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盡釋前嫌(二)
冷水從頭上澆下來,嚴景清無力的仰着頭,雙眼緊閉,任冷水在蒼白的臉上肆虐開來。
小敘,我絕對不會和你斷絕關係的!!!猛地睜開的雙眼,滿是堅定。嚴景清目光冰冷決絕的看着鏡中消瘦的人,緊咬的脣無不顯示他的不屈不饒。
狠狠地擦了把臉,把水關上,嚴景清稍微收拾了下,穿着套家居服連頭髮也沒擦乾就下了一樓飯廳。
嚴敘正侯在餐桌前,桌上擺滿了各式菜餚,都是他愛吃的菜色,可是他一點食慾也沒有。
“抱歉,讓你久等了。開飯吧,餓壞了吧?”嚴景清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嚴敘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人洗了個澡顯得稍微精神了些,可身上的疲憊感卻揮之不去,就像一團陰雲一眼籠罩着這人。令他不悅的是,這人頭髮都還沒弄乾就急着跑下來。這人怎麼就不顧着自己些呢?遲些吃飯,他又餓不死!
無奈的嘆了口氣,嚴敘起身離開餐桌。
“怎麼了?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飯?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那我……。”嚴景清看他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也跟着站起來。
“……!”嚴敘驀地停住腳步,對上那小心翼翼的眼,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疼得他說不出話來。緩了緩才道:“亂想什麼呢?我只是去給你那條毛巾,頭髮沒擦乾,小心感冒了。”
嚴景清抿了抿嘴,默默地看了他一會,確定他沒有走才坐下來,只是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後。
嚴敘回來的時候看到他一動不動的坐着,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裡一動,就走到了他身後。
直到頭髮被人握在手裡時,嚴景清才猛地回過神來,全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開口,“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嚴敘沒聽他的,用乾毛巾裹住那烏黑的軟發,細細的擦乾,“我來比較快。以後記得把頭髮弄乾,如果你懶得動手,我幫你擦。”
嚴景清被他的話鎮住,整個人都呆掉了。
這是真的嗎?他沒聽錯吧?小敘這是在……關心他嗎?
手突然被緊緊的抓住,嚴敘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怎麼了?”
“小敘……這是在關心我嗎?”嚴景清轉過頭去死死的盯着他。
嚴敘眉頭輕皺,“很奇怪嗎?”看到這人因他的承認而激動得微微顫抖的身體,以及眼裡流露出的無法抑制的欣喜,嚴敘做了一件之前就很想做的事——狠狠地把這人抱住!
懷裡的身體,比起成年男子略顯單薄,可這單薄的身體卻是有溫度的,可以觸摸得到的。他甚至可以聽到那因激動而略比以往跳得快的心臟“砰砰”地直跳着……
“景清景清景清……”頭深埋在嚴景清頸間,鼻息間全是這人沐浴過後的淡淡香味,嚴敘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纔可以緩解心頭的痛,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告訴自己,這人是真實的、是真的活着的、是在他觸手可及的眼前的!
那些無助那些悔恨那些害怕,都將在這一聲聲的呼喊中煙消雲散。
“小敘……你怎麼了?”嚴景清感覺到頸間一涼,整個人都懵了。
“沒事。”嚴敘臉紅了下,這麼大個人還哭,真是太丟臉了!可一想到這人不知道爲自己流了多少眼淚,頓時心裡就釋然了。眼淚什麼的,還是自己流吧,他是不想再看到這人流淚了的。
嚴景清不相信他的話,非要把他的臉擡起來。嚴敘也不覺得彆扭,微笑着大大方方的讓他看。
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眼眶微紅卻是笑得一臉坦然的樣子,嚴景清也跟着笑了起來,那微微眯起的丹鳳眼,光華流轉,攝人心魄。
嚴敘微愣。以前和嚴景清鬧矛盾,他從來就沒正眼看過這人,大概感覺就是這人長得還不錯,至於如何不錯他根本就不會去多加關注,而現下這人對他這麼一笑,就被驚豔到了。
嚴景清長得很漂亮,你沒看錯,的確是漂亮。男人的漂亮和女人的漂亮是不同的一個概念的。至少嚴敘是這麼認爲的。在他看來,所有能稱之爲漂亮的東西,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存在。
毫無疑問,嚴景清自然是屬於這一行列的。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總是微微上挑,略顯薄的脣總是輕輕抿着,雖然不常笑,可也阻擋不住人們被那清亮的眼眸所散發的耀眼光華所吸引。而這人只要一笑,那絕對就是明媚得如同春日的百花齊放,豔煞人眼!
若是以往,嚴景清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子笑,嚴敘也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麼發自內心,當下被這笑容狠狠的一撞,心裡痛得發甜。
“好了,別弄了,吃飯吧。菜都涼了。”嚴景清拍拍他的肩道
嚴敘點了點頭,把毛巾放好坐回座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一個人吃飯,嚴景清只是默默的吃着,並沒開口說話。一時氣氛有些沉悶。最後還是嚴敘看不過眼,出了聲,“沒胃口嗎?還是不喜歡?怎麼吃那麼一點?”
嚴景清搖搖頭,“小敘不用管我的,小敘吃多點,這些都是讓劉媽特意做的。今天是小敘的十八歲生日,原本應該好好慶祝纔對……委屈小敘了。”
嚴敘手一頓,直視他,“我們好好談談吧。”彼此之間有太多的誤會和心結,如果不一次性說清,他怕兩人又會像以前那樣,陷入兩看相厭的僵局。
聞言,嚴景清瞳孔微縮。要來了嗎?終於等得不耐煩了嗎?
“小敘……想要談些什麼?”嚴景清艱難的開口,聲音微顫的問。
“我,想要搬回來住。家裡離學校比較近些。”
什麼?嚴景清驚愕的看着他,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你要搬回來住?”
“嗯,東西我已經搬回來了,以後都住家裡。”
“真的嗎?”嚴景清目光緊緊盯着他,吶吶的問:“你不是不想和我住一起才……。”
“呵……”嚴敘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往太過任性了,做了許多不好的事、說了許多不好的話,如果因此傷害到了你,那麼我道歉。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十八歲,是個成年人了,不該再那麼任性那麼肆意妄爲了,是時候要學着成熟了。”頓了頓,又接着道:“以前老是害景清替我操心,以後不會了。”說完,走過去,把那呆愣的人抱住,“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小敘!”嚴景清呆了下,然後狠狠地回抱住他,“我沒聽錯吧?你說得都是真的吧?你真的願意搬回來和我住?”
“當然。我以後都會住這裡,和你住一起。”
“是嗎?哈哈哈,我還以爲……以爲你是要回來和我斷絕關係的……。”嚴景清苦笑道。
“斷絕關係?景清爲什麼會這麼想呢?”嚴敘驚訝的問,隨後愧疚的道:“是我以前說話太傷人了。很抱歉,我以後不會了。”
嚴景清忽然欣慰的笑了,“果然是大了懂事了。”
“……”嚴敘摸摸鼻子。
“……一眨眼,就長這麼高了,都快和我一樣高了,越來越帥了……也……越來越像哥哥了……。”嚴景清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突然道。
嚴敘心裡一蹬,對上他的眼,認真的道:“我說過的,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聽他提到“哥哥”即自己的父親,嚴敘心裡酸澀不已。
對於自己的父母,嚴敘並沒有太過深厚的感情。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死了,可以說他是嚴景清一手帶大的。至於上一輩子爲何兩人後來的關係變得如此惡劣,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叛逆時期的嚴敘聽到了嚴景清爲爭奪嚴家繼承權害死了嚴父的風言風語。可事實是嚴景清十分敬愛兄長,一聽到這樣的話,首先做的就是解釋,可嚴敘正在叛逆時期,自以爲是,認定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改變?被嚴敘如此質疑,嚴景清非常憤怒,一氣之下對嚴敘惡語相向。於是兩人間的矛盾一發不可收拾。
嚴敘是在看到了嚴景清當着律師的面立下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自己的遺囑的畫面時,才發現自己錯怪了嚴景清,又在後來的觀察中發現,嚴景清真的非常非常孺慕自己的父親,父親的死給他的打擊很大,可他卻那樣懷疑他。他究竟錯得多離譜……
嚴景清微微笑,慨嘆道:“原來,小敘還記得啊……。”
不想再勾起這人不好的回憶,也不想再想起自己那些糟心事,嚴敘連忙轉移了話題,“自然是記得的,怎麼會忘記……倒是景清忘記了某些事啊。”
嚴景清不解的看着他,嚴敘揚起嘴角笑道:“今天我十八歲生日啊,這麼重要的事,景清居然沒有爲我準備禮物?真桑心。”
“……”嚴景清張了張口,眉眼低垂,“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我毎一年都有給小敘準備禮物的,只是自從小敘……。”
嚴敘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光,心裡很不是滋味的乾笑兩聲,“原來景清都記得啊,那那些禮物景清什麼時候給我呢?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了。”
“好。”嚴景清低笑,“可是禮物不都是要吹過蠟燭才能拆的嗎?”說完,嚴景清親手去把蛋糕端來,插好蠟燭,然後點上。
“許願吧。”
嚴敘看了眼身邊笑得一臉恬淡的人,目光閃了閃。虔誠的許了個願,然後吹滅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