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憋屈

出門攔了兩出租車,二十分鐘的車程,便到了宋錚駐唱的那家夜總會,名字起的爛俗,叫什麼夢緣,透着一股瓊瑤小說的酸味兒。

門口的迎賓顯然和宋錚關係不錯,見他來了,連忙攔住,急着說:“小宋!你怎麼纔來,告訴你,老薛那丫挺的可火大了,剛纔還跟門口罵大街呢,待會兒你可忍着點兒,別鬧僵了,到時候,再把飯轍弄沒了!”

宋錚感激的笑了一下,說:“知道!待會兒我就裝孫子!”

那哥們兒也笑了:“這就對了,該裝孫子的時候就得裝,等到咱們哥們兒當了爺,再整老丫挺的。”

宋錚擺了擺手,跑了進去,經過迴廊,一轉彎差點兒和一大胖子撞一塊兒,幸好他的身手敏捷,來了一急剎車,纔沒有造成事故。

眼前這胖子,宋錚認識,正式那位老宋,這家夢緣夜總會的經理,說是經理,其實也是一打工的,爲人勢力,苛刻,對待在這裡討生活的宋錚他們總沒個好氣兒。

“薛哥!不好意思,今天孩子不聽話,又哭又鬧的,來的晚了點兒,薛哥多擔待!”宋錚腦筋飛快轉動,給自己找了個藉口。

薛胖子卻根本不理這一套,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宋錚,一張嘴就滿是刺兒:“多擔待,我擔待你,誰tm擔待我啊!我告訴你,孫子,今天你好歹來了,沒耽誤咱們夜總會的事兒,要是以後再來這麼一出,可別怪我不講情面,要是誠心不想幹了,拆我的臺,也麻溜兒的說,趁早給我滾蛋!”

宋錚強忍着氣,還要裝出一副笑臉:“薛哥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

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過來,看到這場面,也幫着宋錚說好話:“老薛!至於嗎?人家小宋也是拖家帶口的,大家都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差不多就完了!”

來的這個人,宋錚也認識,叫展濤,算是這家夜總會的老人了,打夜總會開張的那天起,就在這裡唱歌,一直都是唱八點到十點的黃金段,算是這裡的臺柱子,賺的也多,每天三個小時五百塊錢,算是主唱歌手裡的金領了。

以前的那個宋錚彈吉他,唱歌都是跟着這位展濤學的,別看展濤長得高大粗壯,一臉兇相,長髮紋身的,其實人特好,在這裡上班的,都受過他的關照。

薛胖子見展濤幫着宋錚說話,也不好駁展濤的面子:“就這一回,下次再來這麼晚,耽誤了事兒,自己麻溜兒滾蛋,別用我費唾沫!”

薛胖子說完走了,展濤一直等他走遠,才拍了拍宋錚的肩膀:“小宋!別往心裡去,誰tm搭理他啊,整個就一小人,走候場去吧!”

宋錚點點頭:“濤哥!今天這事兒,多謝了!”

展濤笑了,在宋錚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說什麼呢,都是哥們兒!走吧!別根這兒杵着了,留神待會兒那孫子瞧見,又尋你的不是!”

宋錚跟着展濤到了休息室,一進門就感覺烏煙瘴氣的,這裡面都是在夜總會駐唱的歌手,有十幾個人,其中也有樂手,大家和宋錚都很熟悉,見宋錚到了,紛紛打招呼。

宋錚年紀雖然不大,但是人講義氣,每次出去都搶着結賬,要是遇着打架的,掄開膀子就上,從來沒有慫的時候,因此,在這幫大老爺們兒眼裡,這個小老弟非常不錯,大家都願意和他交往。

宋錚按照記憶,挨個打了招呼,找個角落坐下,他是唱歌的,也不用換衣服,待會兒等着人來叫,就可以上場了。

展濤和一幫人聊了會兒,見宋錚也不說話,走過來,拉了把椅子坐下:“小宋!怎麼了,跟霜打了的似的!”

宋錚笑了一下,搖搖頭,沒說話,他是在擔心宋寧,要是宋寧半夜睡醒了,看不到他,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纔拉近的父女關係,宋錚可不希望再疏遠了!

別說什麼小孩子沒記性,有的時候,孩子纔是最敏感的,而且孩子的心一旦傷了,是很難癒合的。

展濤還要再問,有服務員推門進來:“宋哥!該你上場了!”

宋錚應了一聲,拿着吉他站了起來:“濤哥!我先去了!”

展濤點點頭,看着宋錚走了出去。

夜總會裡非常亂,迪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舞池裡人們正在瘋狂的蹦跳着,宋錚趁這機會上了臺,先和樂隊的哥幾個說了一聲待會兒要唱的歌,然後就抱着吉他坐等。

等到迪曲鬧完,蹦的有些脫力的人們紛紛回了座位,宋錚的演出纔算是正式開始,按照規矩,第一首歌要先自行報幕。

“歡迎各位老闆來我們夢緣夜總會,第一首歌,《外面的世界》送給大家,送給所有在外打拼的人們!”

宋錚說完,對着身後的鼓手示意了一下,鼓手敲了幾個鼓點,宋錚的吉他率先加了進去,一段前奏過後。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

我擁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離開我

去遠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當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會在這裡衷心的祝福你

宋錚在臺上唱着,下面的人有的在聽,有的根本就不理會,只顧着三五成羣吆喝着喝酒,對此,宋錚也無所謂,他唱歌是爲了賺錢,有沒有人聽,根本沒多大關係,人家來夜總會是爲了放鬆,消遣,誰是專門爲了聽他唱歌的。

展濤拿了今天的報酬,本來準備和樂隊的幾個人離開的,聽到宋錚在唱歌,不禁停住了腳步。

“喲!小宋今天改套路了!濤哥,小宋這是要搶你的飯轍啊!”

“就是啊!以前小宋可沒唱過齊秦的歌,丫就喜歡黑豹。”

展濤最拿手的就是齊秦的歌,聽了一會兒,笑了:“唱的還真有那麼點兒意思!”

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想的是:何止有點兒意思,唱的比我都好!

臺上的宋錚唱完一首歌,臺下也稀稀拉拉的響起了掌聲,對此,宋錚全然不在意,稍微停頓了兩秒鐘,便又開始了下一首歌,他要連續唱夠兩個小時,才能拿到屬於他的一百五十塊錢,當然那一百五十塊錢也並不全是他的,還要分出五十,給樂隊的幾個人,剩下的一百塊,纔是他今天晚上的收入。

接下來的一首歌,宋錚選了同樣是齊秦的作品《無情的雨無情的你》,和齊秦衆多金曲比起來,知道這首歌的人並不是很多,不過宋錚很喜歡。

曾經想起在這樣的夜裡

依然清晰雨中的我和你

從沒忘記分手時的心情

雨中的你不再感到熟悉

剛唱了幾句,一個啤酒瓶直接就飛了上來,砸在了宋錚腳邊,摔得粉碎,只差了一點兒。

宋錚也不禁楞住了,這樣的狀況,他以前可沒遇到過。

宋錚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見一個打着赤膊的光頭,醉醺醺的走到了臺邊,指着宋錚就開罵:“你tm會唱歌嗎?唱的都什麼尼瑪jb玩意兒,給爺來個帶勁的,別哎呦哎呦的唱酸曲,爺來你們這就是痛快來的,你個sb要是讓爺不高興了,爺就拆了你們這破地方!”

禿頭正罵着,薛胖子連忙跑了過來,他做這夜總會的經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處事十分圓滑:“大哥!大哥!看我面子,小孩子不懂事兒,我這就讓他改唱別的,大哥喜歡聽什麼,隨便點,今兒保證讓大哥聽痛快了!”

禿頭摸了一把油光光的腦袋,暈暈乎乎的說:“《無地自容》,給爺唱《無地自容》!”

“行!行!大哥!您坐着,馬上就唱!”薛胖子把禿頭送回去,轉身到了臺邊,黑着一張臉,咬着牙說,“我說你小子怎麼老給我找事兒,聽着沒有,《無地自容》,趕緊的!”

宋錚這會兒怒火也頂到腦門兒了,真恨不得掄着吉他把禿頭和薛胖子都開了瓢。

身後樂隊的鼓手見了,趕緊起身走了過來,小聲對着宋錚說:“小宋!可不能犯渾,壓着點兒火,那人喝多了,犯不上和他一般見識,千萬忍住了,別忘了,你們家還一孩子呢!”

孩子!宋寧!妙妙!

宋錚心頭的火氣一下子消失了,苦笑一聲,他有什麼資格任意妄爲啊,家裡還有一孩子等着他賺錢養活呢。

“馬哥!起吧!《無地自容》,咱讓那位爺聽痛快了!”

被稱作馬哥的鼓手笑了:“這就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將來才能幹大事兒!”

宋錚自嘲的一笑,還tm幹大事兒呢,我現在想着的就是先把今天這一百塊錢賺到手。

站起身,也不管地上的玻璃碴子,用力的一撥琴絃,扯開嗓子,大吼了起來。

“哦~~~~~~~~~~~~~~~~~~哦~~~~~~~~~~~~~~~~~~~~”

宋錚大吼着,不知不覺,眼淚都流了下來,一把抹去,咬咬牙,真tm憋屈。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裝作正派面帶笑容

不必過份多說,自已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

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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