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欄前村有個少年,家境貧寒,天賦不錯,他的名字叫蓋亞,從小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是誰,所以村裡的很多小孩都會欺負他。”
“後來,他的母親也去世了。所幸他遇到了一位好老師,鎮上的神官大人。凡是有天賦的孩子,都會被送到神官大人那裡去教習,蓋亞的天賦不錯,也很努力,他知道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機會。”
“很快,他就和神官大人的兒子,一個叫黑凡的少年成爲了朋友,兩人無話不談,蓋凡告訴了黑凡許多關於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封來自光明龍神殿的信件,也許他們兩個會一直成爲好朋友,一起長大,一起打獵,一起成爲神官候選人。”
“鎮上的神官大人看到了那封來自神城的信,他知道了,原來蓋亞有一個很了不起的親戚,這位親戚在信上拜託當地的神官屬下,替他照顧這個名叫蓋亞的少年,並且還要求他,將推薦到神城的見習神官資格安排給蓋亞。”
當陸夢鱗說到這裡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矩,落在了蓋亞大神官的臉上。
蓋亞大神官面如死灰,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蒼白得有些可怕。
他越是沒有表情,只能證明他將所有的情緒死死的控制住了,不敢有半點泄漏,這顯然纔是最大的問題。
隱隱之間,在場的數千人都聽出了這個故事的可怕之處,全場鴉雀無聲,只剩下風聲在獵獵作響。
“接下來的故事,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黑凡先生!”隨着武豪大師的一句話,所有人的情緒一下子就繃緊了起來。
雷極大神官臉上的表情更是複雜到了極點,五味雜陳,諸般滋味上心頭。
蓋凡大神官半臥在臺階上,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雙眼中充滿了恨意,他恨極了眼前的武豪,卻又害怕極了。
因爲當年的事情,明明已經天衣無縫,沒有留下任何活口,又怎麼會被武豪知道呢?
“然後,那位生活在小鎮上,一生都沒有犯過大錯的神官大人,做了一件錯事。他爲了自家孩子的前程,將這個推薦資格給了自己的兒子黑凡,還讓他改名換姓,頂替了蓋亞的身份。而真正的蓋非,卻被留在了小鎮上,被他的老師矇在鼓裡,繼續苦讀,打算來年再考見習資格。”
“頂替了蓋亞身分的黑凡來到神城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做任何事情都順水順風,很快就風生水起,嶄露頭角,他很喜歡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神城的一切都比小鎮要好太多了。”
“然後,在一次被刻意安排的邂逅之中,他才知道,紅袍大神官雷極,竟然是蓋亞的父親!他很害怕,怕自己冒名頂替的身份會被戳穿!害怕自己失去一切的光環,還會賠上性命!於是,他做了一件大事,他拉攏了一羣巴結他的狐朋狗友,回到小鎮,以報仇的名義,殺光了所有人,其中包括他自己的父母,還有真正的蓋亞。”
當武豪大師說到這裡,雷極大神官的胸口起伏不定,氣得已經快要爆炸了。
因爲雷極也想起來了,十一年前,蓋亞從神城帶人去把從小長大的小鎮燒了,還殺了人,當時自己還因此訓斥了他一頓,而他告訴自己的理由是,小鎮上的那些人欺負他,傷害他們母子倆,所以當他掌握了力量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去報仇雪恨,替母親討回公道。
當時,雷極只是抽了他十鞭子,以示懲戒,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因爲區區一個小鎮的生滅,又怎能入得了雷極大神官的法眼,他只是覺得蓋亞太沖動了,不應該隨便殺人而已。
這就是神城中的權貴對其它地方普通百姓的態度,最好不要亂殺無辜,但是殺了也就殺了,誰也不會因爲那些賤民而真的大動肝火。
只是雷極萬萬沒有想到,蓋亞竟然是爲了殺人滅口,掩飾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已經先入爲主的認定了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兒子蓋亞,因爲對方能夠說出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的許多特徵,而那名女子已經死去多年,外人怎麼可能知曉。
他卻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黑凡是蓋亞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從蓋亞的嘴裡,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再加上那位小鎮神官的推薦,所以才能瞞天過海。
雷極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紅袍大神官,一心想要扶他上位,卻冷酷無情的對待自己,連多等半年都不肯,原來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生血脈,而是雀巢鴆佔的冒牌貨。
難怪他如此心狠手辣,半點不念留情,是因爲他本身就是殺死少年蓋亞的真正凶手,與雷極有血親之仇,所以纔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致對方於死地。
真相大白,原來是雷極養虎爲患,將殺害兒子的兇手養在身邊,結局當然是被反噬一口了。
黑凡見事情敗露,臉上終於露出了深深的懼意,他不敢去看雷極大神官的眼睛,只得猶自苦笑道:“如果有得選怪,我寧願當初沒有收到那封信!害死蓋亞的不只是我,還有你雷極!”
“你們這些神城權貴,若是肯對平民公平一些,又怎麼會弄出那麼多事情來!呵呵!雷極你知道麼?當我一把火燒了那座小鎮的時候,心裡想的又是什麼?我回不了頭了,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取而代之!”
話音未落,盛怒之下的雷極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衝上前去,重重的一腳踏在黑凡的胸口上。
咔嚓!這一下胸骨折斷的聲音,在場許多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胸骨倒插入心臟,黑凡立刻大口大口的吐血,他卻一臉慘笑道:“雷極,你不知道,我是多麼希望有你這樣的父親啊!我那個沒用的神官老爹,一輩子膽小,從未做過壞事,卻只做了那麼一件錯事,就是把我送到你身邊來。”
雷極盛怒之下,用盡全力,對着黑凡的胸口一腳接一腳的踏了下去,他恨極了此人,也恨極了自己。
全場數千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雷極大神官暴怒發瘋,將下一任教宗陛下踩死,卻無一人上前阻攔。
因爲他們全都有些心虛,心想倘若是自己遇上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會和雷極一般下場。
陸夢鱗也同樣沒有阻止,因爲他也覺得,黑凡該死!正是因爲他的一瞬間的貪念,害得雷極大神官落得如此下場,此人若是不死,實在是意氣難平。
在場的那些神職人員們全都默然無語,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堂堂的下一任教宗陛下,人人敬仰的蓋亞大神官,竟然是被一個小鎮少年冒充的,現在仔細想來,難怪他能夠一下子就把雷極大神官制服,後者根本就沒有反抗,原來是把他當做親生骨肉,舔犢情深。
“行了!他已經死了!”陸夢鱗見雷極仍不解恨,不住的對着黑凡的屍體拳打腳踢,勢若瘋癲一樣,不禁低聲喝道。
黑凡體內有邪神骨製成的彈頭,將他的一身神輝全部點燃,根本無法治癒傷勢,他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他死了!
其實這個黑凡的天賦相當不錯,能夠把神輝修煉到如此渾厚的程度,幾乎登上下一任教宗之位,說明他的天資奇高,就算不冒他人身份,也未必出不了頭,只可惜走錯了路,偏偏又遇到武豪這樣的怪胎,所以才功敗垂成,連性命都只保不住。
“咦?好像有點不對勁!”陸夢鱗突然間發現,雷極大神官的狀態有問題,而且他的氣息正在瘋狂的攀升之中。
雷極的一雙眼眸已經徹底化爲了腥紅色,他的生命力更是越來越強壯,完全不像是重傷初愈的老人。
而且最要命的是,陸夢鱗還從他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絲特殊的氣息,那是邪神的氣息,是神性晶體的能量影響了他。
在揭開真相之後的殘酷打擊之下,雷極的精神趨於崩潰的邊緣,他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而治癒他的神性晶體是來自古盤邪神的,其中的邪神氣息正在影響他的神志。
所以他纔會當衆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如果說一開始的踩踏是出於憤怒,那麼後面的連續攻擊,就已經是一種遵循本能的驅動了。
陸夢鱗皺了皺眉頭,正要有所行動,雷極大神官卻停止了攻擊動作,緩緩轉身,目光深邃無比,如大海般幽深。
此刻的雷極,好像一下子變回了當初陸夢鱗第一次見到雷極大神官時的風采,那是蓋世強者的氣勢,力壓神城的氣勢。
雷極邁出了半步,身軀扶搖直上,凌空飛起,轉眼就到了半空中。
“剛纔是光明龍神顯聖,揭開了真相,拯救了我!”雷極說完之後,在半空之中做出了一個標準的揖首禮,這是神官們向龍神表達敬意的動作。
他這個動作自帶着一股強大的感染力,準確的說,是一種帶有精神衝擊的暗示。
下方的神職人員們,無論是高傲的神殿騎士,還是那些神殿衛士和神官們,紛紛同一時間跪倒在地,和那位身處苦難中的大神官一起,表達着對光明龍神的虔誠和敬意。
然後是那些神民族士兵,不管他們隸屬於哪一支部隊,屬於哪個陣營或派系,在這一刻,他們只有一個身份,就是龍神的子民,他們也紛紛跪拜在地。
轉眼間,長街上跪倒了一大片。
就連六皇子陣營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也都跪了下來,他們情不自禁的認爲,他們並不是在跪雷極,而是在像雷極一樣,在跪那位隱秘而偉大的光明龍神。
事實證明,龍神的光輝無處不在。就連蓋亞隱瞞多年的罪行都被龍神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藉助龍神眷顧者的嘴講述了出來。
不然的話,他們實在想不到,爲什麼武豪會知道如此隱秘的陳年舊事,要知道,以蓋亞大神官的手段,絕無可能讓一個初來神城的傢伙抓住任何把柄的。
這件事情,就連神城諸多豪門的情報體系都一無所知,卻被武豪當衆講了出來,只能說是光明龍神顯聖了。
“我雷極有今日之禍,完全是咎由自取,因爲我妄圖扭轉命運的齒輪,以個人的力量去操縱教宗之位。事實證明,這是錯誤的!教宗之位,只能由光明龍神的意志來決定。凡俗間的權勢,決不允許影響龍神的裁決!”
“教宗的人選,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他符合光明龍神的意志!龍神會替我們選出最合適的人!神說,他在那,他就在那!”
話音未落,只見雷極大神官用力一指,從他的指間射出雄雄燃燒的神輝,這是難以形容的壯麗一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無法想像,一位重傷才愈的老人,從他的體內竟然蘊藏瞭如此雄渾厚重的神輝。
在場的那些神職人員紛紛目不轉睛的瞧着這一幕,口中唸唸有詞,因爲這是神的意志,只有龍神才能創造出這如此不可思議的奇蹟。
濃烈兇猛的神輝破空而去,射向了武豪所在的方向。
許多人頓時心中一驚,難道?武豪纔是龍神意志決定的那個人?他纔是真正的下一任教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