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和江萍雖然把家裡的鍋碗瓢盆全都摔了,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錢人。臨近中午,在林淼的提點下,老林直接一個電話下去,午飯就有了着落。
不到11點半,外頭雨勢未歇,街對面的小飯館老闆就親自帶隊,冒着傾盆大雨,捧着熱氣騰騰的一整桌大餐送到林淼家裡。
外賣送進家門的那一刻,林淼分明從江萍興奮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對未來生活的某種期許,林淼估摸着,從今往後,他們家恐怕是要提前進入外賣進餐時代了,而且還是奢侈版的那種。
也不知道按照這種活法,將來到底要賺多少錢纔夠給江萍和老林養老。
反正……不會比上輩子輕鬆就是了……
林淼家的小廳其實不小,剛好就是足夠過年擺一桌的小包廂的面積。沒一會兒,大螃蟹、小黃魚、燉甲魚、紅燒田雞,大排檔規格的小店裡能買到的東西,就全都被擺上了桌面。
林淼被何超穎和王嵐聯手揉得尿急,趁着衆人上桌的功夫,先蹭蹭跑去衛生間放水。
洛漓視人間一切場所如自己家,歡騰得不行,一瞧林淼跑下桌,立馬追着林淼的屁股就往廁所跑。好在林淼眼疾手快,不等洛漓衝進衛生間觀鳥,趕緊就把門一關。內心純潔如洗的小丫頭毫無不能看小朋友尿尿的觀念,隔着門板通通猛敲,大聲喊道:“林水水!你幹嘛不讓我進去?”
衛生間內響起波瀾壯闊的嘩嘩聲。
林淼大聲回道:“你不許進來!”
洛漓繼續問:“那我什麼時候能進來?”
林淼扶着自己尚未強大的小毛毛蟲,沉思兩秒,給出了一個意味無比深長的答案:“大概七八年後吧!”
“啊?……”洛漓露出一臉自己都不懂的莫名遺憾。
仍然坐在沙發上喝着茶的徐毅光,卻瞬間噴了一桌。
身爲公安系統的基層領導,徐毅光聽過的葷段子可謂車載斗量,鑑別內涵段子的思維能力要比這年頭的同齡人普遍領先至少十年以上。
他大聲嗆咳着望向衛生間的方向,整個人都有點懵逼。
徐毅光無法理解,到底是自己理解錯了,還是林淼童言無忌。話說林國榮這條臭鹹魚的兒子,滿打滿算今年也就八歲不到吧?可是剛纔那電光石火間展現出的只有久經風霜的三十歲老男人才能具備的從容不迫的內涵氣息,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這小孩,可是真真正正的連毛都還沒長齊啊!說好的物質決定意識呢?馬克思同志,到底是你的棺材板壓不住了,還是我徐某人思想走了滑坡,精神墮落了?
徐毅光神色複雜地望着衛生間的門。
然後只聽一聲沖水聲,林淼推門出來,洛漓馬上歡歡喜喜地大喊:“你不是說要七八年的嗎?”
林淼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廁所一秒,外面一年。”
“啊……”洛漓一臉不明覺厲。
徐毅光也彷彿像是鬆了口氣,原來是孩子話,還好還好……
林淼幾個孩子洗洗手,上了桌。
在自己房間裡躲了半個早上的李曉,這會兒也終於戰戰兢兢地出來,坐到林淼身旁。洛漓也不甘示弱,強行霸佔了林淼身邊的另一個座,看得何超穎和王嵐又跟秦晚秋打趣,這兩個小的,以後長大了說不定還真能發展一下。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在一起了兩家人都放心。
秦晚秋聽得心花怒放,轉頭用期待的眼神看看老林。
老林卻是你越給他面子他就越能端架子給你看,呵呵笑着,死不鬆口,而且心裡頭真的在認真考量,萬一將來林淼娶了洛漓,這樁婚事到底虧不虧。已經一個月入手十幾萬的老林,這會兒已經把賬算到了二十年後,暗想萬一徐毅光這老小子不爭氣,二十年後如果還是個破科級,他的拖油瓶女兒豈能配得上繼承老子才高八斗、英俊瀟灑的優良基因的兒子?
“林主任,過幾天市裡頭有個六一兒童節文藝匯演,我看你家淼淼前段日子忙這個考試忙那個考試的,也就沒跟你說。現在孩子考試也考完了,要不要我找個招呼給你安排一下,這樣十月份去京城參加迎回歸的選拔,履歷上也能更好看點。”王嵐貌似隨口問了一句。
何超穎緊跟着就道:“我看行,小徐的女兒現在履歷上還沒什麼東西好寫的,讓國榮的孩子帶着她多參加幾個比賽拿幾個獎,等到國慶節兩個孩子一起去京城,一起選上的可能性也能稍微大點。現在時間還夠,小半年時間,夠孩子拿三五個市裡比賽的二三等獎了。”
兩個東甌市文化部門的大頭頭,隨口說說,就敲定了洛漓和林淼接下來幾個月的行程,孩子的家長反倒有點插不上話。
洛漓懵懵懂懂地聽着,完全不明白,就桌對面兩個阿姨張張嘴的功夫,她就佔了別人家孩子多大的便宜。市裡的比賽,哪怕是小學生級別的,也不是誰家說能上就能上的。
有多少孩子是靠着從三四歲開始練的童子功,寒暑不斷、辛辛苦苦地熬到小學五六年級,才終於能走到那一步,而更多的孩子,甚至連獲得訓練資格的資源都沒有……
林淼早就見慣了這些地方上的權貴在暗地裡瓜分社會資源的做派,並不感慨,更不憤恨。
人口大國的客觀事實和少數人掌握權力的社會結構,早就註定了資源分配的不公平性。中國看似義務實則純精英化的教育制度,也決定了只有真正意義上的天才級別的寒門弟子,纔有能力完完全全依靠自身的實力來改變命運。
真正的強人,是不懼權貴的傾軋的。
就像林淼上回捎帶手拿回來的全市象棋邀請賽的少年組冠軍,如果對方那小子真的棋力過人,林淼別說唱賈斯汀,就是唱黃梅戲都奈何他不得。可最終林淼贏了就是贏了,別管手段是否卑鄙,戰術是否無恥,總歸事實擺在眼前,就是對方的能力還不夠硬。所以說到底,真的不能怪人民武裝太強大,要怪只能怪自己剿匪水平不行。
午飯過後,何超穎直接用林淼家的電話,給東甌市電視臺的負責六一匯演的副臺長打了個電話,三言兩句就硬插入一個林淼和洛漓合唱的節目,把原本早就彩排了好幾次的匯演順序攪渾。電話那頭,按理說級別也不算小的副臺長笑嘻嘻答應下來,然後轉頭就黑着臉把任務分配給了在一線操作的製片和導演,惹得底下造反聲一片,MMP之類的口號不絕於耳。
而身爲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淼和洛漓,卻安逸得毫無心理負擔。
飯後午休的功夫,洛漓滿心好奇地爬上了林淼儲藏間的上層小牀,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秦晚秋下了狠心,乾脆把女兒扔在林淼家裡,自己先走。
被佔了窩的林淼,在李曉粉紅色的臥室和黑漆漆的儲藏室之間猶豫了片刻後,毅然決然放棄了骨科的計劃,輕手輕腳爬上了自己的小牀。
小牀真的很小,就算睡兩個七八歲的孩子,也顯得束手束腳。
林淼側着身,看着黑暗中並不清晰的洛漓的臉,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在她的鼻尖上一點,洛漓迷迷瞪瞪睜開眼,彷彿不用看,用聞的也能聞出是林淼,很安心地一擡腿,熊抱住林淼,小臉貼着林淼,輕輕蹭了一下,又繼續睡了過去。
林淼不由得笑了笑。
上輩子看別人家的孩子可愛,明明連女朋友都沒有卻想有個女兒。
這下可好,如果能把未來的媳婦兒當女兒一樣養大,那感覺——
尼瑪絕對比骨科刺激多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