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瑤玥此時回望向林茹真眼裡的血紅與不甘,脣角笑意漸濃。
她擡眼望了望凰椅之上的許皇后,果真見許皇后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她隨身的手帕,輕撫着上面的花紋。
林茹真恐怕是怎麼也想不到,正是因爲許皇后最是喜愛針繡,所以纔在這件事上這麼認真。而自己在與許家大總管分別前,贈與了許皇后一方鳳鳥翱翔的帕子留念。所以當林茹真在含元殿上大言不慚的說着這是她獨創的繡技時,許皇后便頓生疑竇。
隨着林茹真不明內就裡地將自己所說與那繡娘所言結合起來,卻正是犯了偏毛套繡法的大忌。旁人可能聽不出來,可是許皇后這般精於刺繡、針織的高手豈會察覺不出其中的蹊蹺。
林瑤玥感受着林茹真眼裡迸射出灼熱的仇恨火花,不由得脣角輕彎,優雅地捻起一瓣甜橘放入了口中。
她不再看向林茹真,可林茹真心頭得不甘與怒火卻更勝方纔。
殿下衆人沒有人再去理會方纔那個貢上獨門絕技,卻依然被皇后娘娘所不喜的晦氣丫頭。
今世的林茹真,再不是那個聞名京城,有着織女下凡仙名的玲瓏貴女。而是在上京內無人問津的野丫頭。
緊接着自然是要呈上林瑤玥的獻禮。
此時的林茹真早已被林瑤玥方纔氣定神閒的模樣引得雙目通紅。她緊盯着殿上,就等着林瑤玥此番辛苦的準備,與她一樣,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可萬沒有想到的是,當繡品展開之際,呈現在衆人眼前的竟是一片空白的錦緞絹帛。
這下,不光是林茹真楞住了。就是含元殿下的羣臣也不由得議論紛紛。皇帝慕容平此時更是明顯露出不快的神色,厲聲問道,“這是哪家貴女的獻禮?繡品之上竟然空無一物!”
天子的怒斥就在耳畔,但林瑤玥墨色的鳳眸卻輕瞥向不遠處的大理寺寺卿方闊,只見他往日看起來公正嚴肅的面容中,此時含着深不可見的笑意。
林瑤玥不由得心下清明,受着衆人指指點點的目光,頂着殿上皇帝慕容平的震怒,她微笑着,優雅地站了起身。“回稟陛下,此乃臣女的獻禮。但卻並非空無一物。”
衆人看着鎮國大將軍之女被聖言責則,卻仍是從容鎮定的模樣,不由得收斂起坐等好戲的神情。轉而期待起後續的發展。
而聽聞此言的慕容平,不由得狹眸微眯,“哦?怎麼不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莫不是欺朕眼花?”
慕容平此言一出,殿下的衆人不由得被皇帝語氣中的不善所駭,忙都凝息屏氣,緊繃身軀。但卻見起身回稟的林瑤玥依舊從容含笑,更上前一步叩拜道,“臣女不敢。還望陛下應允臣女上前獻藝。”
林瑤玥的嗓音宛轉悠揚,帶着從容恭謹。聞言,慕容平不由得挑了挑眉,但卻舒緩了面上的陰冷,“你且上前,朕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是,臣女領旨。”林瑤玥含笑,優雅地做了個福,蓮步輕移來到殿階之下。
她掏出袖中的一個瓷瓶,在袖上點了點。隨即水袖長舞即出。當她袖中所點之處,竟然映現出淡紅錦線繡出的朵朵寒梅。順着她身姿騰騰旋轉,那寒梅竟一朵朵的慢慢綻開,盛放在這本空無一物的白錦之上。
有道是,紅梅傲雪,梅骨凌香。
可就在這時,猛地有一條巨大的毒蛇從錦帛的空軸中竄出,直奔殿上正座而去。林瑤玥也不禁有些驚愕,她的餘光不由得掃向了大理寺寺卿方闊的身影。卻發現方闊那帶着深深法令紋的嘴角,含着譏諷地薄笑。原來方氏一家竟是非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眼見着那毒蛇已直衝正坐龍椅上的慕容平而去,林瑤玥來不及多想,忙輕功上前一步,擋在了皇帝慕容平的身前。
她手中隱隱地剋制,逼迫自己千萬不要使出袖中藏着的玉蜂無影針。可對上那毒蛇的陰冷的菱形瞳仁,她也不由得渾身發麻,指尖顫抖。
那毒蛇吐着信子,直朝林瑤玥的脖頸而去。林瑤玥鎮定下自己狂亂跳動的心臟,思忖着如何能徒手捏住這毒蛇的頭頸兩側。
就在這九死一生的一線間,林瑤玥直感覺厲風狂掃面前而過,再睜眼時,面前已是一條條細碎的毒蛇蛇身。
慕容錦高大的身影,持玄鐵扇護在了自己的身前。逆光而視,在這生死一線之間,林瑤玥微涼的眸中不受控制地有些溼熱。她望向慕容錦,卻見慕容錦一向從容清冷的面上,也流下了絲絲薄汗。
林瑤玥不由得有些後怕,墨色的鳳眸中含着些難解的情愫望向了慕容錦絕世的側顏。而慕容錦看着林瑤玥眉目間的擔憂與眷戀,終是勾脣淺笑,遞給她一個安心而又寵溺的眼神。
可當慕容錦的眸光離開林瑤玥的玉面看向殿下之時,那幽蘭色的鳳眸中卻陡然變成了徹骨地寒冷,他聲音極寒,“尚儀局司賓何在? ”
這時,忙從暗處連滾帶爬出來幾個大太監,只聽得他們一齊哆哆嗦嗦地說道,“回,回稟攝政王,奴才們分別是幾個大殿的總管太監。尚儀局司賓前夜暴疾而亡,暫時沒有合適人選接任。所以現下先由奴才幾個共同暫理尚儀局司賓事務。”
林瑤玥聞言不由得心忖,怪不得方闊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陷害自己,原來現在管理獻禮的事情竟是一個衆人都有所牽扯的爛攤子。
“哦——?那衆位公公的事務倒是管理得極好呀。”慕容錦冰冷的聲音,聽起來不鹹不淡。但那冷冽的音尾卻略略拖長,好似一把把寒刃已抵在了殿下衆人的喉頸之處。
底下那幾個大太監慌忙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奴才們按例檢查時,確實沒有發現毒蛇呀,王爺。”
慕容錦聞言,那冰冷的神情沒有絲毫動容,卻是極爲平淡的說道,“照幾位公公所言,今日之事,便是一樁奇案了。”慕容錦的口氣聽不出來是感嘆,還是反問,聲音更是淡到了極致,彷彿沒有一點的起伏。
但殿下跪着的幾個大殿總管太監此時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慌忙磕頭道,“王爺所言甚是,王爺所言甚是。此事當真離奇異常。”
聞言,立於殿階之上的慕容錦,不由得笑了。但那雙幽蘭色的鳳眸卻帶着徹骨地冷意,直對着殿下正坐在九寺之首上的方闊而道,“既是如此,方大人怎還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