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槍早已沒有力氣把握,哐噹一聲掉在地上,他死死抱住眼前的弟弟,多年來一直咬牙堅持下來的所謂自尊早已被溫情踐踏得一乾二淨。承認吧!自己早已後悔,但已經沒有臉面再回去,再回去看一眼自己的老父親老母親,還有眼前的弟弟。
女人捂住嘴巴,即便是多麼危險的任務也沒有教她如此失態,他看着丈夫抱着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叫着丈夫哥,已然知曉了一切。她不禁淚流滿面,她知曉丈夫在每一個午夜夢迴有多麼想念自己的親人,但他們已沒有資格。
林軍摸了摸弟弟的頭,卻發現觸感是一片順滑,嗯?頭髮呢?林軍這才意識到弟弟成了光頭,曾經那麼他鐘愛的一頭飄逸半長髮去哪了?
似乎是看出了哥哥的疑惑,光頭男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一笑沒有鐵血的霸氣,只有面對親人時候放鬆下來的柔情還有羞澀。他一直都很崇拜哥哥,所以當年義無反顧地追隨哥哥的步伐當兵,原以爲哥哥隱姓埋名和小嫂子躲在江南水鄉卿卿我我濃情愜意你種田來我織布的美滿生活,卻沒想到哥哥和小嫂子一直化名入了伍並進入了獵人,想着獵人一直以來的高強度訓練量,不禁爲他們心疼,爲茵茵和林暉心疼。
“好了,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咱們先找個地方再說!”宋玉萍緩緩走了過來,扶住有些堅持不住的教授,溫柔地向着自己的丈夫還有……小叔子說道。
光頭男視線從沉穩威嚴的哥哥身上移到旁邊的小嫂子上,狹長的眸子清湛的光芒,簡直和林暉的眸子一模一樣,再看她的皮膚是性感的蜜色,只不過略微有些粗糙,可不是麼!多年來身在部隊,隨着男兒一般操練苦訓,風吹日曬,豈能如那些貴婦一般保養得白嫩光滑?
光頭男恭敬地道了一聲小嫂子後便走到教授身邊,強勁的體魄讓教授穩穩當當地被他背在身上,光頭男向前領路,對着哥哥嫂子說道:“哥,嫂子!咱們快走,前方有車。”
到了車前,一直密切觀察周圍情況的董域趕緊給他們打開車門,再鑽到駕駛座,油門一開,轟鳴幾聲,黑青色的光暈中貧民窟在衆人的視線中逐漸遠去。
“志國,你怎麼會在這裡?”林軍深吸幾口氣,終於慢吞吞地問出,他想象不出,爲什麼在他如此危險的時刻弟弟會及時的出現,莫非是父親……
他不敢奢望。
“哥,這些事情咱們回國再談,先去酒店把茵茵暉子接過來再說。”光頭男輕笑一聲,眉宇間是一派輕鬆,自己的人端了這些僱傭兵,再從審訊得來的消息中來到了這處地方,一直在笨笨地守株待兔,卻沒想到真的遇見了哥哥。
“茵茵!暉子?”沉穩坐在後座的男人猛地一個挺直脊背,手中拳頭攢起,一向冷肅的表情此時也萬分驚訝,他急迫地詢問前座的弟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茵和林暉不是應該在江臨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m國。
“這些事情,還是回國再說。”光頭男理解哥哥無以言表的激動心情,但身側有他人,只能神秘一些。
林軍和妻子自然也懂,他們弓起的脊背緩緩塌下去,面容恢復原來的平靜,只是攢着的拳頭捏得更厲害,指甲掐進肉裡,才感覺到光頭男此言的真實,他心中滿滿是即將見到魂牽夢縈的子女的興奮、擔憂以及不知所措。
身邊的妻子歪着頭看向窗戶一邊,料峭的短髮遮住她看不清思緒的側臉,看似一切正常,但肩膀卻在細微地抖動着,他知道妻子在無聲地哭泣,常年奔波勞累在外,一年只能見到一次面,他們不是好父親好母親,他們愧對孩子們,尤其是林暉,自己還那麼小,便要照顧兩個妹妹,他們也知道自己每年給孩子的錢實在是很少,孩子們的艱苦生活,他們真的想象得出。
就在車內壓抑着的靜寂中,一聲略帶遲疑的詢問打破此等沉靜。
“你是……林志國將軍?”蘇教授找到組織有了安全感後頭也不昏了,也有力氣思考了,此時見這個光頭男人如此眼熟,思考了一路,終於想到了他的身份,不由得脫口問出。
光頭男掃了蘇教授一眼,眼皮一耷,算是應答,對於陌生的人,他一向不怎麼愛搭理。
蘇教授狂喜,將軍都來救他了,看來真的是安全了!他一臉放鬆地背靠身後的真皮座椅,覺得腿也不疼了,心臟病也好了。
正準備和身側的夫妻談論起絕處逢生的快感,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可怕的事實,林志國將軍喊林軍哥哥?林……軍,林……志國,都姓林!難道……他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盯着身側平靜下來也是一臉冷肅表情的男人。
他難道是威震中華的林家人?
蘇教授原本斯文儒家的面容怎一驚悚二字可言,他突然想起了十幾年前,響徹京都圈子的一件大事,似乎就是林家大少不願意聯姻背棄家門的事情,莫非這林軍就是……
蘇教授果斷移開眼眸低下頭裝作沉思樣,實際上已然是大驚失色瞠目結舌。
佛曰不可說,佛曰不可說。蘇教授默唸清心,這件事與他無關,他也不知曉此事……
夜色暮暮,張牙舞爪地宣泄着陰冷的氣息,似乎想要要在黎明來臨前最後猖狂一次,但終究被東方的第一束光明打敗,一束光驅散了整片黑暗。
冥冥之中的感應,林茵倏地睜開眼,寒風自陽臺處的窟窿眼吹進來,把窗簾鼓鼓囊囊地跳躍搖擺也不罷休。林茵躺在陌生的大牀上,心裡卻沒有一絲的安全感,偏過頭去,哥哥也睜開了眼,狹長的眸子睜亮,容納了整片璀璨的璀璨的星空。
“咚咚!”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林茵林暉心裡一突,凌晨四點,誰來找他們?
“茵茵快開門!”
是叔叔的聲音!林茵立刻從牀上爬起來,便朝着門口奔去,爲了防止聽錯,她還特地帶了小刀。
“吱嘎”木質門從厚重的地毯處拉開,摩擦一地的聲音。
“叔叔!”林茵看見昏暗的走道燈下光頭男柔和的笑容,心裡一陣安定,正要詢問父母的消息,突然眼角掃到……
“啪嗒!”手裡的小刀應聲而落,欣喜的表情瞬間凝固。
“茵茵……”帶着哽咽的哭腔,女人慈愛的視線一直盤桓在林茵臉上。
“媽媽……”料峭短髮,狹長雙眼,蜜色肌膚,骨感卻爆發力十足的身材,望着多年不見的母親的容顏,如此鮮活的形象,而不是前世自己在棺材裡看見的冷冰冰的屍體,林茵愣在原地,喃喃出聲。
“好孩子。”女人泣不成聲,淚如雨下,一聲低嘆從女人身邊的男人口中道出,一向沉穩冷肅的他雙手顫抖,嘴脣哆嗦,但他還是上前一步,攬住女兒清寒的身體。
“爸爸!……”抱住父親的腰側,一滴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繼而鼻尖酸澀,控制不住的淚水決堤而出。
“爸爸媽媽……”後遲兩秒趕來的林暉望着父母熟悉的容顏,一時間也是心頭梗塞,難以言語。
光頭男杵在一邊,看着這一幕溫情畫面,摸了摸鼻子,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要出言提醒:“快點收拾上路吧,只有到了中國纔算安全。”
“對!對!”宋玉萍擦乾眼淚,狹長眸子上的睫毛輕顫,蜜色肌膚上堅毅的神情再次出現,她走進房間,準備收拾。
“不用收拾了媽,我已經準備好了!”林茵早就料到時間倉促,所以根本沒有把揹包全部打開,拿出來的東西均是重新塞入,所以現在只要進去拎一拎就好了。
一行幾人快速地從酒店出去,再次鑽入車內,卻沒有向着原本飛機停靠的私人俱樂部駛去,而是開向荒郊野外,但同時也是一處私人莊園所在地。
這是林志國早年所買的一處莊園,沒有多少人知道,莊園內有一架私人飛機停靠在那,管家早已準備好一切措施,只待主人歸來。
同時林志國接入耳機的一端傳來一則消息,私人俱樂部遭入恐怖分子,起了火災,自然原本停靠在那的飛機也無可避免。
果然!林志國早已料到死對頭不會那麼輕易地善罷甘休,肯定會捲土重來,所以他纔會提醒哥哥一家不要太長時間敘舊,目前還沒有安全。
林志國坐上駕駛艙,夜幕起飛,考驗他的眼力和駕駛經驗啊!好在東方已經有了曙光,天氣也算良好。
“篤篤篤!……”一陣轟鳴響起,螺旋翼展翅,一大片如世外桃源的古堡建築縮小縮小成版圖,飛機平穩地駛向大洋彼岸。
平流層中,林茵不敢看頭底下的烏雲密佈電閃雷鳴,悶在父親的懷裡,嗅着從父親身上淡淡的清素味道,只覺得多日來的勞累奔波總算值了,她總算可以放心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