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曲斑馬

宋錚足足唱了三個小時,帶來的兩大罐頭瓶水也被喝了個乾乾淨淨,又唱完最後一首歌,他感覺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煙了,本來就因爲宿醉,讓嗓子很不舒服,又唱了這麼半天歌,再唱下去的話,宋錚覺得自己都要咳血了。

“妙妙!餓嗎?”

宋寧擡頭看着宋錚,小臉掩飾不住的疲憊,孩子可不會說什麼虛僞的話,聽宋錚問起,只是用力的點點頭,眼神滿是渴望。

宋錚笑着摸了下孩子的頭髮,俯身將琴盒收了起來,人們以爲他要結束了,也紛紛散去,沒什麼腦殘的過來搭話,宋錚也沒指望第一天賣唱,就能招來粉絲,這是一場公平交易,他唱歌,覺得他唱的好,就給錢,就是這樣。

攏好了錢,也沒數到底有多少,抓起來塞進口袋裡,正準備把吉他收起來,卻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雙有些熟悉的高跟鞋。

宋錚擡頭,見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那個給了他二百塊錢的時髦女,身材高挑,戴着頂帽子,鼻子上架着寬大的墨鏡,看不清長相。

宋錚猶豫了一下,只是將琴盒關上,又抱着吉他站了起來:“妙妙!在堅持幾分鐘!”

“嗯!”宋寧非常懂事的點頭,她似乎知道宋錚在幹什麼。

宋錚低頭想了想,又撥動了琴絃,一些沒有走遠的人,見宋錚又要開唱,又紛紛走了回來,或許他們覺得宋錚唱的還不錯。

彈了個前奏,讓人們意外的是,曲子並不是他們熟悉的,似乎從來沒聽過。

宋錚沒有急着唱,而是開口小聲說了一句:“《斑馬,斑馬》,送給大家!謝謝!”

這確實是一首現在的人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歌,來自宋錚的前世,民謠歌手宋東野的作品《斑馬斑馬》。

前世,宋錚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立刻就迷上了,發了瘋一樣,在自己住的出租屋裡一遍一遍的彈唱,漸漸地,他聽懂了歌曲要表達的是什麼,也聽懂了那匹斑馬的故事。

這首歌講的是一個流浪的人,愛上了一個被別人傷害過的姑娘,可是他卻沒有能力去安慰心愛的姑娘,也沒能力去給她想要的東西。

聽上去挺矯情的,但是卻流露出了一種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的痛苦和無奈與現實,一個繁華又現實的城市,一個高貴美麗的姑娘,一個居無定所的人,姑娘只屬於這個城市,而這個城市卻沒有什麼會來挽留那個居無定所的人,所以他要離開這裡,就像來的時候一樣,還是一無所有的離開,除了那把吉他。

斑馬斑馬!你不要睡着啦!

再給我看看你受傷的尾巴!

我不想去觸碰你傷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頭髮!

彷彿是在述說:心愛的姑娘,我多麼希望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我只能這麼靜靜的看着你,我卻沒辦法給你更好的生活,我也沒資格去安慰你受傷的心,我可能做的,只能是看着你,看着你。

斑馬斑馬!你回到了你的家!

可我浪費着我寒冷的年華!

你的城市沒有一扇門爲我打開啊!

我終究還要回到路上!

城市是這麼繁華,可是我卻無法融入這個城市,這個城市裡,我沒有生活的資本,而你也不會挽留我,所以我最後還是要繼續流浪。

斑馬斑馬!你來自南方的紅色啊!

是否也是個動人的故事啊!

你隔壁的戲子如果不能留下!

誰會和你睡到天亮!

你的家鄉是一個美麗的城市,你的愛情也應該是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吧,可是你心愛的人卻是一個無情的戲子,如果他離開了你,我很怕你會傷心,我很害怕沒人可以安慰你受傷的心,我很害怕你獨自一人,孤獨寂寞的傷心,卻沒人替你分擔。

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隻會歌唱的傻瓜!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會背上吉他離開北方!

我要走了,不知道你會不會想起我,因爲我只會用歌聲表達我的愛,而我卻不敢直接的告訴你,我愛你,因爲我帶不走我心愛的人,所以我只帶上我心愛的吉他上路了。

斑馬斑馬!你會記得我嗎?

我是強說着愁的孩子啊!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把你的青草帶回故鄉!

你會不會想起我,我的心裡很難過,可是我卻不能對你說,我只能在你睡着的時候偷偷的告訴你,我會把對你的愛永遠放在我的心底,知道我死去的那一天。

斑馬斑馬!你會記得我嗎?

我只是個匆忙的旅人啊!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要賣掉我的房子,浪跡天涯~~~~~~

我走了,你應該不會想起我,因爲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匆匆的過客,這個城市除了你,已經沒有我留戀的東西了,同樣,你和這個城市也不會留戀我,所以我要放棄我在這個地方所有的東西,離開這裡,繼續的走下去。

一個略顯平淡,卻很容易打動人心的故事,這首歌並沒有歡快的旋律和華麗的辭藻來堆砌,整首歌的曲調,都十分深沉且充滿力量。

之所以會在結束的時候,選擇唱這首歌,除了表達一些對這些人,尤其是那位時髦女的感謝,更爲主要的是,歌裡的內容,和他現在的經歷非常相似。

尤其是在唱這首歌的時候,會讓宋錚想起了一個熟悉,卻又沒有見過的女人,宋寧的媽媽。

當最後的一個旋律停下後,宋錚突然發現自己的眼框有些酸澀,或許是觸動了這具身體原本的那個靈魂吧,同樣的,周圍的人,也全都默不作聲的凝思着。

在人流不斷的地鐵站,他們這個小圈子卻陷入了一片寂靜,彷彿所有人都陷入這首《斑馬,斑馬》裡,還沒有自拔出來。

越是平凡的人,越容易被感動,在場的所有人,大多數都經歷過背井離鄉,大多數也都有過曾經那個深愛,卻又無法在一起的人。

因此,當他們聽到這首歌的時候,並不是被這種深沉的歌聲所打動,也沒有被宋錚的歌聲所折服。

而是這首歌,讓他們全都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一般。

宋錚抿嘴一笑,收起了吉他,背在肩上,一手拎着揹包,一手牽着宋寧的小手。

“妙妙!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宋寧只是個孩子,或許她會覺得爸爸唱歌很好聽,可是讓她聽出歌曲當中所描繪的那個悲傷的故事,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了,所以聽到宋錚要帶她去吃好吃的時候,立刻歡快的,蹦跳着跟着宋錚走了。

直到宋錚走遠了,人們纔回過神來,看着拐過彎消失不見的父女兩個,沉默了一陣,紛紛散去。

只有那個衣着時髦的女孩兒,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俯身撿起了一個被宋錚落下的空罐頭瓶,淡淡的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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