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遠在法慶國和陸朝法這裡一直呆到了下午四點多鐘，中午就在地震監測臺站的內部食堂裡草草地吃了一頓飯，越是臨近地震爆發的時刻，三人這心裡自然也就難免會有些緊張，就是方明遠，有時也難免會有一些患得患失的心情。法慶國和陸朝法就更不要說了，一方面希望地震能夠證明他們的判斷理論，爲日後的地震預警研究提供寶貴的資料，另一方面也在祈禱這一場地震永遠也不要來到。震級超過了堂山大地震，波及的範圍又如此地廣闊，就算說方明遠和國家已經提前做出了準備，絕對會減少預計中的傷亡人數，但是隻要不是將這一消息公開出來，並撤出綿虒市的所有居民，肯定還是會有傷亡出現的。
但是兩人又可以理解，無論是國家還是方明遠，到目前爲止，都還沒有將即將有地震爆發的消息公開出來的原因，誰也承受不起一旦地震沒有發生，而社會引起動盪的結果以國人的一向表現，他們兩人完全想像地出來，一旦公佈出來，不說更遠的地區，就少城市亂起來，那就是一個大麻煩！少城市有着一千多萬的人口呢，而整個蜀省有差不多八千萬人口！要是最終地震沒有來臨，或者說震級遠低於預警，那麼因爲社會動盪而引發的一切後果由誰來承擔？誰又能夠承受？
這種糾結，可以說自從知道此事開始，就一直困擾着他們，而也因爲這樣，兩人才更加地佩服方明遠，他可是比他們知道的更早，而這樣的困擾，肯定也會存在。
“對了，我聽說綿虒市政府近半年來一直在調查轄區內的危房情況，也是你們暗地裡推動地吧？”陸朝法突然一拍巴掌道，“對於這些人，你們想好了如何安排嗎？”這種震級的地震，就是好房子也不敢說就一定能夠存活下來，更不要說那些危房了。
“查過了，但是沒有什麼意義。”方明遠長出了一口氣道，“據我們的推算，綿虒市的房子裡，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房子，都不可能在強震加上可能會發生的大滑坡下倖存下來。”法慶國和陸朝法頓時無語，兩人雖然是國內知名學者，象牙塔裡的人物，但是卻並不是不接地氣，對國內的情況也知道一些。先不說國內每年的豆腐渣工程究竟有多少，那些建築商連長江大堤都敢糊弄，就不要說房子了。而且綿虒市只是一個縣級市，經濟水平也不用說了，這裡的建築物自然就更不可能像一、二級城市那樣，不管怎麼說，具體執行到什麼地步，好歹是有着一套規章制度的。而且可能會達到八級的強烈地震啊，想想日本的神戶大地震，國內又有多少建築物能夠撐得住？現在他們只能說是慶幸這場大地震的震中是在較偏遠的小城市裡，要是在像少城市這樣的大城市裡，估計他們現在都要發愁地瘋了吧？
“說到底，還是要儘可能地疏散綿虒市和周邊地區的居民，這是減少傷亡的最好辦法。”陸朝法苦惱地道，“要是能夠讓人們知曉可能會有地震發生，傷亡人數肯定還會大幅度的下降。可是這在國內簡直就是不可能！”
“老陸，我覺得你想要達到這個目地，還不如想想怎麼樣在全國範圍內，將地震發生時的應急措施在全國普及了。我注意到，最近國內多個省的地方政府在地震防災知識的普及上做了不少的工作，綿虒市的中小學校都安排了時間進行學習，還進行了兩次地震演習，雖然說效果怎麼樣，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是終究是件好事。方少的《堂山大地震》上映，也起到了類似的作用。”法慶國拍了拍陸朝法的肩膀道，“人力有時窮，我們只要儘可能地做到最好，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如果說我們敢站出來發出地震預警，方少能不能想辦法至少將綿虒市的大部分人遷出去？”陸朝法突然開口道，“震中在這裡，受災最重的也會是這裡，周邊的地區，只要人們思想上有準備，傷亡就可以少很多！如果說預警失誤的話，也是我們的錯誤！”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如果說就這樣任綿虒市的居民們面臨即將到來的地震，心靈上永遠都要受到折磨。
“問題是遷出去多久？十餘萬人遷出去二十天？如果說二十天後沒有發生地震，三十天或者說兩個月後發生呢？屆時怎麼辦？”法慶國無奈地道，“老陸，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說可以的話，哪怕是我不要了這張老臉，也願意換一個心安。但是問題是，地震真的會按我們預期的時間爆發嗎？你想過這會造成當地多少的直接經濟損失？就算直接經濟損失都不算什麼，社會動盪引起的不安所導致的間接各種損失呢？哪一位領導能夠冒這樣大的政治風險？”
“方少，你對自己的預言有信心嗎？老法，你對自己的預報有信心沒有？如果說有的話，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陸朝法高聲地道，“如果說……”
“陸教授，法教授，你們能不能確定少城市在這一場大地震中，受到的波及並不大？”方明遠突然開口道，“敢不敢發出預警時，保證這一點？”
陸朝法怔了一下道：“少城市？少城市應當受到波及不大，地震的影響力向其他三個方向的衝擊力會更大，這主要是因爲少城市所在地的地質條件……”
“這些原理不用和我解釋，我就要一個確信。只要少城市不亂，其他的城市就相對好辦一些。”方明遠打斷了他的話道。
陸朝法看了一眼法慶國，法慶國遲疑了一下道：“我同意老陸的看法，少城市方向受到的衝擊應當不大。”
方明遠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陸朝法的這個提議委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如果說兩人敢一力保證的話，那麼確實有運做的餘地，不管怎麼說兩人都是國內地震學領域中的領頭人物，他們說出的話，做出的保證，即便是官員們也得考慮考慮。
而這其中的風險……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方明遠相信綿虒大地震必然會如約到來，也許時間可能會有前後幾天的波動。關鍵就在於不能夠引起社會的恐慌，只要當地的社會秩序不發生大規模的混亂，那麼事情就算是在可控的範圍內。
“我給盧省長打個電話！”方明遠站住了腳。
盧景中來得很快，隨之而來的還有綿虒市的主要官員。但是這些官員們都被攔在了地震監測臺站的門外。
“盧省長，這兩位不用我介紹了吧？”方明遠開門見山地道，“兩位教授已經可以確定，綿虒市及周邊地區將發生強烈地震，時間就在五月的中旬到下旬的二十天裡，更確切的時間，必須要臨近地震發生纔可能進一步地精確。兩位教授希望能夠公開向綿虒市及周邊地區發出地震預警！”
盧景中屁股還沒有坐到沙發上，整個人就怔在了那裡，半晌才坐了下去道：“兩位希望公開發出地震預警？”
“是的，我希望公開發出地震預警，遷出綿虒市境內的所有居民，周邊地區的人員也要做好地震預防。”陸朝法毫不遲疑地道。
“盧省長，如果說政府有辦法將綿虒市的居民遷出……唉，我同意陸教授的想法，綿虒市將發生強烈地震，如果說不將民衆們遷出，一旦地震發生，死亡人數都將是數以萬計！”法慶國嘆了一口氣道。雖然說他也明白這樣做所會冒的巨大風險，但是做爲一個人，一名學者的良知，讓他實在是說不出阻止陸朝法的話來。
盧景中又將目光轉向了方明遠道：“那方少的意思是？”
“如果說可以的話，我全力支持兩位教授的想法！”方明遠道，“我想過了，現在最大的麻煩其實是在如何保證綿虒市及周邊地區的社會秩序不會因此而受到衝擊。我問過了兩位教授，兩位教授認爲這一場大地震，少城市方向所受到的衝擊會比較小，殺傷力不會很大，地震所造成的危害主要是奔着其他三個方向，屆時人員傷亡最慘重的也是綿虒市。所以我想聽聽盧省長的想法，怎麼樣能夠在對當地社會造成最小衝擊的前提下，將綿虒市的居民全部適向少城市方向，同時通知其他三個方向的民衆要提防地震的到來。”
盧景中的腦袋搖得簡直都和撥浪鼓一般，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幹起來可是極難，只要看看當初青山省和龍江省那邊，因爲化工石爆炸造成粟末水水污染事件後，當地社會秩序的混亂，就可以想象一旦這個消息公開出去，蜀省的社會秩序將會面臨着什麼樣的衝擊！
“我記得二零零七年綿虒市的國民生產總值是不到三十億元，如果說我願意拿出來三億元補償給綿虒市政府，然後這些人遷往少城市方向所需要的食宿交通等諸多的費用，也全部由我給予補貼，能不能讓省裡和綿虒市同意停工停產停學一個月？”方明遠繼續道。
“方少，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咱們怎麼向國民解釋這個問題！”盧景中雙手攤開道，“如果說五月份裡地震不發生的話，怎麼辦？就一直讓這些人都在外面飄着？”
“那就再飄一個月，所有的費用我承擔！”方明遠道，“十餘萬人的吃喝拉撒睡，加上發工資，我還承擔地起，盧省長對此不會懷疑吧？要不我先給省裡的賬戶打上十億八億做爲擔保？”
“我知道方少你承擔的起，問題還是這不是錢的問題！如果說地震確實是必來無疑，那麼不要說國家了，就是省裡砸鍋賣鐵也會湊出這筆錢來將人都遷出去，可是現在誰敢保證地震一定會來？”盧景中無奈地道。
“我們保證地震就近在眼前，而且是強烈地震！如果說錯誤了，我們承擔相應的責任！”陸朝法昂然道。
“唉！你們承擔不起啊！”盧景中一揮手道，“這件事情要影響多少人？我看過你們的報告，這場地震很可能會影響綿虒市及周邊的數十個縣市，波及的總人口超過了億人，直接間接的經濟影響，還有對社會秩序、社會穩定的衝擊，這樣的責任，一旦錯誤了，不要說兩位了，就是總理他也不見得能夠承擔地起！這樣的後果，你們想過了嗎？”
“我想過了，確實是如盧省長你所說的那樣，一旦地震沒有發生，總理他都不見得承擔得起，但是如果說發生了呢？這樣做可以挽救數萬人的性命，數十萬人可能避免受傷，幾千甚至於幾萬個家庭避免破碎，兒童不至於成爲孤兒，老人不至於成爲孤寡！”方明遠道，“而且一旦成功，堅持這樣做的人，就會獲得極大的社會聲望！沒有風險哪裡來的收益？而且，我相信地震必然會在近期發生！”
盧景中被方明遠的這一番話噎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才道：“方少，我知道，當年你成功地預報了神戶大地震，後來的寶島地震和土耳其地震，之前也有風聲傳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你的預報，但是很多人都認爲是你所爲，但是你就能夠保證這一次大地震也會如期發生？一年全球要發生多少地震？全國又要發生多少地震？要是一億人都因此而發生恐慌，那是很可怕的！”
“我倒是覺得，也許我們把國人的心理想得太脆弱了，如果說他們相信我們，那麼就應當整體相信，要麼就整體不信！相信的人，就會相信我們的預報震級和影響範圍。而不相信的人，就只會嘲諷我們，完全不當回事！”方明遠道。兩位教授都敢將自己一生的榮耀壓上去，方明遠覺得自己也不應當縮手縮腳的。而當他決定不再縮水縮腳，突然又覺得之前的那些顧慮卻又都不那麼令人想起來就覺得心頭沉重無比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破釜沉舟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向全國人民說是你又夢到了綿虒發生大地震了？”盧景中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雖然說方明遠夢到神戶大地震一事，並不是什麼機密事情了，因爲當初日本人和方明遠鬧得沸沸揚揚的，但是說實話，這種充滿了神秘色彩，甚至於可以說是封建迷信色彩的事情，在國內是絕對不適合宣揚的。
“我們可以說是我們經過研究認爲綿虒市及其周邊地區可能會發生地震，並說服了方少。”陸朝法道，方明遠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只是爲他當個擋箭牌，而且還可以堵住部分人的嘴，想想那些可能逝去的生命，他覺得自己的良心再受煎熬，也是值得的。
盧景中的目光落到了法慶國的身上，法慶國苦笑道：“盧省長，雖然說我個人絕對不想染指方少的榮耀，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但是如果說這樣做能夠救到這幾萬人的生命，你覺得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方少啊，你這樣可是將總理放到火上去烤啊！”盧景中苦笑長嘆道，“這樣大的事情，就算是省裡拍板都不行啊，必須要得到中】央的同意的。”
“我會去說服蘇爺爺！”方明遠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