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聞安宜的話,御花園中的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到了涼七七身上,有同情憐憫,也有輕視諷刺,甚至還有人不小心驚呼出聲,然後迅速用帕子掩住了嘴。雖然這些不痛不癢的眼神對於涼七七來說不能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對着聞安宜伸了中指。你才寡婦,你全村都是寡婦!
罵完之後涼七七才意識到,到現在還沒出現在這場宮宴上的大朗無辜躺槍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聞安宜,纖纖玉手正捏着帕子的角,輕輕拭着眼中絲毫看不見的眼淚。美人低頭蹙眉,又是擦淚的動作,可真真是我見猶憐。涼七七一邊爲聞安宜的演技點贊,一邊替她惆悵爲什麼這個大好的時機,她的卿居然不在。
這時有個貴女從人羣中站了出來,對着正位上的皇后行了禮,然後開口說道:“皇后娘娘,臣女有話想說。”
“這是李大人府上的千金吧?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就是了。”皇后對着她的時候目光明顯慈和了許多,連聲音都不一樣了。
“皇后娘娘還記得,真是讓臣女受寵若驚,臣女正是李芸蓉。娘娘,臣女以爲,今日是您的壽辰,這是喜事,可是如今卻出來一個新死了夫婿的寡婦,實在是不祥。而且聞小姐是好意,本是有情可原,可是這個什麼涼七七,冒充八王爺的表妹,還藉機進入皇宮,怕是目的不純啊!”那貴女臉上的表情極其恭敬,只是說完之後看向涼七七時候的目光,卻分明帶着得意。
涼七七瞭然於心,難怪聞安宜會帶她來宮中,原來還不止是要讓她丟人現眼。方纔這女子說話之前,分明看了一眼聞安宜。
而皇后原本看着涼七七一身白衣的打扮就有些不悅,只是念着今日是她的生辰宴,不想處置人,再加上如今人多,她並不想在人前落下什麼不好的名聲。如今聽到李芸蓉的話心中的不悅更甚,而且李芸蓉又給了她個現成的理由……
想到這,皇后開口了:“涼七七,八王爺同安宜開玩笑,安宜當真了這本來沒有什麼,可是你呢?造謠作假,還敢自稱是八王爺的表妹,跟着安宜進宮,該當何罪?”她向來討厭那些沒身份的平民。
“回娘娘的話,我和八王爺有沒有關係,娘娘不如問一聲八王爺。”涼七七淡淡說道:“我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冒着丟了性命的危險進宮騙您,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是不是啊,聞小姐?”
聞安宜原本以爲涼七七會說自己進宮前不知道是要去哪,因此早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誰想的到她竟然會把話都推到八王爺身上,若是問八王爺,不需要想,也知道他是一定會配合涼七七的!聞安宜心中暗恨。
只是涼七七畢竟是她帶來的,而且現在她也還沒成功的讓涼七七身敗名裂,因此並不想現在就和她撕破臉。所以即使百般不願,聞安宜還是站了出來給涼七七求情:“皇后娘娘,安宜也覺得涼姑娘說不定是真的和八王爺識得。就是看在八王爺的面子上,也請您饒過她這一次吧。”
聞安宜說的情真意切,涼七七卻聽的嗤之以鼻。
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那能行嗎?一邊想着怎麼把她往死裡整,一邊又想在八王爺面前裝姐妹情深,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落不了好。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她憑什麼就會覺得每個人都能被她耍的團團轉?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不論是聞安宜是出於那種心情來替她求情的,涼七七自然都不會阻攔。而且只要不是聞安宜做的太過分,涼七七都不會在面子上和她過不去。只看現在聞安宜只能在暗地裡對付她,明面上還是對她頗好,涼七七就知道聞安宜是有多顧及自己的名聲。私下裡下手,不論如何,聞安宜總是多有不便,但是如果涼七七先和她撕破臉,她就完全可以挑着涼七七的錯處,光明正大的對付她。
公平正義這種東西,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因此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沒有幾個人會幫涼七七的,反而會附和聞安宜,一同指責她。偏偏涼七七又沒有像聞安宜那麼強大的親友團,因此涼七七還是十分惜命的。
皇后聽到聞安宜的話心中也有些猶豫了,畢竟如果這個涼七七真的和老八認識,她又當衆處置了她,那明顯是讓老八失了面子。想了想,還是故作大度道:“看在安宜的份上,我這次便繞過你了,還望你好自爲之。”
這是李芸蓉又開口了:“皇后娘娘,她可是個寡婦……”
話尚未說完,就被聞安宜打斷了:“芸蓉妹妹,涼姑娘死了夫君已經夠難受的了,咱們就別再刺激她了,她也不容易。”然後又看向皇后:“安宜代涼姑娘謝過皇后娘娘,願娘娘青春永駐……”
聽完她的話,皇后對她更加滿意,只是因着剛纔的事情,周圍的氣氛還是尷尬了起來。對於那些貴女來說,她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如今怎麼能和一個平民寡婦在一起,簡直是太失身份,然而皇后娘娘不開口趕涼七七走,她們也沒什麼話好說。
涼七七看着那羣高傲的貴女們,又想起剛剛聞安宜的表演,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的聲音本就清脆,如今又是發自內心笑的時候,聲音更如銀鈴一般悅耳,與她發脾氣的時候截然不同,恍若兩人一般。
這時候剛好皇上帶着幾位王爺過來了,正看見涼七七掩嘴而笑的樣子。畢竟這一羣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貴女當中,也只有涼七七打扮的與衆不同,如今自然是脫穎而出,引人注目。
然而聽到涼七七的笑聲,皇后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燃燒了起來:“你笑什麼?莫不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不成?”說完之後她又看向一旁伺候的人:“來人,將這個藐視國母的賤人給我帶下去狠狠地打!”
皇后在氣頭上沒有看到走來的幾個人,涼七七卻是看見了。雖然旁的人她都不認得,但是大朗她還是認得出來的,而且旁邊的那幾個人的身份,猜也能猜得出來。大朗來了,對於涼七七來說自是有恃無恐了,她是不想事事麻煩大朗,但是這次的事情卻完全是因他而起,自然應該讓他來解決!涼七七可不想一直被人一口一個“寡婦”的喊。
因此涼七七眨了眨眼睛,笑的露出一個有些俏皮的笑容:“皇后娘娘這可是錯怪民女了。我只是看着大家的心情好像都不好,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大家自然應該開開心心的纔是。雖然我因爲夫君早亡,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但是卻卻不想因此惹得皇后娘娘憐惜,壞了您的心情。因此,皇后娘娘,您如七七一般笑着就好。”
狂妄、粗俗、無禮。這是頓時浮上皇后心頭的三個詞。
她貴爲一國之母,人人景仰,何曾有人敢用這個語氣對她說話。而且這個什麼涼七七居然還大膽到讓自己這個皇后娘娘像她一個寡婦那樣笑,簡直就是藐視她這個皇后!
而一旁的聞安宜卻低下頭,掩去了眸中的得意之色。她向來瞭解皇后,自然知曉她最受不了旁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因此頗有在一旁看好戲的模樣。原先是迫不得已才爲涼七七求情的,但是這回可是涼七七自己妄言惹得皇后不悅,就算八王爺問起來,她也有話可說。
原先想着這件事恐怕就要這麼平息下去了,還覺得頗爲惋惜,沒想到最後卻是涼七七自己跳進了坑裡,這可都是她自己找的!本來還以爲是個聰明人,有多難對付,誰知道不還是個傻子,一點禮數都不懂,任意妄爲。這樣的性格呆在八王爺身邊,只會給他惹禍罷了!
聞安宜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看到涼七七被拖下去打的慘樣子了。
然而就在皇后怒上心頭,想要斥責涼七七一派胡言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有人拍巴掌的聲音。她想不到竟有人如此大膽,敢在她面前放肆,便氣沖沖的轉過頭去。待看到來人的時候,卻立刻起身行了禮:“臣妾參見皇上。”
聽到皇后的聲音,衆貴女也立刻跟着跪下,齊聲道:“參見皇上。”
皇上笑着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起來,然後看向一身素衣的涼七七:“這是哪家的小姐?方纔那段話說的倒是極合朕意。”說是狡辯,倒不如說是聰慧,這樣敢作敢爲的女子,他到真是少見了。
涼七七便是再傻也知道皇上這兩個字代表的權力,然後她卻直接無視了所有人,衝着大朗撲了過去,口中喊着:“表哥!你去哪了,怎麼纔來啊!”她原先瞄了一眼皇上,雖然看起來精神抖擻,但是面色卻十分黯淡,一看就是大病的人。
而大朗接住突然衝過來抱住他的涼七七,卻發現涼七七的動作看似親熱,其實卻隔着疏離。她一直都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不想和他接觸的太多,而且撲過來的時候纔剛剛抱住他,就立刻想收回手。那一刻大朗真的覺得自己就像什麼髒東西一樣,讓涼七七碰都不願碰。
她是在自救吧。
大朗微微垂眸看她,方纔過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了涼七七,而那時候皇后似乎是在斥責她……所以撲過來喊這一聲“表哥”,不過是想利用自己替她解圍吧。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出現在宮中的宴會上,但是想想就知道和聞安宜脫不開關係。大朗淡淡的瞥了一旁的聞安宜一眼,眸中帶着警告。
聞安宜看見八王爺投向自己的警告的目光,先是害怕的瑟縮了一下,然後立刻就發現自己纔是有理的一方。八王爺和涼七七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把她這個未來的八王妃放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