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當時被迫交出了80萬,又捱了打,憤憤不平,所以,咽不下這口氣。
他沒有找當地人,直接找了南方過來的流竄犯,闖到汽修廠,向小六子下手。
得到確定消息之後,葉天安排宋健、小五子跟隨自己行動,另外,又從萬宗旺那裡借了三個人,確保進去之後,壓倒性優勢拿下對方,不讓一個人逃脫。
上午他們準備妥當,全都集合在水電站,等待晚上九點以後開始行動。
葉天一直很淡定,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和緊張。
相反,小五子一想到今天爲自己兄弟報仇,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口袋裡帶着兩根甩棍,另外還有一把小刀插在後腰上。
葉天有些擔心,遇到這種事兒,小六子精神過度緊張,很容易出問題。
中午,他讓朱耀揚安排廚房,大擺宴席,讓大家開開心心的吃飯。
越是面臨大事,葉天就越沉得住氣,這一點人人都比不上他。
“天哥,這一次最後怎麼收場?”朱耀揚對這件事始終沒有把握,心裡沒底。
“當然是暴揍一頓,打個半死,廢他們一條腿,一隻胳膊!”小五子代替葉天回答。
宋健撓頭:“上次小六子被對方害得那麼慘,這次絕對不能輕饒他們!”
葉天沒有輕易開口表態,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的話很重要,一旦有過激行爲,就會導致這件事無法收場。
汽修廠有錄像,當時瘦子帶着三個人進去行兇,全都被記錄下來,抓到兇手,上交錄像,就能讓他們全進去,待個十幾年。
吃完飯,葉天讓朱耀揚安排大家休息,自己回臥室去睡覺。
他覺得,這件事只不過是人生長河中一個小小的波瀾,當時,把小六子的命救回來,沒有落下任何殘疾,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抓住瘦子他們,爲小六子報仇,只不過是一個尾聲。
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兄弟安然無恙,至於如何懲罰敵人,都是很不重要的題外話。
小六子跟着進來:“天哥,我有幾句話,憋在心裡不說不痛快!”
葉天笑着:“現在不用說了,晚上我們找到人,先把他們弄挺了,然後帶回來,你有多少話都可以慢慢說。”
“天哥,上次你開導我,我明白了,長期混跡在灰色地帶,自己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就好像追回80萬,我又要從裡面抽走三成,拿走24萬,那實際是錯誤的。我那樣做,跟蛇王做的事有什麼區別呢?只不過他是蛇王,我是小六子,大家都是從好人那裡,拿走不該拿的錢,必須要受懲罰。現在我想通了,要想掙錢就堂堂正正掙錢,不要靠着要挾別人發財!”
他能想到這一點,葉天當然高興,但在出徵之前,他不想聽任何影響士氣的話。
晚上六點,大家乘坐宋健和小五子的車出發,直奔東環路旁邊的一個破舊小區。到了最後面一棟低矮的六層樓前面。
按照朱耀揚的地形圖,四個人就住在樓頂的601。
小五子打頭陣,一堆人破門而入,瞬間就把裡面的四個人控制住。
葉天走進去,看到了瘦子那張熟悉的臉。
“又見面了!”葉天在瘦子面前蹲下。
瘦子被按在地上,惡狠狠的瞪着他。
“我看過錄像,你帶着人進了汽修廠,傷了我的兄弟,現在有什麼話說?”
瘦子抵賴:“你說什麼,我根本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你,怎麼認識你兄弟?”
葉天看看桌上,一瓶啤酒剛剛打開喝了一半。
他把瓶子抓起來,放在瘦子面前:“再說一遍,認不認識我?”
瘦子搖頭:“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兄弟,你們找錯人了——”
葉天抓起啤酒瓶子,啪的一聲,砸在瘦子頭頂,瓶子碎了,瘦子立刻被開瓢,鮮血嘩的一聲噴出來。
看到鮮血,葉天就彷彿想到了搶救小六子當晚,走廊裡的斑斑血跡。
那時候他已經感到絕望了,所以纔會跪在宗主任身後,祈求對方挽救小六子。
“我問你,想起我是誰了嗎?”
瘦子嘴硬:“我不知道你是誰,認錯人了!”
葉天又抄起一隻酒瓶子,第二次拍在瘦子臉上,瘦子的半邊臉立刻腫起來。
接着,葉天毫不客氣,把桌子下面的啤酒箱子拿過來,一瓶一瓶,砸在瘦子頭上,只有這樣,他才感覺自己正在爲小六子報仇雪恨。
當時,在中心醫院,爲了搶救小六子,他心急如焚,差一點就暈過去。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對方,讓對方明白,傷了他的兄弟,個個都該死。
小五子、宋健、朱耀揚,一人一個,對着另外三個人一頓拳打腳踢。
到了最後,瘦子奄奄一息,躺在血泊裡。
另外三人,看到這一幕慘烈的景象,跪在葉天面前:“大哥,我們錯了,我們承認不該動你的兄弟,當時都聽了他的話,才犯了錯,請大哥饒我們一命,再也不敢了,我們願意出錢贖罪!”
葉天根本聽不到這三個人的話,他眼裡只有瘦子。
他甚至覺得,時間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跪在中心醫院手術室外的走廊裡,祈求醫生救小六子的命,不要讓他留下任何殘疾。
那時候,他心裡充滿了仇恨,如果瘦子在他面前,早就被他撕成碎片。
“動了我的兄弟,你們就該死,先躺着吧,等到全身的血都流乾了再說!”葉天淡淡的說。
那三個人慌了,用力推着瘦子:“趕緊求饒,求這位大哥饒了我們,咱們當時廢了他的兄弟,也想到這一天了,趕緊起來求饒吧,別裝死了……”
三個人把瘦子拖起來,按着他的頭,向葉天磕頭求饒。
瘦子仍然嘴硬:“我不知道……你是誰……”
葉天拎起一隻瓶子,劈頭蓋臉砸下去。
瘦子受到重擊,撲通一聲向前趴下。
葉天當然不想要對方這條爛命,但是對方嘴硬,讓他覺得氣憤難平,他再次拿起啤酒瓶,橫着一掃,砸在瘦子腮上,三顆白生生的牙齒,隨着一口鮮血噴出來,落在地上。
葉天毫不客氣,瓶子從另外一側又是一掄,瘦子吐出五顆牙齒,身子搖晃,一頭栽倒。
在他氣頭上,其他人誰都不敢出聲勸阻。
“葉天,這三個小子怎麼處理?”宋健問。
葉天指着另外三個小子:“如果不是我兄弟已經痊癒,今天就弄死你們!”
就在這時,葉天接到小六子的電話:“天哥,事情差不多就行了,我們把錄像交上去,讓這幾個小子蹲監獄,接受法律制裁也就是了。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以後不存在灰色地帶,我們也不會濫用私刑,還是遵守國家法律,讓他們接受法律嚴懲。我知道你爲我報仇雪恨,這份好意,兄弟心領了,到現在爲止,了結這件事!”
葉天開着免提,指着瘦子:“我兄弟寬宏大量,已經原諒你了,你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差一點就毀了他一輩子。如果沒有剛纔的那個電話,我也同樣斷你手筋腳筋,但現在,你得救了!”
他們把瘦子和三個同夥拖上汽車,開回水電站。
另外那三個小子捱了一頓胖揍,下車的時候站都站不穩,三個人互相攙扶着,勉強能走。
小六子站在辦公室前的臺階上,看着這四個人。
出事的當晚,就是這四個人闖進汽修廠向他下手。
至今想起那一幕,仍然人人後怕。
“你們四個進了監獄,好好改造吧。我今天饒了你們,有一天你們就能明白,打打殺殺毫無用處!”
小六子沒有說更多,葉天明白他的想法。
在這個國家,只有相信法律,才能獲得公平,等到時候他們離開監獄,世界肯定又前進了一輪,把他們遠遠撇開。
宋健把四個人帶下去,葉天跟小六子去了二樓自己的臥室。
“真的原諒他們?”
小六子點頭:“天哥,剛受傷的時候,心情煩躁,恨不得抓住他們千刀萬剮,給自己出氣。在牀上躺了這麼久,漸漸明白,事情跟他們無關,一切都是利益使然。如果沒有利益上的衝突,他們也不會大白天就闖進汽修廠,向我下手。財迷心竅,古今相同,他們背後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天哥,這一次謝謝你,幫我報仇,我沒有什麼好回報的,只有一顆紅心,任何時候你需要,儘管拿去。”
葉天感覺到,小六子似乎已經大徹大悟,對於人世間的仇恨,有了嶄新的認識。
正如他以前所說的,經歷生死劫難,就能獲得新的瞬間頓悟,整個人的格局,立刻打開,變得與衆不同。
他很欣慰,有這樣的突破,小六子以前受的苦就沒有白受。
一夜之間,瘦子和三個同夥,被小五子狂揍了七八次,渾身至少幾十處傷口,悽慘景象,跟當日小六子沒什麼區別。
小五子無法完全理解小六子的想法,但他聽葉天的,葉天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天亮之後,葉天打電話報警,鎮上的派出所,派人過來,帶走了四個人,也拿走了汽修廠的錄像。
看到葉天從頭至尾這樣鎮定,小五子徹底服氣了:“天哥,你是天生要做大事的人,我們誰都比不上,這次在你的領導下,我給小六子報了仇,這份大恩大德,以後慢慢報答!”
葉天糾正他的話:“我們是兄弟,永遠不要說報答的話,只要你好好工作,壯大汽車產業,那就足夠了。還有,一定把小六子領上正道,讓他遠離原先的朋友圈子。”
安頓好了小五子他們,葉天休養了兩天,徹底把心裡的鬱悶和仇恨放下。
自從小六子出事,他經常半夜驚醒,覺得自己好像又跪在手術室外的長廊裡,爲了小六子,向宗主任磕頭。
每一次驚醒,全身都是冷汗。
那麼多人仰仗他,跟隨他,他必須對得起這些人,照看好每一個人,不讓他們失望。
如果能力有限,捉襟見肘,他剛剛創立的這個團隊,就會徹底崩潰。
想起高高在上的名媛會,他感覺,一個社會組織能夠創造那麼好的口碑,真的非常艱難,應該是憑着很多人的努力彙集起來,纔能有今日的聲勢和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