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火焰,燃燒在整個江邊,哪怕是白晝,都覺得異常的紅潤。
楊城的江邊,向來籠罩在一片紅燭之光裡,一旦到了夜晚,就會出現無數美麗的舟楫在上面,花費一些不菲的代價,就可以在這裡享受夜夜笙歌,可以說,這紅燭火焰如此百年下來,已經使得楊城成爲周圍數萬裡最有名的小城。
範雪離帶着伏君與伏紅衣,在紅燭世界裡找了十日,終於到了楊城的所在。
紅燭世界,是以神砥爲尊,信奉燭神。
然而數百年前,燭神就一去不復返了,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任何神威,這使得信奉燭神的那些道士們,再也沒有法力,只能做一些瞞天過海的手段,勉強餬口。
根本不可能殺妖。
而妖乃是整個紅燭世界裡最可怕的,出現得雖然不多,但每一次出現,就會造成無數的腥風血雨。
這使得道士的地位極低。
這一日,楊城漸漸到了黃昏時節,整個江邊,滿是燭火之光。
只要再等一個時辰,這裡就憑空會出現許多的畫舫,裡面便有着無數的絕色美女,等待着享受。
這種憑空出現的現象,這裡的人已經見怪不怪,因爲無論尋找任何道士前來,都看不出也什麼端倪來,而那些前去尋歡的人,也並沒有發現精氣神有什麼損失。
所以他們只是認爲,這是一個強大的門派,動用特殊的搬山手段在此,而那些絕美的女子,大概便是這個門派的弟子,故意用這種方式來修仙,與人類接觸,在人間進行歷練。
種種傳聞使得人們對這裡毫無畏懼。
“師尊,這楊城是整個世界裡最詭異的地方了。”伏君恭敬地說着,指着遠處天空之上,那夕陽落下的山峰遠端,卻有着無數的奇石霞光,不住地閃耀着。
彷彿夕陽落下後,天地之間的光芒,反而開始燦爛起來。
“嗯。”範雪離淡淡地點了點頭,眉宇之間,卻有着一絲嘆息。
終於找到這裡了。
別人並不知道,但這紅燭世界卻對他有着特殊的重要性,因爲這紅燭世界,曾是父王所駕馭下的世界,父王的神砥降臨此處,使得這裡的人,繁榮安逸,自成一方世界。
如今,這個世界,卻已經慢慢變質了。
想當初,無數人對紅燭世界夢寐以求,想要進入其中,想要得到父親神砥的一絲氣息與恩澤,而那時,九天之上,十地之下,所有人在這其中,都要用心朝拜父親的神砥,但如今,事過境遷,一切都已經不復了。
在發現紅燭世界的所在後,範雪離第一時間便進入了這裡,開始尋找,而現在,終於在這楊城之上,勉強找到了一絲父親殘留着的一絲氣息。
這絲氣息,便是在這即將出現的畫舫之上。
而後,範雪離的手指虛空凝動,連續畫出了無數的陣法,然後閃爍其中,赫然將眼前的無數紅光給破除。
然後在範雪離的眼前,頓時無數的畫舫便展示在面前。
“這……”那伏君不由一怔,反而那伏紅衣點點頭,驚喜地說:“原來這裡並不是憑空出現,只是被特殊的陣法封印了而已,師尊好手段……”
然而當他們仔細往那些畫舫凝視着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畫舫上空空如也。
看來時間還沒到。
他們不由微微一陣遲疑。
“進去吧。”範雪離淡淡地說着,只有這個時候去探索,這纔會是最有效果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走過了數十處畫舫,都一無所獲,但在這時,聽到了前面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
“呀……”
是一個少女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一個穿紫色衣裙的少女,一不小心,摔在畫舫的甲板上,不住地用手捧着心,一副痛苦的樣子,聲音極盡嬌柔,讓人失神。
而她身上着紫色衣裙,卻是有一些透明之色,裡面若隱若現,能見到曼妙的身軀,甚至這樣足以讓許多的年輕少年,氣血奮勇。
甚至那連伏君,只看了一眼,就連忙轉回頭去,不敢再看。
反而是那伏紅衣,倒是仔細凝視着對方。
伏紅衣本身是狐妖,自然對妖氣極爲敏感,對同類極爲敏感,不過她在這少女身上,並沒有發現一絲妖氣,顯然這少女乃是人類,一時間,她不由放下了戒備之心。
整個紅燭世界裡,最可怕的乃是妖類。
“你們是來救我的嗎?”那紫裙少女看到範雪離等人,不由臉上一喜,連忙低聲輕呼着,然後同時低聲地說:“小心,那些妖族,隨時會出來殺人,你們趕緊帶我走吧。”
這時,伏紅衣也是加強戒備,壓低聲音,走到少女面前,輕聲地說:“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我乃是萬里之外的一處小鎮,被那些妖族俘虜到這裡,它們在我們身上下了禁制,只要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完全受那些妖族所控制,它們會附在我們身上,然後控制着我們,同時利用我們來尋找一些有仙脈的人。”那少女神色極爲惹人憐愛,繼續低聲地說:“這一處畫舫上,便有一個帶書童的書生,昨夜被我發現有仙脈,所以他們也被俘虜在這裡……”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覺察不到妖氣來。原來這些妖族是附身在你們身上……”伏紅衣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這時,她卻注意到,旁邊的範雪離,依舊一副淡然的表情,彷彿一切已經在他預料之中,又彷彿根本不相信眼前少女所說的一般,她不由一怔。
見到衆人這樣,少女臉上有一些慚愧,但同時又是驚喜:“你們要是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們去。”
她擔心眼前範雪離等人不相信她,連忙推開一處房間。
房間裡,極爲素雅,牆壁上掛着一副山水畫,桌上還有紙壓在一支筆下,寫着幾行古樸娟秀的字,吟風弄月的意思,而地面鋪着柔柔的地毯,地毯的盡頭,是一張紅牀。
紅牀上,赫然有一個年輕的書生與書童並行躺着,一副暈迷着的樣子。
看到這樣,伏紅衣已經徹底相信了眼前少女,然後轉身對範雪離說:“師尊,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聽到伏紅衣居然叫範雪離爲師尊,那少女眼神裡露出一絲驚愕,沒有想到衆人居然以範雪離爲主。
這一刻,範雪離卻是淡淡地對少女說:“普通的妖族,是以吸收人類的陽氣爲主,使得人類陽元盡脫最後而死,但還有一種妖族,吞噬着的是人類的七情六慾,而只需要達到一定的量,甚至就可以演化成萬千的氣息。而眼前這具人類分身,便是你通過吞噬七情六慾後凝聚出來的吧?”
“我……”這一刻,那少女臉上露出震驚與不解之色,失神地說:“這位道君,我名叫清依,乃是萬里之外的清水村中人,我怎麼可能會是妖族的分身嗎?”
聽到這裡,伏君與伏紅衣也是疑惑不解。
範雪離淡淡地指着那牆上的山水畫與寫着娟秀着的文字說:“這等風雅,便說明你甘於此道,甘心於此。而若你只是一個村女,面臨這種的境地,是想盡辦法要逃離此地。所以原因很簡單,你並非是被妖附身的,而是妖的分身。”
對方誘惑萬千,但他只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破綻。
“你……”這一刻,那少女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忽然臉上一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能有這般眼神,敢闖入此地,閣下出生哪座閣,是哪位道君?”
她說完後,整個人猛地一變,赫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蟒蛇,吐着紅信,而蟒蛇頭則依舊是女子的樣子。
吸取人類的七情六慾,居然凝聚出人類的分身,這種手段,卻是看得伏君與伏紅藝呆若木雞,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天啊……”而這一刻,那牀上的年輕書生與書童,此刻也勉強張開了眼睛,看到這樣,張口欲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顯然被特殊的禁制手段封禁住了身體。
而這時,這個蟒蛇少女冷冷地盯着範雪離,目光裡閃爍着晶瑩的光芒,如同邪惡之劍,刺向範雪離:“區區一個人類道君,居然敢踏入這裡,原本還想要陪你們好好玩玩,但現在嘛,我就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此刻的她,整個人發出無數恐怖的聲音,巨蟒帶起了逆天之力,彷彿每一個蟒蛇之皮,每一個蟒蛇之鱗甲,都擁有壓迫人的力量。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牀上的書生書童,已經是面色慘然,而範雪離身邊的伏君與伏紅衣,則被強大的壓迫之力,逼迫得連連後退,若非有範雪離在旁邊,只怕他們已經嚇得根本無法反抗了。
這乃是高境界者對低境界者心靈上的鎮壓。
面對這樣的情況,那伏紅衣與伏君雖然體內氣血翻涌,但卻絲毫不懼怕眼前的存在。
眼前這尊氣息,與當初那九陰世界清楓門掌教相差甚遠,大概只是仙境十重初階而已,根本不是範雪離的對手。
在到了雲天堂之後,他們這才知道,範雪離的境界,如今已經是匹敵仙境七重巔峰,如今只怕是降臨這世界的一具分身,碾壓對方,也如同石頭碾壓螞蟻一般容易。
不過這對於那書生來說,卻不一樣。
“這回完了……”一時間,那書生書童臉上都滿是絕望。
書生名爲翎平,乃是大家族出生,是出來遊歷天下的,卻沒有想到,剛到了這紅燭之地,剛看出一絲端倪,卻發現,已經被這蟒蛇少女給封住了。
而他的書童,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秋水,看起來晶瑩剔透,脣紅齒白,如同女子一般,但眼神裡,卻有着幾絲敏銳,之前發現異樣,便是他私下與翎平所說。
他們所在的大家族,甚至是整個紅燭花月界的上層,自然也是知曉天地之間的神砥已經很久都不在,那些道士更是無法借用神砥之力顯威,所以越來越勢微。
面對那些妖魔,他們所受到的教育,那便是修心之術,唯獨只有心靜,這才能看破迷霧。
不過此刻,在見到這蟒蛇女子的強大手段,他們都絕望了——因爲哪怕是最強的道士,只怕也遠遠無法奈何眼前的存在。
就在這時,他們卻是看到,那蟒蛇少女猛地向範雪離衝去,殺意萬千,橫劈而出,彷彿如同劈開歲月一般,何等強大。
不過在這時,那蟒蛇少女的身體卻頓了頓,然後以強大的姿態,凝視着範雪離說:“人類,還是乖乖地臣服於我吧。”
在最後出手的時候,她見到範雪離那獨特的氣息與容貌,不知怎麼,忽然升起了想要好好把玩範雪離的念頭。
因爲範雪離的氣質實在是太過燦爛,對她來說,這是難得的玩物。
而且她能對這樣一個玩物如此仁慈,已經是對方最大的幸運了——此刻她是這樣想的。
然而這時,她卻是聽到眼前少年的那女孩伏紅衣搖搖頭說:“區區一個蟒蛇之妖而已,也想要對師尊不利,真是自討苦吃……”
聽到這裡,那書生翎平與書童秋水,都徹底無語了。
那可是肉身十重的蟒蛇之妖啊!
眼前這人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要知道面對這樣強的敵人,只怕只有當今道家的最強者,這才能將對方擊敗,而眼前這所謂的師尊,年紀與他們相仿,怎麼可能經歷過那麼多年的修煉與磨礪?
更何況想要修煉到高深的地步,非天賦加努力,而且還要有絕世的功法才行。
說這話,不是自取其辱嗎?
果然,聽了這話後,這蟒蛇妖不由勃然大怒,猛地朝範雪離撲殺而來。
天地之間,無數的死亡光芒,暗淡無匹。
彷彿周圍形成了數十丈的方圓,完全把範雪離籠罩。
“鐺!”
這時,卻是他們只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赫然是眼前這位少年出手了,屈指一彈,凝聚出一個奇特的手勢,反而一轉,動用指風飛掠而出。
這一擊極爲燦爛,極爲清脆,彷彿陽光下的灰塵,都清晰地展示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