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的手砍下來,祭奠我越國子民!”北堂錦眼中充斥着戾氣,恨不得將龍傲寒千刀萬剮。
黑衣人一擁而上,龍傲寒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又快又準的一把掐住第一個衝上來的黑衣人的喉嚨,用力一捏,只要再多半分力道,黑衣人便會喪命。
“你要是敢動我的人一下,我就剁她一根手指頭!”北堂錦厲聲道,“剁完了手指頭就砍她的肉!”
龍傲寒一頓,手中的黑衣人得了先機,掙脫開之後揮手一刀砍過去——
北堂淺用力的搖頭,“嗚嗚嗚……”
龍傲寒幾個閃躲,避開了黑衣人的進攻。
這邊打的不可開交,另一邊顧雲兮趕緊撤。
自己又不會武功,不趕緊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也只是會多累人。
扭頭看一眼打鬥中只躲不攻的龍傲寒和擒住的北堂淺,突然愣住,“不好!”
龍傲寒身手厲害,幾十個黑衣人衝上來,他只避不攻。
卻也沒讓對方再傷到半毫。
幾十個回合之後,龍傲寒悄無聲息的在靠近。
而黑衣人的尖刀每次都是隻差一點便要了龍傲寒的性命。
北堂淺看着這一幕幕驚險的交手,想要開口說話,讓他不用管自己,可是卻張不了口。
北堂錦也是看得愣住,目不轉睛的盯着,不停的下令:“殺殺殺……”
被憤怒和戾氣充滿頭腦的北堂錦沒注意到龍傲寒在悄無聲息的靠近,一把尖刀直直刺向他的喉嚨,刀尖已經觸到脖頸動脈的皮膚,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看,龍傲寒突然抓住黑衣人握着尖刀的手腕一個迴旋將黑衣人提出很遠,下一刻赤手穿透北堂錦的胸口……
北堂淺愣住,緩緩扭頭,看到龍傲寒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穿透北堂錦的胸膛,指尖滴着血。
腦海裡一幕一幕的浮現出的類似的畫面。
北堂錦不可思議的低頭看着穿透胸膛的胳膊,“你……真狠……”
他是想說,他真狠。
他愛的女人在他們手裡,只要他現在動一下,他的女人就會身首異處。
在他死前,他相信他北堂錦有這個能耐。
可這個女人本來是他北堂錦的未婚妻,越國未來的皇后。
他終究是下不了這個狠手。
北堂淺眼眸忍不住的顫動,眼眶裡漸漸蓄起了水光。
他在利用她。
從一開始他就在利用她。
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掌控中。
故意將她打暈,讓北堂錦的人抓走威脅他。
故意受傷讓北堂錦鬆懈。
故意利用她……殺了北堂錦。
不在乎她是否安全。
在他眼裡,這些都是越國餘孽,全都得死。
她怎麼忘了,他就是這樣狠心的男人。
她怎麼能又相信了他,會誠心去救自己的恩人。
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此刻只要北堂錦手裡稍微用力,她便會沒命。
北堂淺閉上眼睛,往北堂錦架在她脖子上的尖刀靠去,只想求個一死了之,以安撫越國父老的亡靈。
北堂錦手中的刀掉在地上,“我的妻……”給了北堂淺一個失落又絕望的眼神,男子緩緩地倒下。
一雙眼睜得異常的大,不甘的看着這個世界。
他終究是下不了手。
我的妻……
我越國未來的後!
是你滅了我整個越國,那也是你的母國。
是你讓整個越國生靈塗炭,你就帶着這份罪活下去吧!
一輩子活在越國子民的怨恨中……
龍傲寒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北堂錦,胳膊和手上全是北堂錦的血。
他擡眸看着北堂淺,在北堂淺的眼中看到了決絕的恨。
其他的黑衣人看到自家的少主已經沒了命,全都愣住。
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來人啊,將所有不願降的越國餘孽全部殺光!”
剩下的幾十個黑衣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有的想要放下手中的尖刀,有的卻狠狠捏緊,朝北堂淺殺了過去。
那些想放下尖刀投降的黑衣人受了影響,握緊尖刀奮起反抗。
周圍僻靜的森林突然衝出來一羣黑衣人,圍剿這些越國餘孽。
“殺了北堂淺!”有黑衣越國餘孽大喊。
越國活下來的人最恨的不是滅了越國的蒼龍王朝的帝王——龍傲寒,而是越國侯府的郡主——北堂淺。
越國最後一個皇室損命,從今往後再沒有越國了。
他們全都只剩下一個死字。
既然都是死,那也得殺了背叛越國,背叛太子,貪圖大國權勢嫁給了敵國皇帝,害的越國徹底滅國的叛徒。
“殺了北堂淺!”
“殺了北堂淺!”
“殺了叛徒北堂淺……”
“殺……”
所有越國餘孽全都朝北堂淺襲去,北堂淺自知罪孽深重,緩緩閉上眼睛。
無數尖刀向她襲來的時候,突然雙腳一空,睜開眼睛,發現被龍傲寒抱在懷裡一個輕功飛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出現的一羣黑衣人身手也都厲害,很快將這羣越國餘孽圍剿殺盡,一個不留。
有的越國餘孽被擒之後跪地求饒,突然出現的手下看一眼龍傲寒。
“殺,一個不留。”
一刀下去,越國餘孽身首異處。
不!不要再殺了,不要再殺……
北堂淺看着自己母國的人全都被殺光了,扭頭看着龍傲寒,不停的搖頭,哀求他不要再殺了。
龍傲寒卻冷酷的無動於衷。
冷酷的眼中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夾雜着劇毒烈火般的寒氣。
顧雲兮看着眼前的一幕,到處屍橫遍野,鮮血淋漓,噁心的立刻捂住口。
那些人已經投降在求饒了,爲什麼還要這樣殘忍的趕盡殺絕?
這樣的場面太可怕,太殘忍,顧雲兮下意識的後退,轉身就要走,一頭撞進誰的懷裡,險些彈了出來。
對方及時扶住她。
顧雲兮擡頭,看到頭戴圍帽的男子,隔着帽檐邊的白色帷幕隱約看到裡面的一張陌生的臉。
雖然看不真切那張臉究竟張什麼樣,卻覺得那是一張俊俏的男子臉。
若他戴的是黑色圍帽,她也許會驚喜的以爲終於找到了搶走軒兒的黑衣人。
“教主!”
遠處的半空中有一羣人飛了過來,後面有五六人擡着巨大的嬌子。
最前面的兩人率先落地,快步上前,半跪在地:“參見教主,您走得太快,請上嬌吧!”
扶着顧雲兮的男子轉身上了巨大的嬌子,白色的紗質幕簾一層一層的落下,徹底擋住了裡面的教主,只能隱約看到一個男子的輪廓。
“今日我們錯過了一場好戲!”教主曼聲道,看向遠處的帝王,“龍傲寒,事情已經成了,別忘了我們之前說好的約定!走吧!”
一羣人再次擡起嬌子躍上半空,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這些人都輕功了得,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遠處的圍剿已經停止,一羣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也向着嬌子的方向躍去,眨眼間也跟着消失。
顧雲兮茫然的望着這一切,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北堂淺望着越國人慘死的屍首,望着北堂錦死不瞑目的一雙眼,望着滿地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腹部突然疼了起來,死死捂住腹部。
“淺淺……”龍傲寒緊張的去抱她,被北堂淺狠狠甩開。
“我只是一顆棋子而已,不用再做戲了!”
龍傲寒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轉瞬又是一片冰冷,“朕是皇帝,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如果留着這些越國餘孽,以後朝廷還是要派兵鎮壓,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慘死。”
“蒼龍王朝已經很大了,還需要一個小小的越國嗎?”北堂淺始終想不明白,那麼多的小國,爲什麼他偏偏就看上了並不算富裕的越國。
“朕知道你在怪朕滅了越國,越國國君昏庸無能,即使朕不派兵攻打越國,越國也離滅國不遠了。”
“可你爲什麼要讓蒼龍王朝的士兵大肆屠殺越國子民?你爲什麼又要血洗北堂侯府?爲什麼?”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朕必須斬草除根!”
“那你也殺了我吧,我也是越國子民,是越國太子的未婚妻!”
“你身子不適,朕抱你去看大夫……”
“不要碰我!”
龍傲寒看着北堂淺,“孩子在你肚子裡,你當孃的都不在乎的話,朕也無所謂。你不願意去看大夫,讓這個孩子滑掉,朕不會管你!”
北堂淺又氣又恨,“龍傲寒,你爲什麼要來招惹我?你要滅了越國,要屠殺越國百姓,你就將我一塊滅了好了,爲什麼要來招惹我?爲什麼要讓我認識你?爲什麼?”
龍傲寒漆黑的眸底閃過一絲痛楚,也不管北堂淺願意不願意,硬是抱着她去看大夫。
“龍傲寒,我恨你!”北堂淺嘴脣慘白,說完這句便暈了過去。
顧雲兮跑到一邊,不敢看着遍地悽慘的屍體,忍不住又要作嘔。
她也不明白爲什麼要做的這麼絕?
不惜利用心愛的女子。
最後那些人都投降求饒了,他爲什麼還不放過那些人?
明知道那些人都是心愛女子在的故人。
顧雲兮搞不懂,只是面對那些血腥的畫面,一陣一陣的作嘔。
“姐姐!”突然傳來傻子興奮的聲音。
顧雲兮轉身,傻子已經丟掉大刀一頭撲上來抱起顧雲兮就轉。
“哈哈哈,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姐姐!”
“放我下來,快放……嘔……”這下真暈的要吐了。
傻子放下顧雲兮,將臉譜面具往頭頂一扯,抱起顧雲兮的臉就親了一口,“姐姐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好害怕。”
顧雲兮用力的擦臉,“你親我做什麼?不是跟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是太激動了!”傻子說,“昨天看到姐姐被抓走,我嚇壞了,姐姐,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顧雲兮用力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自己的臉,“他們倒沒對我怎麼樣,抓錯人了,就將我關起來了。你以後不許隨便親我聽到沒有?”
“哦。”傻子很委屈,“我知道了,我的臉被大火燒成了這個樣子,別人都討厭我,姐姐也一樣,我以後再也不靠近姐姐了。”
傻子別提多委屈了,說的還那麼可憐。
顧雲兮看一眼可憐巴巴的傻子,也有些不忍。
自己還跟一個傻子計較個什麼勁兒。
“我沒有討厭你,而是男女授受不親,你不可以親我,只有夫君才能親自己的娘子知道嗎?”
“那我做姐姐的夫君好不好?”
“不好!”顧雲兮毫不猶豫的拒絕,“這輩子除了我去世的夫君,我再也不會嫁給任何人了,小兄弟,你還是死了心吧。”
“連姐姐都不肯嫁給我,那這個世上沒有人再願意做我媳婦了。”傻子說着快要哭出來了。
顧雲兮同情的看一眼傻子燒得凹凸不平的臉,“小兄弟,你也別急,我會請神醫幫你治臉,等你的臉治好了,就會有未出閣的女兒家願意嫁給你了。”
“真的嗎?”
“恩,當然是真的。”
“要是沒有,姐姐就嫁給我。”
“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
“對不起,姐姐。”傻子跟做錯事的孩童似的委屈的低下頭。
顧雲兮拿一個傻子也沒辦法,轉移話題,“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我是跟那些侍衛打聽的。”傻子說,“姐姐昨天被抓走之後,我就去買了把刀要去救姐姐,可不知道姐姐在哪裡,我找了姐姐好久好久,今天看到有人抓走了娘娘,那些侍衛也沒有追,我就問那些侍衛,好不容易纔問出來的。”
“是這樣啊,我們走吧。”
醫館內,大夫替北堂淺號了脈,一直在搖頭。
“皇上,娘娘脈象紊亂、氣鬱攻心,有滑胎之像,草民先開些保胎的方子,究竟能不能保住這孩子,草民也只能盡力爲之。”大夫道。
“朕要你一定保她們母子平安,否則朕要了你腦袋!”
“草民這就去開藥。”大夫嚇得連忙去準備安胎的藥。
北堂淺緩緩睜開眼睛,“你何必要去爲難大夫?這個孩子我本來就沒打算留下,現在我更不可能留!我不會爲仇人生孩子!”
“你要殺你自己的孩子,朕隨便你,但一切等進了宮再說,現在滑胎,這麼遠的路程,還怎麼趕路?”龍傲寒出了廂房。
北堂淺閉上眼,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
“回皇上,娘娘不肯喝安胎藥。”
顧雲兮回到客棧,就聽到大夫這句話。
龍傲寒陰沉着臉大步進了廂房,很快裡面傳出碗摔碎的聲音。
“我不喝,死都不喝,你乾脆點就殺了我!我是絕對不會爲殺父仇人生孩子的!”
“你要殺你自己的孩子,隨便你!”龍傲寒冷冰冰的出了廂房回了自己房中。
顧雲兮將兩人的爭吵看在眼裡,心中像在思索什麼,對身邊的傻子道:“我進去看看娘娘,你不要跟你進來,自己去玩好嗎。”
“好。”傻子蹦蹦跳跳走了。
顧雲兮這時候輕輕敲了敲龍傲寒的想房門。
“誰?”
“民女雲兮有話要說。”
“進來。”
顧雲兮推門進去。
龍傲寒看着走進來的顧雲兮,沒有再矇住臉,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臉。
膚若凝脂,彷彿掐一下都能掐出水來。
白淨的膚色細如白瓷。
一雙眼睛漆黑明亮,如秋水一般清澈。
眼角的那一滴淚痣更是驚豔動人。
好一個絕色佳人。
“你有什麼話要跟朕說?”龍傲寒威嚴的問。
“民女雲兮是來求皇上幫雲兮尋找被偷的孩兒。”顧雲兮開門見山的道。
“朕幫你找孩子?”龍傲寒覺得好笑,“你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朕是皇帝,爲什麼要幫你一個窮頭百姓尋找被偷的孩子?”
“民女可以勸娘娘喝下安胎藥,將孩子生下來。”顧雲兮道。
另一層意思也是在暗示龍傲寒,她是在跟他交換。
“你是在跟朕談條件嗎?”龍傲寒眸光冷了冷。
“皇上有在乎的人,民女也有,這只是互相幫助而已。”顧雲兮道,“有句俗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民女相信皇上也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和心愛之人的孩子就這麼沒了的。”
“你倒是讓朕刮目相看!”龍傲寒看着顧雲兮,“你真有辦法勸淺淺?”
顧雲兮點頭。
“好,朕就給你這個機會!”龍傲寒道,“成了,朕就下令全國幫你找孩子,要是沒成,你就給朕的孩兒陪葬吧!”
“民女一定會勸說娘娘喝下安胎藥留下這個孩子的。”顧雲兮認真道。
北堂淺面色慘白的躺在榻上,臉上血色全無。
叩叩叩!
“娘娘,是我。”
聽到顧雲兮的聲音,北堂淺睜開眼睛,“進來吧,雲姑娘。”
顧雲兮端着剛剛熬好的安胎藥進了來。
北堂淺立刻就明白了,語氣淡漠:“龍傲寒派你來做說客的嗎?”
“是我自己要來的。”顧雲兮道,“剛纔我剛回客棧的時候,聽到你與皇上的爭執了,想到你要放棄腹中的胎兒,心中實在不忍。我也是一個母親,我很明白孩子對一個母親意味着什麼。”
北堂淺垂下眼。
“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偷走了,而娘娘的孩子還在,娘娘卻要放棄他,這是一件多殘忍的事情?”顧雲兮道,“就算這個孩子的父親做了怎樣不可饒恕的事情,可孩子是無辜的,將一切的罪責都強加在還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身上,不覺得太殘忍、太過分了嗎?”
北堂淺放在薄被下的手下意識捏緊。
自己的孩子,自己又怎會捨得他死?
可是龍傲寒所做的一切又太過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面對爹孃決裂的局面。
“娘娘腹中的孩子不僅是皇上的,還是娘娘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的也是娘娘的血,將來孩子牙牙學語,第一個叫的也是‘娘’。”
“不要再說了……”北堂淺垂淚,“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可是我與龍傲寒之間隔着國破家亡和血海深仇,這個孩子活着也只是痛苦。”
“孩子又沒有出生,娘娘如何知道?”顧雲兮問道,“不管將來面對什麼,這個孩子都有選擇生的權利。娘娘不能因爲自己的懦弱,而扼殺自己的孩子,阻止他想要出生的願望。”
“懦弱?”北堂淺垂眸,“是,我時懦弱,看到北堂侯府的人被殘忍殺害,我卻救不了他們,還跟殺人兇手在一起。看着越國被滅國,我卻只能躲在一邊,除了拼命逃離,別的什麼也做不到。”
“娘娘,已經發生的再也改變不了了,再自責也沒用。”顧雲兮道,“現在能夠做的便是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如何彌補?”
“娘娘,越國的百姓也許都被屠殺殆盡,但娘娘是越國人,娘娘的腹中也還有一個越國人,將來等孩子長大繼承皇位,所以越國沒有滅國,多年之後,還是有越國人登基爲皇不是嗎?這也許是娘娘能爲越國的皇室所做的最後的一點事了。”
北堂淺被說動,“你說的對,這個孩子身上流着一半越國人的血,只要他活着,越國人便沒有被殺絕,將來如若有一日他能繼承皇位,越國便沒有滅國。”
顧雲兮將安胎藥放在櫃子上,起身離開。
她相信北堂淺的選擇絕對不會讓龍傲寒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