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以前在劇組裡,看着張園,管滸,黎平,尤小崗,戴思傑他們拍戲,將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一個個指使的如使臂指,滴溜爛轉,可真的輪到他了,他才發現,居然有這麼多糟心事兒。
往片場一站,宋錚就感覺一切都亂糟糟的,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看着他,一個個看着像是在等候指示,其實全tm在看戲呢。
別看昨天在他屋子裡,這幫人一個個恭順的跟貓一樣,其實心裡未必就真的把他當回事兒,還不是看着他年輕,一下子就躥升的這麼快,心氣兒不順,憋着股勁兒打算踩呼他一腳,讓他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老吳!小宋看着可有點兒壓不住場子啊!”
第一場戲拍的就是劉培和吳繡波的對手戲,倆人都準備好了,可看那幫工作人員的意思,顯然是憋壞,打算料理宋錚呢。
吳繡波看着,也沒說話,低着頭踅摸了一圈兒,看見了來片場看熱鬧的倪大紅,倪大紅這會兒正蹲在牆根兒底下抽菸呢,吳繡波笑着走了過去。
“倪老師!來一根兒!”
倪大紅一愣,他和吳繡波沒什麼接觸,不過他這個人性子綿,對誰都客氣,直接從口袋裡把大半包煙都掏了出來:“甭客氣!拿着抽去,我這兒還有!”
吳繡波笑了笑,抽出一根來,還是把剩下的遞還給了倪大紅:“待會兒就上戲了,來一根兒就行!”
說完,吳繡波藉着倪大紅的煙,把煙點着了,溜溜達達進了屋,拽了把椅子一座,優哉遊哉的抽着煙,眼神時不時的往宋錚身上瞟,那眼神特賤,特遭恨。
看我啊!看我啊!我抽菸呢!
其實吳繡波一進來,宋錚就瞧見這廝了,看他那做派,還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剛纔宋錚也在琢磨着,找個什麼招把這幫人給震住了,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張園,當初在《我愛你》劇組,張大胖子就是藉着拿他砸筏子,一天到晚的臭卷,才把劇組裡那些心存懈怠的人給治住了。
宋錚打算就放抓藥,這殺雞儆猴,選擇雞的時候,也是門兒學問,得找熟人,熟人才能拉得下臉來,而且砸完了也沒事兒,不至於真的急了眼。
在這劇組裡,宋錚最熟的就三個人,一個是自家婆娘林欣如,那丫頭腦子跟不上趟,別回頭看不出他的戲路,真的急了,回去還得哄。
老爺子郭保昌也熟,但就算是老爺子自己樂意,宋錚也不敢啊!好傢伙,國內影視圈兒的泰山北斗,他拿着老爺子砸筏子,這事兒傳出去,他也就臭大街了。
再有就是吳繡波了,他們倆是一掛的,別看認識的時間不長,可倆人臭味相投,惺惺相惜,劇組裡誰都知道,他們倆人關係好。
宋錚正琢磨着挑吳繡波個錯就開砸呢,沒想到這廝居然這麼懂事兒,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老吳!你頂兄弟,兄弟謝你了!
“幹tm什麼呢!不知道待會兒要拍你和劉培的戲,還跟這兒抽菸,你自己是怎麼回事兒自己不知道啊!還tm用得着我說,演這戲是沒給你片酬啊!還是怎麼着!”
吳繡波見火候差不多了,趕緊裝孫子,顛兒顛兒的跑了。
那些工作人員一看全都傻眼了,宋錚和吳繡波的關係好,他們都可知道,這還朋友呢,張嘴就罵街。
宋錚砸完吳繡波,緊接着就對那幫工作人員開火了:“都等着我發獎金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等我自己動手是怎麼着,我tm賺那份錢了嗎?”
衆人一驚,不敢再待着了,別看宋錚年紀不大,經驗歸零,可好歹也是導演,真逼急了,讓他們捲鋪蓋卷兒滾蛋,到時候連回燕京的車票都不給,他們還能順着火車道捋回去啊!
砸的挺成功,片場看上去也有點兒緊張的意思了!
吳繡波出了門,蹲在臺階上接着抽菸,一點兒都沒敲出來,是剛纔被罵的那倒黴催的。
劉培也是片場的老油子了,自然看的出來。
可林欣如卻不忍心,走過來小心翼翼道:“吳哥!你別往心裡去,他就那樣,脾氣一陣一陣的,跟誰都吵吵!”
吳繡波被林欣如那愧疚勁兒差點兒逗得破了功,幸好劉培反應快,把林欣如給拉走了,倆人在旁邊小聲嘀咕了半晌,林欣如眼神驚訝的朝着吳繡波看了看,噘着嘴去哄孩子了。
那幫工作人員的氣焰倒是被壓下去了,可真的要開拍,劇組裡千頭萬緒的工作,都需要宋錚拿主意,一時間,腦袋也有點兒大。
“宋導,機位怎麼擺?”
“宋導,試戲的時候,這道具藥用不用拿着真吃啊?”
“宋導,上幾臺機器?”
“宋導,用上妝麼?”
“宋導,演員都到位了,等您說戲呢。”
宋錚一個頭兩個大,劇組嘈雜的聲音就差震碎了他的耳膜。
真tm糟心!
這幫人都是心明眼亮的,要我們踏實的工作沒問題,您是導演,可該怎麼幹,總該你親自拿主意。
圈兒里人都知道,一個人有沒有能力絕對不是吹出來的,一場戲怎麼拍,怎麼調度鏡頭和機位,怎麼調整演員的情緒,怎麼安排現場,這都是有講究的,可以說現場拍攝就是一場考試,如果導演沒點兒真本事,就算嗓門兒再大,也震懾不住所有人。
宋錚在一次次的詢問目光中感覺到了壓力,想要安排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面對並不算龐大的劇組,他竟然有種張不開嘴的感覺。
這不是緊張,因爲眼前這些人都算是他的下屬,就該聽他吆五喝六的,可是這會兒,上下嘴脣就如同被膠水粘住一樣,面臨滿場的壓力,上輩子在橫店打拼了十幾年,再加上重生之後在好幾個劇組積累的經驗,還有從燕影偷師來的那些知識,好似從沒有存在過,憋屈的根本張不開口。
郭保昌一直在旁邊看着,看到這裡,也不能繼續看熱鬧了,他知道要是再不動彈,今天這場戲就別拍了,以後宋錚也別想再坐導演那把椅子了,起身走到了宋錚身旁,瞥了眼其他人,都等着看戲呢,低聲道:“別緊張,考慮好你自己的想法在說。”
這句話出來,宋錚心裡立刻就踏實了,他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來提醒他一下,不管說什麼,能讓他腦子冷靜一下就行,深吸了一口氣,在頭腦當中,將這場戲的脈絡捋了一下:“安靜點兒,待會兒這場戲要三臺機器,一臺靠着後牆對準那張牀,另外一臺,靠着邊牆,稍微向外,捕捉全景,最後一臺,靠着另一邊的牆壁,三臺機器成直角三角形,鏡頭構圖時看看四角,注意別穿幫,對着牀的鏡頭焦距不動,拍歐陽山川的半身,另外兩個邊牆鏡頭在最大限度拉近距離的情況下,拍下歐陽山川和思楓的整個輪廓,主角說臺詞的時候,從兩邊捕捉表情,明白嗎?趕緊動起來!”
一旦張開嘴了,宋錚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化妝,給歐陽山川的臉弄得蒼白一點兒,人家是病人,腦袋裡還有一個子彈頭呢,又在屋子裡別了三年,紅光滿面的,你覺得像嗎?”
宋錚這會兒在別人的眼裡,總算是有點兒導演的氣勢了,而且說的明白,他們要是再鬧騰,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趕緊全都動了起來。
宋錚接着又安排燈光,錄音,他不是不懂,只是在關鍵時刻,腦子太亂,失去了這個調度能力,現在頭腦清楚了,安排起來也頭頭是道。
這就像是一個檯球打的還不錯的人和高手對決,在對方給予的壓力下,本來該打進的球都有可能打偏,這就是心臟不夠強,缺少抗壓能力的結果。
三臺機器迅速進入這間光鮮昏暗的小屋子,演員也全部就位,宋錚此刻又喊道:“道具,把藥瓶子拿來,直接實拍,也不看看幾點了,拍完這一場直接放飯,對了!提前打個招呼啊!下回再一個個的看西洋鏡,什麼時候,把計劃的戲拍完,什麼時候吃飯!你們要是願意餓着,我就陪着!”
宋錚說完,也不看工作人員的表情,直接坐在了監視器前,三臺監視器對應三臺攝像機,鏡頭中,吳繡波躺在牀上,思楓在一旁準備入畫。
郭保昌一直在旁邊看着,聽着宋錚安排工作,聽完之後,笑了,往椅子上安坐,呼呼的搖着蒲扇。
這破地方,真熱啊!
一切準備就緒時,宋錚開口喊了一句:“開拍!”
機器開始運轉,鏡頭中原本在睡夢當中的吳繡波,突然皺眉,鬆弛,皺眉,再鬆弛,而後猛地坐了起來,腦門兒上居然有了些許汗珠。
宋錚看着,本來還有些擔心的,這會兒徹底的踏實了,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肩膀,欣賞起了吳繡波和劉培的這場對手戲。
雖然有點兒亂,但總歸這第一槍還是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