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寶和田瑩瑩都扭頭看着對方,眼裡盡是幸福的笑意,說着甜蜜的情話,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現場的異樣情況。
邢嫺雅帶着憤怒的氣息,一下子推開車門,就踩着酷熱夏季中彰顯清爽涼意的白色高跟涼鞋,帶着騎士衝鋒時的無限殺意,伴隨着‘噠噠噠噠’的踩踏聲,幾個連續的跨步,就衝到了張淑寶和田瑩瑩的面前。
心裡無限的憤怒,導致她整個人的思維都開始出現混亂。
思維混亂的時候,人就容易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舉動。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她的右手本能的順着自己此時混亂、懊惱、羞怒的思維,擡手就一巴掌照着那個目視着女兒的瘸子扇了過去。
“啪”
非常非常清亮的皮肉接觸聲響起,順即,張淑寶右臉頰上印出了一個紅腫的五指印,他腦袋還嗡嗡嗡嗡的響。
整個人都懵了,眼前出現了短暫的黑暗,眼睛裡似有無數的小星星在閃耀。
接着就是一陣身體左搖右擺,像是被人推搡,有種站不穩的感覺。
良久,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張淑寶耳朵裡就聽到了女朋友田瑩瑩和另外一個高亢尖銳刺耳的女聲的爭吵聲。
睜開眼,張淑寶就看到了一張因爲過度憤怒而顯得猙獰扭曲的臉,眼睛裡似還帶着無限的冷冷殺意,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
好像真的要殺死自己的樣子!
張淑寶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一想到就是這個女人剛纔無緣無故的甩了自己好大一個耳括子,張淑寶也是有血有肉的純爺們,也有血性,他也怒了,手刷的一下就擡起來,劃過一道帶有弧線的軌跡,眼看着就要甩在對面那個猙獰女人的臉上。
但這時候,田瑩瑩在萬分之一個剎那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的,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瑩瑩……”張淑寶萬分不解,略有些生氣的喚了一聲。
但不等他說完話,他眼裡那個猙獰兇惡的女人就又朝着女朋友突突如機關槍一樣怒噴起來:“好啊,看看你找的野男人,真是厲害了,都敢打你媽了,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跟不跟我回去,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說……”
“……”
“歘”
這一下,張淑寶只覺得頭皮蹭的一下就緊到了一塊兒,全身各處的毛孔都炸起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是她媽,我未來的丈母孃,可到底是什麼情況!”張淑寶心裡低吼起來。
“媽,你幹什麼非要逼我,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我和他在一起不好麼,你非得逼我,嗚嗚,嗚嗚……”田瑩瑩受不了這個無比巨大的壓力,當場哭了。
聽到哭聲,張淑寶只覺得心如刀割,一陣陣無形的絞痛,痛得他想當場打滾。
但聽到女兒的哭聲,邢嫺雅卻是更受刺激了,她覺得自己被赤#裸#裸的無視了,從小養到大,一直捧在手心裡當個寶貝的女兒竟然說出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簡直是太……太給她丟人了。
是的,邢嫺雅覺得,女兒就是在給她丟人。
更遑論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圈人,甚至醫院裡好多不明情況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其中還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還有一些人是女兒的同事,她見過的。
這一下真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越是這樣,她心裡對張淑寶的憤恨就越大!人也就越發失去了理智。
有人說,盛怒之下,人最容易做的就是一些失去了理智的事情,越是這個時候,最正常的做法便應該是平心靜氣纔對,但人,尤其是掙扎在這個混亂的社會中的凡人,真正有幾個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控制住自己,並且平心靜氣的!
真要有那樣的人,也只能說已經超脫了人的範疇,是聖!是神了!
似是被女兒的行爲又給刺激了一把,邢嫺雅徹底丟掉了老師的那一層神聖光輝的外衣,露出了她內裡最本質的一面。
一手指着張淑寶,她目光是看着女兒的,大吼大罵起來:“你是被鬼迷了心竅了,你看看,他就一個瘸子,他沒有房,他沒有車,他收入不高,他怎麼養活你……”
這還算是好的,因爲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裡,邢嫺雅果然不愧於她老師的身份,各種骯髒、粗俗、噁心到讓人想吐的話都被她罵了出來,罵的那簡直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當場很多圍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個皺起了眉頭。
有帶着小孩的,乾脆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家孩子的雙耳,生怕聽錯了這惡毒的語言,以後會學壞了一樣。
邢嫺雅這一罵就是半個多小時,中間幾句不帶停頓的,她更是沒有給張淑寶和女兒田瑩瑩插上一嘴的空當。
田瑩瑩就一直在哭,哭得眼睛紅腫紅腫的,她身邊有兩個醫院裡的護士同事陪着,手裡還拿着一盒抽紙,不時遞給田瑩瑩一張。
田瑩瑩站立周圍的地面上早已是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張淑寶也站在她身邊,要不是田瑩瑩痛哭之餘,一隻手還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張淑寶早他#媽一巴掌打過去,再外帶踹上兩腳的了。
什麼女朋友他#媽,什麼未來的丈母孃,有這麼不會做人的丈母孃,乾脆先打兩下出出氣再說。
但田瑩瑩不讓,他沒有辦法,心裡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另一隻手的手指甲都深深的扎進了手心肉裡,血一點點往外滲,他愣是沒覺得疼,但其中一個過來照顧田瑩瑩的護士發現了,她狠狠的震動了一下。
“這男人真有血性!”這個護士心裡,猛不丁就冒出這麼個念頭來。
邢嫺雅還在罵着,罵的都口乾舌燥了,她愣是沒補充水,一直到丈夫田青趕了過來。
是這所醫院裡那位當主任醫師的朋友打電話通知的他,說是他老婆在醫院裡發飆了,罵的是他女兒和那個小年輕的。
田青當時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連連感謝,也不營業了,比往常提前了兩個小時關門,然後開着車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裡趕。
和邢嫺雅相處了這麼多年,女兒到已經到了談戀愛,然後步入婚姻的年齡了,他又豈會不知道自家妻子是個什麼德行。
尤其邢嫺雅的暴怒脾氣,他嚐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但說起來也奇怪,他是每一回都當特別的音樂來聽,根本不跟她一般見識,一般邢嫺雅看到他這幅模樣,感覺自討沒趣,也就消了脾氣。
可是他是他,他能受得了他老婆的脾氣,但別人可不一定能承受啊!
這萬一要是打起來的話……
田青都不敢想了,開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要不是他剎車及時,其中一個路口差一點就闖紅燈撞了人了。
但就算是這樣,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終於趕到醫院門口,把車往停車位上一放,拔了鑰匙,人就往裡邊跑。
甚至都不用去刻意找,醫院前邊的院裡有一個很多人圍成的圈子,他熟悉的老婆的咒罵聲就從圈子中心傳來。
好不容易分開圍堵的人羣,田青冷着一張臉出現在了邢嫺雅面前,他張嘴啓脣:“夠了,你罵夠了沒有,她可是你女兒!”
一句話,邢嫺雅硬生生憋住了又一句要罵出口的話。
田瑩瑩看到她爸爸過來之後,心裡的無限委屈,再也控制不住,跌跌撞撞的撲到了田青懷裡,剛喊了一聲‘爸’,接着小嘴巴一咧,哭得就更傷心了。
“哎”田青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緊隨着臉上又浮現出溫潤的表情,右手輕拍着田瑩瑩的後背,像哄幾歲的小孩一般哄着她:“哦,哦,乖女兒,不哭,快別哭了,一會兒爸爸給你買新衣服去……”
哄人的話沒什麼新鮮感,但田瑩瑩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這種安慰,她真不哭了。
但身體一直不停的抽動,顯然情緒還是很激動。
女兒這樣,田青的心就像被抽動了一下,他匆匆瞥了一眼張淑寶,又扭頭看向了他老婆:“有什麼事不能回家再說?你非得在這裡丟人現眼,就算你不顧及自己的臉面,可你也得顧及瑩瑩的情緒啊”
“我……”邢嫺雅剛要分辨,就看到丈夫給她遞了個眼色。
多少年的夫妻,他們之間的默契是外人沒有了解的。
心裡頓時有了猜測,便又閉上了嘴,看着丈夫行事。
田青又輕聲勸起女兒來:“瑩瑩,乖,別哭了,聽爸爸的,咱們回去再說,行嗎?”
“嗯”田瑩瑩應了,但聲音很小,和蚊子哼哼差不多,虧得田青聽懂了。
半扶着女兒就要往外走,邢嫺雅在前邊開道,圍堵的人羣都怕了這個彪悍到不能以常理來看待的女人,紛紛讓開了道。
張淑寶還在原地站着,因爲沒有人搭理他。
哪怕是田青來了之後,甚至沒正眼看他一眼,說話就更不可能了。
那意思,他根本沒把張淑寶放在眼裡,張淑寶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瑩瑩也走了,跟着她爸媽,好像忘記了他,但想到瑩瑩這一刻所遭受的委屈,他又控制住了張口叫住她的衝動,先讓她回去休息休息吧,她也很累了
可張淑寶握拳握的更緊了,指甲又往肉裡扎進去了幾分,這天大的恥辱,這簡直是他這輩子所遭受的最天大的恥辱。
可偏偏又發泄不出來,對面那兩個讓他蒙受這天大恥辱的偏偏是她的爸媽。
“我操#你個老天爺呀”張淑寶無處發泄,仰頭望天,只在心裡怒罵:“我草擬祖宗八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