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只看到熟悉的寶馬車,趙明瑄這傢伙連車內的都沒開,只看到車裡模糊的影子。
也不跟趙明瑄打招呼,徑直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不待林立夏將坐穩,就覺得身邊的如黑影一樣撲過來,動作出其不意地迅速。
林立夏終於將化身爲狼的趙明瑄推回他自己的位置,然後一瞥間注意到一個正騎車的晃晃悠悠地從旁邊經過,還邊騎邊往車裡看。
於是林立夏出離憤怒了,惡狠狠地道:“趙明瑄,注意點影響,大街上呢。”
趙明瑄終於伸手打開了車裡的燈,只見他正穿着襯衫西裝長褲,剪裁得體,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
樣子卻笑得極爲邪氣,好似回味一番,最後終於道:“嗯,不錯,很甜。”
他就是故意找了這麼個角落,還不開燈,趁黑偷襲是件很有感覺的事情。
林立夏扭頭。他的眼神,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無恥。
趙明瑄覺得把林立夏逗到雙眼圓睜,怒目而視,偏卻又沒有任何氣勢,反倒讓眼睛看起來黑潤潤的樣子,實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真的像只炸毛的大貓。
於是笑出聲來,伸手輕輕地揉起林立夏後腦的頭髮:“想啦。不要介意。”
語氣雖是隨意,卻極其認真。開始順林立夏的毛。
林立夏這才覺得有點尷尬,支吾着,不知道說些什麼。
趙明瑄見他不好意思的樣子,也不再逗他,總之,來日方長麼。這隻大貓,是自己的了。
更加得意地加深笑容:“要不要去吃點東西?晚上站了挺久的,估計晚飯吃點簡單。想吃點什麼,知道有家粥店挺不錯的。”
林立夏想了想,卻突然想起魚丸了,好像挺久沒過去吃了。於是跟趙明瑄說道:“想去吃魚丸,可以麼。”
趙明瑄一邊開着車,微笑着,側臉線條極其柔和,“當然可以。去哪裡?”
“就南公園後門,喜歡那家。”
“好的。”
林立夏又不再說話,扭着頭,看外面的高樓大廈一座座往後飛去。
別說跟趙明瑄這樣的談戀愛,就是跟正常的女生都沒有,本來就覺得有點嘴笨的自己,更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明瑄卻一邊開車,一邊攬過林立夏的頭,輕輕揉着,卻也不看他,只微笑道:“怎麼坐的車,每次都往窗戶外面看,現還看窗外不看。怎麼,很難看麼?”
然後又自顧自地以非常認真的口氣回答:“覺得自己挺英俊的。”
林立夏終於繃不住“撲哧”笑了下,“原來這麼自戀。”
趙明瑄見林立夏笑得開懷,難得的摸樣,身上卻還穿着嚴謹的制服。
只恨不得停車撲上去。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制服誘/惑?
公園離小區很近,林立夏執意讓趙明瑄將他放到公園門口就行,雖然趙明瑄很是希望能夠跟立夏多呆一會兒,哪怕只是一起去小區停車場停車然後走出來的這麼一段小小的時間。
趙明瑄自然是明白立夏怕什麼,許悠揚也住這個小區裡。
這樣熨帖到骨髓的強烈感情,卻跟夜來香一樣只能夜色的遮擋下悄悄綻放。
這座免費開放的公園大門已經關了,但是旁邊還留了個小門。
從公園穿過去就可以到另外一片街區,不必繞道而行,所以很多反而將它當作抄小路的捷徑。
趙明瑄走過來時就看到林立夏站公園的鐵門前,一隻手摩挲着鐵門的欄杆出神。
畢竟還是大街上,趙明瑄放棄了偷襲他然後摁門上熱吻的邪惡想法,只悄悄地走近,輕聲地問道:“怎麼了,對着大門也能呆成這樣?”
一隻手卻是握上了立夏的。
林立夏被趙明瑄緊緊地握着,這纔回過神來,略帶苦澀地說:“看,這大門,像不像怪獸的嘴巴?”
趙明瑄挑眉一看,公園裡的燈已經都關了,只餘照路上和樹上的幽暗燈光。
他當然知道林立夏回憶起多年前那一次漫長的等待。
曾經有,將他這樣丟公園門口。
卻也不接話,直接拉起林立夏的手就走。
走幽靜的公園裡,只有一些流浪漢和晚上還公園幽會的情侶,隱約樹下草叢間。
林立夏只覺得自己走得一路心驚,雖然不是光天化日。但是這樣,這樣明目張膽地牽手。
林立夏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了起來。
趙明瑄自是看不清楚林立夏的表情,然而,林立夏的手乾淨修長,被他緊緊握着,可以清晰感覺到微微的戰慄,不一會兒就出汗了。
趙明瑄笑了下,略微低頭湊近林立夏,故意壓低聲音:“不用怕,沒看得見們。只有和。”
趙明瑄身上的煙味和說話時吞吐的氣息裹住了林立夏,他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起雞皮疙瘩了。
只見趙明瑄察覺到自己的僵硬,反而用了地捏了一下,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果然,這傢伙是故意的。
然而被他這樣緊緊地牽引着,心裡彷彿有塊最隱蔽的地方被觸動了,就好像冬日裡,溫暖的陽光下,雪水悄然融化。
路不是很長,很快地,到了門口,不待林立夏掙扎,趙明瑄自然而然地放開了手。
“雖然是不介意的,但是知道立夏還是不能不釋懷。沒事,們可以慢慢來。”趙明瑄輕又緩地說道。
林立夏驚覺,原來他都是知道的。即使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不羈。因此,他朝趙明瑄微微笑了下,笑容流露出欣慰和靦腆。
“嗯,知道的。”林立夏說。
十一點的店裡面還是有出來吃宵夜的。
魚丸湯氤氳出來的白氣白熾燈光下蒸騰着,店裡面的就雲霧繚繞裡吃東西,閒聊着。這麼夏天的晚上就這樣,彷彿活力可以持續到很遲很遲。
趙明瑄顯然是沒進過這樣的小店,但是林立夏卻是常來。
因爲林立夏一出現店門口,做魚丸的老闆和老闆娘都帶着熟絡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埋怨他最近又是不怎麼常來。語氣裡,帶着老對小輩特有的疼愛。
趙明瑄看見林立夏的眼睛和他們親熱地講話時帶着明亮的溫和,那種不可抑制的溫溫的感情就涌上心頭。
很快,兩碗魚丸就端了上來。
趙明瑄發現自己最愛看的,還是林立夏吃東西的時候,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嚥。頭略低着,燈打他烏黑的短髮上暈染上一層光澤,隨着他的動作,一動一動。
雖然不說話,但是也可以感受到他的開心。
“很喜歡這裡的魚丸?”趙明瑄問道。
“是啊,有時候不想吃食堂了,就跑出來吃。”林立夏嚥下一口後說道。
“怎麼跟這裡的老闆很熟的樣子?”
“一年多前,有天晚上來吃東西,有幾個小混混爲難老家,看不過去,就出手了。不過,可能因爲穿着制服,他們沒說什麼就跑了。沒做什麼,老家卻一直感激到現。”
趙明瑄盯着林立夏,這樣一個,怎麼能夠讓不喜歡呢。自己心愛的,善良而又純粹。
林立夏一擡頭就望見趙明瑄的眼神,雖然是溫柔如水,但是。林立夏怒了:“一晚上了,吃東西也不能消停。”
趙明瑄的嘴角勾起了個漂亮的弧度,臉頰上的酒窩顯現出來,卻愈加肆無忌憚地打量個不停。
因爲他心底偷偷加了句,想吃的是,笑得更加邪氣。
林立夏發現,對於像他這樣的,採取不理不睬政策纔是有效的。於是,低頭吃東西,不再理會趙狐狸。
吃完東西,又沿路返回去。趙明瑄也沒再執意要牽着立夏,兩個都一言不發,然而都可以感覺到一種安心,卻讓雀躍的感情隱隱流動着。
就像夏日的午後,躺陽臺上午睡一樣。
不僅僅是趙明瑄,連林立夏都覺得,能和他一起,是多奇妙,多愜意的感覺。
走到公園門口就要分手各自回去,趙明瑄終於開口戲弄道:“雖然很想把拖回家裡去。”
林立夏現已經能夠比較淡定了,決定對於趙明瑄的厚臉皮無視。
趙明瑄卻又忽然抓住林立夏的手:“立夏,不用怕,不用怕的。不會丟下。”
趙明瑄的眼睛因爲真摯看起來明亮深邃如琥珀,彷彿蘊#小說?含了無數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心緒,如星輝墜落他茶褐色的眼睛裡。
林立夏囁喏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起同樣的夜晚,被丟公園門口的自己,等到動物園的管理員鎖上大門,原本喧囂歡樂的動物園好像一下子被拋到了童話故事的黑暗裡。動物園黑得看起來像個吃的怪物。
他一個扒着鐵門等着,卻始終沒有等來媽媽。
趙明瑄說不用怕,他不會丟下他。
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地填補着,填補心裡的一塊空白,那多年前驟然而強烈的驚悸和害怕留下的空白。
他只覺得自己趙明瑄手心裡的手指都微微顫抖,手指上沾染上趙明瑄的溫暖。
那一種溫暖,讓一旦碰上,就不願意鬆開手。
有正牽着他,從時光隧道里慢慢走出來。
趙明瑄輕輕地抱下他:“回去吧,很遲了。早點休息。”
那一直等待的酸澀心情懵懂,無法控制的溫暖瀰漫,像是雨季裡青瓦屋檐下凝結的水滴一般,積蓄了許久,終於落下。
都說情場得意事業失意,趙明瑄卻意外地開始順風順水起來。
長洲市老城區的計劃已經啓動了,自己公司負責的那塊地趙明瑄十拿九穩。
公司原本的實力自是不必說,長洲市的只是一個分公司,真正還有總公司撐着。雖然自己是突然空降派遣到這邊,但是通過一年多的磨合打點,所有的一切也都順手起來。
趙明瑄一步一步盤算着。
哪個地方,自然是給哪裡的菩薩燒香。幾尊大佛都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是什麼問題,就等九月初走過場一樣的投標會就可以定下來。
與林立夏也慢慢地相處地越來越融洽。
想到林立夏,趙明瑄只覺得全身都血液都一點一點凝聚成心底的硃砂痣,殷紅如他脖子上那顆。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心情,想要將世界上所有的東西捧到他面前的寵愛。不自覺地,只想待他更好一些。
怎麼捂都捂不住的熱愛。
薛濤覺得林立夏最近氣色是越來越好,原本經常沉默的一個,就算依舊是不太愛說話,越來越多的微笑卻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於是,某一天又輪到他倆一起坐辦公室裡。薛濤終於問出口了。
“立夏,老實跟哥說,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立夏正專心致志地將要用的一個文件記錄打到電腦上去。聽到薛濤突然這麼一問,然後他就咳嗽出來了。
“薛濤,幹嘛這麼問?”雖然強制鎮靜,林立夏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
“小子可別撒謊,有沒有啊?聽老李說,最近經常出門呢。跟那家姑娘約會去了。”
“沒,哪有姑娘,又是薛濤,魅力傾城。”林立夏心虛地辯解道。
薛濤意味深長地看了林立夏一眼:“嘖嘖,都學會跟哥貧嘴了。哪家小姑娘教壞們立夏了。”
“學長。真的沒有。”林立夏紅着臉說道。
“哈哈哈”,薛濤笑起來,“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急了就叫學長。”說完又習慣性地揉弄林立夏的頭髮。
林立夏只覺得薛濤大手下滾來滾去的不是自己的腦袋,跟粒籃球一樣。
這些,自己的腦袋跟他們有仇麼,怎麼這麼喜歡揉搓。
林立夏想起了某個同樣喜歡戲弄自己,尤其喜歡摸自己腦袋的。
見林立夏忿忿地瞪着自己,黑亮亮的眼睛,身上還穿着警服呢,卻像個賭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