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敢做敢當
35敢做敢當
敢做敢當
姜晨放學先送蘇小悅回的家,在門口他看見了在廚房忙得手忙腳亂的蘇佑,等他回到自己家,就發現自己父親睡在黑暗的房間裡,鴕鳥似的埋在被子裡,牀頭上的藥和開水一絲未動。
姜晨上前,扯了扯被子,姜澈把被子拉過蓋頭,聲音嘶啞:“滾!”
姜晨識相的滾了!姜澈需要的不是他這個兒子,他需要的是放在心尖上十幾年的男人,姜澈對自己狠,對他也狠,他把他所有的溫柔給了那個男人——以他的方式。
姜家的房子從來沒有開過火的,連電飯鍋都沒有,只有一個冰箱,裝着吃剩下的菜——姜晨看着幾盤子零零星星的剩菜,心口有種異樣的發熱的情緒。他那個父親,什麼時候吃過剩菜?
“切!”姜晨關上冰箱門。豈止是剩菜剩飯,住這樣的房子,生活在條件這樣的地方,每天騎着破自行車去學校上課……這樣的他的父親,已經完全看不到人上之上、天之驕子的姜家獨子了!就爲了那個男人,十年如一日值得嗎?!就爲了那個男人,這樣關在房間裡要死要活的……這他媽的就是愛情那東西吧……
姜晨又走進了姜澈的房間,換了藥和熱的開水在牀頭,關上房門,到客廳的冰箱裡拿了一塊牛肉往蘇家去。
“爸爸,你行麼?”蘇小悅站在蘇佑的旁邊,看着他把土豆切成大大小小的塊狀,後往電磁爐的禍中倒油,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在油的上面測量油溫,卻因爲手上沾着水滴入鍋中而惹得禍內油水滋滋四濺,縱是蘇佑皮厚肉粗手也燙了幾個泡。
“爸爸,要不我來吧!”雖然他做的不好吃,可絕對沒這麼狼狽。
“叔,讓我來吧。”姜晨把手中的牛肉放在案板上,先關了火。
“你不照顧姜毒……叔叔咳。”蘇小悅圈着拳頭,放在嘴邊,“熬了小米粥,等下送去給他。”
“嗯。”姜晨不由自主的看了蘇佑一眼。
蘇佑尷尬的別開眼,訕訕的說:“你個小孩子,還是我來吧……”
“叔你別看我沒下過廚。但你看我爸做的那麼好,我肯定也不差。你就等吃飯好了……”姜晨把蘇佑往外推,“叔你幫我抓些泡菜來吧,有泡的姜更好,我爸吃不得油葷,吃點泡姜對他好……”
蘇佑出了廚房,姜晨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抓泡菜了,他轉身把蘇小悅趕到一個馬紮上坐好,又塞給他一袋話梅。
“悅悅,昨天叔去哪裡了啊?”姜晨一邊把大塊的土豆改小,一邊跟蘇小悅聊着。
“去縣城買樹苗去了。”蘇小悅嘴裡嚼了一顆話梅,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你要做土豆燉牛肉,你放些辣椒進去,我要吃辣的……”
姜晨點了點頭,洗切牛肉過水,鍋里加了些油,熱後爆香薑片和蔥段辣椒,雖然是初次下廚,可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和不緊不慢的做菜姿態,讓蘇小悅點了點頭,如果以後姜毒蛇又病了,這廚房也‘後繼有人了’。
“樹苗買回來了嗎?”姜晨等牛肉翻炒得香了,倒了2碗清水,又加入些八角,桂皮和香葉,蓋上鍋蓋,用大火燒。
“沒有。”蘇小悅找了根牙籤,話梅肉鑽牙縫裡了。“我爸買個衣服都要像三姑六婆走三家看四家,買樹苗要花這麼多錢指不定要看好幾天……”
“可我聽說,縣裡把所有的樹苗經營商……就是賣樹苗的人都聚中在一塊,讓大家在一個地方就可以挑選到全部要用的樹苗,所以,也不存在東看看西看看的吧……”水開了,姜晨把火關小,改小火燉煮,又挑了些青菜,洗洗切切。
“啊?!那個我不知道。”蘇小悅站起來,舉起手餵了一個話梅到姜晨的嘴裡,姜晨被酸的擠眉弄眼的,他高興的沒眼裂嘴,“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家又沒地……”
“隨便問問。”姜晨用舌頭把話梅頂到左邊,“去掐點蔥回來,豆角也弄些,做個涼菜。”
“好。”蘇小悅屁顛屁顛去了。他最喜歡涼拌的豆角了,裡面整兩個朝天椒圈。
牛肉燉了50分鐘,姜晨倒了土豆進去,又半個小時後放了些鹽就出鍋了。蘇小悅喜滋滋的從另一個電飯鍋裡挖了大米飯在三個人的碗裡——因爲農忙請人幹活,所以家裡有兩口電飯禍,“牛肉燉土豆就要吃大米飯纔好。”
“我去看我爸吃藥沒。”姜晨舀了一碗小米粥,加小盤的炒青菜,和一些泡菜回了家一趟,藥和開水依舊在那文絲未動,姜晨放下粥,叫了叫,沒有得到迴應。
“藥也沒吃,叫他也不應……”姜晨端着碗嘆氣。
“他該不會是怕吃藥吧。怕苦。”蘇小悅輕笑,不過一擡頭,他發現自家老爸一臉面無表情,姜晨可憐兮兮的唉聲嘆氣,他正色道:“姜叔究竟得什麼病了,發高燒?咳嗽?上吐下泄?”
“不知道……根本不理人,拿溫度計給他,他還罵你。”姜晨又嘆了一口氣。
“有力氣罵人應該沒事。估計就是小感冒。”蘇小悅對自家空間水很有信心,“蓋着被子正好,出了汗,啥事都沒有了。是吧爸爸?”您以前生病就是這樣,啥藥也沒吃,出出汗,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嗯嗯。”蘇佑胡亂的點頭,整個臉都埋在了碗中,米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爸,多吃點菜,這是哥哥做的,你嚐嚐?”蘇小悅舀了一勺子牛肉到他的碗裡,期待:“好不好吃?”
“好吃。”蘇佑大口大口的刨飯,吃的很香的樣子。
“那當然了。”蘇小悅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樣,姿態擺的高高,舀了牛肉到姜晨的碗裡,“獎勵你。”
“……”姜晨的思維有一瞬間的停頓,看着蘇小悅跟貓一個高傲,得意到尾巴都翹起來的樣子,他也有些明明瞭姜澈的感受,如果有一天生活中失去了這個人,人生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吧……
刺眼的陽光,綠的發亮的盆栽,起伏的水牀,斷斷續續的呻吟聲……模糊的畫面,蘇佑看不清牀上翻雲覆雨的兩個人,突然畫面一轉……渾濁的水中,一個不足十歲的男孩在水中艱難的向上遊着,但是腳抽筋的痛,身上沒有力氣,眼看他就要絕望的沉入水底,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得救了!蘇佑正要鬆口氣,畫面又是一轉……黑暗中白色的車身,車身轉動的燈光,還有叫個不停的聲音,來來去去穿着白色衣服臉上蒙着口罩的人,被擔架擡上車,以及那純白色中夾雜的被風吹起的黑髮……
“不要!”蘇佑猛得從牀上坐起,神情驚懼,汗水打溼了他的全身,悶熱的夏夜連風都是悶悶的熱熱的,開了燈,鬧鐘上指着三點。
蘇佑起身用冷水衝了個澡,換了衣服,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藥也不肯吃……叫也不理人……’
姜晨的話在耳邊打着轉,蘇佑再一次翻了個身,“也不知道吃粥了沒有……不不……他想這些做什麼……睡覺睡覺睡覺……一隻羊二隻羊……九十八隻羊……”
幼稚的數羊讓蘇佑越來越清醒,蘇佑乾脆從牀上坐了起來。他拿了件薄薄的外衣披上。是男人,就要敢做敢當。
蘇佑拿着以前姜澈給他的鑰匙開了姜家的門,因爲經常到姜家做衛生,他輕易的找到了姜澈的臥室,他輕手輕腳的打開門,一根木棒出現在他的眼前。
“叔。”姜晨收回木棒,“叔,你怎麼走路不出聲音……”
在經過了那件事後,蘇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姜晨了,現在又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叔,你來看我爸。”姜晨看着高高大大堵在門口侷促不安的蘇叔叔,他用眼角瞄了一眼牀上拱起的人,“叔,我爸藥也不吃,粥也不喝,我守他一夜了,困死我了。”說着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您來的正好,後半夜我就交給你了。”
“對了,要不你叫我爸起來喝點粥,你喂他保不準就吃了。不吃不喝的,還病着,鐵打得也熬不住……”姜晨把蘇佑拉了進去,他卻往外走,“客廳裡有微波爐……我睡去了。”
“……”幽暗的房間,只有絲絲月亮,蘇佑站了一分鐘後,拉開了房間的燈。粉刷的房間還保持着他前兩天打掃過後的乾淨整潔,書、碟子一堆堆的碼的很整齊——姜澈很愛乾淨,房間必須乾淨整潔,衣服要天天換……但他卻不愛打掃,姜澈的房間,他的衣服……全部都是他在弄。早上的時候,他去打掃姜澈的房間,隨便叫他起牀,姜澈煮飯,他就幫點忙,或者洗衣服……吃完飯後,姜澈出門上班,他幹自己的事,中午姜澈不回來,他自己一個人就將前一天撥出來的飯菜或是姜澈弄好,只要下鍋弄熟的菜……晚上,姜澈回來做飯,他也是要麼打下手要麼整理整理農具,外加兩人聊聊天……吃完飯,看電視,看完電視姜澈回家睡覺,他也差不多睡着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個時候姜晨才一歲,跑幾步都要摔倒……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
蘇佑把冷了的粥倒掉,快速熬了新的粥放到姜澈的牀頭,倒了溫開水,他把姜澈搖醒了。
姜澈昨天回來,一夜沒睡着,第二天除了□的撕裂感,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知道姜晨在他房間進進出出,他有點發燒了該吃藥,他口渴到嘴脣乾裂,可是他不想動,他一點也不想動,太陽升起了,太陽落下了,然後月亮出來了,到半夜姜澈迷迷糊糊的被搖醒了,他以爲是姜晨,他低咒了一聲:小兔崽子
“是我。”蘇佑渾厚的成熟男人的嗓音落入了姜澈的耳中,姜澈全身一震,他不敢相信的把頭從被子裡伸出來,“……”
“餓了沒?”蘇佑單手就把姜澈給抱坐了起來,他把枕頭放在牀頭,讓他靠在上面。先喂呆呆的姜澈半杯溫開水,他舀了一勺子粥,用筷子放了一絲泡姜,吹了吹,然後送到姜澈的嘴邊。
姜澈張嘴吃掉嘴邊的食物,小米粥熬的很好,濃稠的米粥中含着滑嫩的香菇,甜甜的枸杞。
蘇佑一勺子一勺子喂,姜澈一勺子一勺子吃。一碗粥去了大半,蘇佑放下勺子,抽出紙巾把姜澈臉上流得滿臉都是的淚水給擦掉了。
“眼淚都合着粥一起進肚子,你還吃得這麼香……”
“泡菜鹹的,感覺不出來……”姜澈盯着剩下半碗粥,“還要吃……”
“你現在病着。吃多了不好。”蘇佑把藥送到姜澈的嘴邊,“把藥吃了,睡一覺就好了……”
“你是準備當昨天發生的事是一場夢?還是……”姜澈盯着藥丸,用發頂對着蘇佑。
“文家要魚塘。我今天去了,走的時候陳秀遞給我一個二萬塊錢的存摺,她說對不住我,她說她有三個娃,她說文興查出肺上有毛病……”蘇佑把頭擱在姜澈的腰上,“我以前溺水,張誠不會水在岸邊急得大吼大叫的,是文興救了我,沒有他我早淹死了,我們是鐵哥們,上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起打架一起惹事……以後,我和他……”他和文興該怎麼辦?該怎麼相處?他們二十幾年的友情,該何去何從……
“蘇佑。”姜澈捧起他的頭,一臉認真,字字清晰,“我屁/股難受,你射在裡面的東西還沒清,而且那天我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