算,他纔不過剛四十歲出頭而已啊。
“唉!”
張軍重重嘆了一口氣,苦笑着點頭說道:“是的,下崗了……嗯,前幾年下崗的,現在就靠給人在工地上,打打零工,賣賣苦力爲生了,就這樣的工作,還得去和人爭搶才行,有些時候,沒有活幹,就得在家裡坐半個月,反正,現在日子過的很難。”
說着,他摸出來一盒兩塊錢的香菸,抽出來遞給張強一根:“來一支?”
張強擺手搖頭:“不了。”
張軍點燃香菸,狠狠的抽了一口。
“哥,那你怎麼不再重新找份工作呀?”
張強試探的問道。
“重新找?”
張軍苦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爲我沒有找過嗎?強子,我這個歲數了,去哪裡找工作,人家都嫌歲數大,根本不要,我又沒學歷,又沒技術的,當年在國企上班,那都是頂替爸的名額去上的……唉,以前不好好學習,現在就落到了這樣的下場,原本以爲單位能夠上一輩子班的,沒有想到,竟然會破產倒閉了。”
他一臉悔不當初的樣子。
“可是你這樣,那也不是個辦法吧?”
張強嘆了一口氣。
“那能怎麼辦呢?”
張軍抽着煙,一臉迷茫的說着,話鋒一轉,又問了一遍:“強子,那你不在西省那邊教書了,這次回來是有什麼打算嗎?”
“我暫時還沒有想好。”
張強搖頭,沉吟的說道:“過段時間再看吧。”他並沒有說陳浩讓他當愛心大使的事情。
畢竟,他現在還沒有弄清楚,這個水滴捐公益網站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個愛心大使又是做什麼的。
沒過多久,大嫂就回來了,買了幾斤肉,一瓶五塊錢的二鍋頭,開始包起了餃子。
“……好香,今天是吃餃子嗎?”
到了放學時間後,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揹着書包,衝進了家裡,一邊用力聞着,一邊問道。
“嗯,吃餃子。”
大嫂抽空說了一句:“你二叔回來了,快去打個招呼。”
“二叔?”
張鵬有些驚訝,這才注意到,張強坐在沙發上。
“張鵬,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張強仔細打量着他,笑道:“我當年走的時候,你纔剛滿月,還是個孩子呢,快過來讓我看看。”
張鵬遲疑的走了過來:“二叔。”
張強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沒有給他帶禮物,登時心裡有些懊惱,剛纔只顧着聊天,竟然忘記這件事情了,想了一下,他從口袋裡面,摸出一摞零鈔,將面值最大的幾張鈔票抽出來,遞給張鵬:“張鵬,二叔忘記給你買禮物了,這點錢你拿着,回頭你看需要買點什麼東西,就去買吧。”
“謝謝二叔。”
張鵬瞬間兩眼放光,一把將鈔票抓過來,塞到口袋裡面。
“張鵬。”
大嫂見狀白了他一眼,警告他說道:“我告訴你啊,不能拿去上網,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