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三層的密室頗爲寬大,裡間無任何桌椅擺設,四大長老已在其中,於中央織墊席地而坐。
洪濤於文一鳴側旁引其在下方盤膝坐下,文一鳴看向前方上首銀髮長鬚的耄耋老者,身體健碩,雙目有神,面相與洪建鄴頗爲相似,竟是武宗初期的修爲。
文一鳴暗暗咂舌,武宗在北疆雖難躋身高手一列,在他眼裡還是隻能仰視,僅是釋放氣勢便能壓制如今的他。
經洪建鄴介紹,這便是四臣村的老村長洪溪候,也是洪建鄴的大哥。侯昭等人外出尋找狼毒花便是爲老村長驅除腐元毒做準備。
文一鳴將視線落在了洪溪候的右手,皮膚烏黑透亮,隱隱有潰爛之勢,能嗅到絲絲的腐臭味,手腕以上倒是正常,估計是將腐元毒逼至右手,再無辦法驅除了,不禁有些佩服四姓家臣的功法,因爲據洪建鄴說,洪溪候中毒已經三年有餘,一直堅持到現在,可見他的修爲並不止武宗二層,這些年肯定退步了不少。
腐元毒乃是腐蝕真元的高階毒劑,毒雖易解材料卻難尋,狼毒花只是其中之一。
正想着,洪溪候自嘲的看了看自己黑腫的右手,道:“文公子,在交給你血玉手訣之前,先告知一些我們最近得到的外界消息。”
侯大奎道:“你進入雷鳴淵那天,我們得到了與你有關的消息,因爲當時並不知道公子的身份,故未多作打探。”
文一鳴有些疑惑,外界有什麼消息能與自己有關,不外乎是通緝通緝再通緝。
在此居住數日,他對四姓家臣的歷史有了很多瞭解,侯大奎接話述說消息,那是因爲侯氏擅長輕身生存之術,一直負責着情報;洪氏家傳武道戰力彪悍,以槍馬爲生,無論是以前的七堂寨還是四臣村,都是主要戰力;蔡氏一脈有分神隱秘法,武道偏重短兵一擊必殺,掌管刺殺;晉氏族人天生魁梧,家傳功法更是以防禦爲主,他們可謂各有所長。
這時,侯大奎看向了文一鳴,正色道:“有兩條消息,其一是北疆新生的一個商業勢力,神州藥業!據外界謠傳,公子在神州藥業的地位很高,這讓兩大軍團都很想交好,畢竟是珍寶閣力挺的一個產業。”
文一鳴點頭,也不隱瞞,“神州藥業可以算是我的產業,只不過暫時由珍寶閣代爲打理。”
他至今也不明白,天機盟爲何送他如此大禮,看好他的破塑藥劑和未來是其中之一,但絕不止這一點。
長老和村長都很驚訝,文一鳴纔多大年紀,竟然有了讓兩大勢力都竭力交好的商業勢力!財力,這是組建勢力最爲重要的優勢。而且他自己便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鍊金師,當世僅他一人能煉製破塑藥劑,這是何等的市場?
侯大奎無比感嘆,接着道:“其二,是來自南部的幾名武修因公子的通緝身份被狂影關押,至我們收到消息,已經身死數人...”
文一鳴噌的站了起來,戾氣自發滋生而出,旁邊的洪濤有些發悚。
“侯前輩,可知這些人是誰?有更詳細的消息麼?”他心裡陡然亂了。
侯大奎擡手道:“此地距離魔巖城最快也得一個月路程,公子稍安勿躁。”
文一鳴緊了緊拳頭,皺眉坐下,心裡越來越煩躁,也明白侯大奎所言甚是,只能強壓煩亂。
“除了一名叫楊天昊的武修,其餘全是你雙城的同門。”侯大奎末了又加一句,“也是我們先主的徒子徒孫。”
文一鳴咬牙幾欲崩血,嘎嘎作響,他與楊天昊義氣相投,在璞漢城酒樓一見如故,其後在大裂隙遺蹟多次援手雙城,出了遺蹟以爲盲僧亡故,還爲自己報仇,可謂肝膽相照的至交。
雙城同門能來北疆,且與楊天昊一道,定是郝天嘯等人,文一鳴心亂如麻,煞氣大盛,眼瞳中瞬間泛起血色,咬牙道:“可知身死幾人的姓名。都有誰還活着?”
洪溪候盯着文一鳴的雙瞳,眼中閃過一抹憂色。
侯大奎知道以文一鳴當日在村頭的重情性格,勸之無用,嘆道:“存活的有楊天昊,鄧傲薇,舒憶藍,童強;身死者均是折磨致死,有谷雲谷雨,郝遠,穆靜,不過這是一個月前的消息,如今...”
侯大奎尚未說完,忽見文一鳴騰身而起,雙臂真元瞬間狂暴鼓盪溢出,袖管砰然炸碎成粉。
“打昏他,快——!”
洪溪候大驚,不止是他,四長老和洪濤皆是臉色劇變。
他們看到文一鳴滿頭黑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眼瞳一片赤紅,頸脖奮起的青筋拉扯到面部都有些變形了,以洪溪候的精神感應,瞬間知道文一鳴已經理智失控。
他不明白能散發這等狂暴氣勢的文一鳴,爲何心志如此不堅定,尤其是眉心處若隱若現的火焰血滴,詭異無比,彷彿散發着無形符紋一般,夾雜着暴動的殺意。
文一鳴的確是失控了,在聽到舒憶藍和童強時已經腦海一片血紅,當得知郝遠和穆靜等人被折磨致死,已進入崩潰邊緣。
谷雲谷雨與他交集不是很多,但從入雙城以來便頗多照顧,還爲他擋下文遠成一擊而受傷,這是情義;郝遠在大裂隙開始轉變,最終化敵爲友,這是一個以大局爲重的漢子,失去一眼而無怨言,堅定的進入了最初的龍魂;長腿美女穆靜和他關係頗好,幾人曾與醉俠分享叫化雞,是一個開朗活潑的正直姑娘...
他沒有聽到郝天嘯等人的消息,但並不妨礙他的思緒將其引入極端。
一個月前的消息,如今舒憶藍他們是否還活着?一個月會發生多少事,狂影的殘暴他親眼目睹,這個讓他沒多少時間想起的師姐,在那一刻令他痛徹心扉,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離開雙城時舒憶藍給他縫的兩套衣衫,至今還未穿過,藏在裡面的那封信,他還沒讀過...
還有很多記憶在浮出,卻被血紅加劇的腦海盡數模糊,他彷彿置身於血海,回頭無岸,四面都是森然殺機,醜惡的嘴臉。
他看到洪濤在冷冷發笑,霎那間變成了龍修竹;說話的侯大奎眼帶戲謔,幸災樂禍;上首那銀髮老者在他血紅的眼光中,面部青紋密佈;蔡詩詩冷麪寒霜,似乎祭出了兵刃,抹臉之間變成了楚雅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