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臺古老而陳舊,泛着些微的鐵鏽味道,遠處一聲汽笛拉響,綠皮火車悠悠而來,身側的行人極度擁擠,隨着火車而奔跑,而律動。有了後世的爭搶車廂經驗,林茵帶着林暉早一步等待在預先算好的位置,在人羣奔來的瞬間佔據了有利的地形,隨着火車停留,放下踩踏板,這才緊緊拉住哥哥的手走進車廂,而後面不用想必定是極度擁擠。
還記得檢票的時候,檢票員詫異地望向他倆好久,也對,不過10歲左右的孩子,怎麼獨自坐着火車跨越大半個中國,從江省去雲南呢。
兩人揹着沉重的包望着手裡的座位票對照着牆壁上的號碼,是上下硬臥,林茵睡在上頭,林暉睡在下面。雖然兩個的包是鼓鼓囊囊,但大多是食物,至於金錢,兩人帶着一部分置於毛衣縫製的內兜裡,外面還有一層棉襖,所以倒不怕有人偷着。除了一些紅鈔外,兩人還隨身帶着一張存摺,這裡面有着他們大部分的家當,萬一去了雲南有什麼不測,也能應急。
車廂內,一股泡麪的味道混着人肉味辛辣刺鼻。除此之外因爲是上下硬臥,有人脫去了鞋子,盤腿做於牀上,所以瀰漫着一股子的臭腳丫味,呆久了的人恐怕習慣了,但林茵二人均是從外面過來的,不由得屏住呼吸,掩住口鼻,只想要快點尋找到自己的牀鋪。
身側有來自鄉下的農民工,操着一口濃重的家鄉話,勾肩搭背,套起近乎,看來是一起外出務工的,也有着帶着孩子的少婦還有男人,一家人是出去旅遊?同樣,還有老兩口端着和煦的面容樂呵呵地笑看大家,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微微皺着眉頭看着手中的報紙。除此之外,還有身上揹着嗷嗷待哺嬰兒的中年婦女,身側還拉着一個小姑娘,有點怯懦地緊緊追隨母親的步伐,在人羣中擠來擠去。
終於邁過擁擠的人羣,在一幫人無聊的端望中來到了一處牀鋪。林茵的牀鋪還好,因爲是上鋪比較整潔,洗的發白的牀單和被子勻整地鋪在上面。但林暉的下鋪絕對是被人給佔了,被子凌亂有污漬不說,還放置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雜物袋。
林茵林暉杵在那裡,觀望四周,發現並沒有人過來拿東西,給林暉讓位,只得先行安置好林茵的行李,而後林暉皺着眉,看着自己下鋪牀上的雜物,不曉得該怎樣處理。
將身上的揹包放在牀上,林暉和林茵一同坐在下鋪的牀邊上,等待着牀上雜物的主人前來收拾。
車上的人越發雜多,來往的乘客均是找尋着自己的牀鋪,又或是在狹小的空間裡使勁地放置行李。這短短的五分鐘實在是太匆忙,太緊迫,由於人流量太多,好些人還在車外面奔跑,而車內已然鳴起發車聲音,示意乘務人員收拾起踏板。
可還是有很多人在外面奔跑,有些是乘客的親屬,揮舞着手臂送別,但有些揮舞着手臂吶喊着的卻是差點錯點的乘客,火車已經緩緩開動起來,沒得辦法,這三兩乘客只能攀着就近的窗戶在車內好心人的幫助下跳了進來,只能先進去,再尋找車廂和座位了。
火車徹底開動起來了,窗外古老陳舊的月臺已被拋到後面,行人愈發縮小,直到變成螞蟻,而窗外的樹木似乎與火車爭相賽跑一般,一個往後,一個往前,聽不到風聲,但飛速的略影彰顯了火車的速度,實在不是馬車所能媲美的啊!
第一次坐火車,林暉稍顯拘謹一些,有些好奇地觀望着四周,但坐姿端正,顯示出教養良好。但林茵早就熟悉了這等最普通的行駛工具,沒有手機,沒有雜誌,實在是有些百無聊賴,還好之前在揹包裡放了一本雜文集,等哥哥的事弄好後,她再爬上牀去看。
林茵林暉坐在牀邊耐心地等着,終於一個約莫四十多的女人帶着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女人長得是一副體態強壯的樣子,顴骨高聳,方臉大鼻孔,嘴邊上還有着一顆大黑痣,黑痣上還長了一顆毛,看起來有些不大好相處。待看見林茵林暉坐在那裡,霎時間變了臉色,衝上來,便是一把推開林茵,想要隔出中間的地兒,嘴裡還在大聲叫嚷着:“誰讓你們坐這的,我只不過離開了一小會,你們就霸佔我的地兒!”
猝不及防間,林茵被蠻力巨大的女人推得身體晃動了一下,然而僅僅是晃動一下,這麼多天的武術不是白練的,要是輕易地被推倒,豈不是讓師傅也面上無光?
看見妹妹被這個中年婦女粗暴地推了一下,雖然沒有被推開,但林暉還是心頭一怒,蹭地站了起來。
那女人認爲是林暉想要拿走放置在牀上的東西,並灰溜溜地離開,一個小破孩,能當什麼事?女人不禁輕蔑地看着他們,冷笑,腮幫子上的肥肉顫動着,連黑痣上面的毛都無風自動。
“這是我的下鋪,請你把你的東西拿走。”林暉忍住心頭的怒意,還是冷靜地說話,她一箇中年潑婦,我一個孩子,在外面,要是與她爭辯起來,指不定最後愈演愈烈,還是先忍一時,平息寧人較好。林暉抿着脣,狹長的眸子裡有一簇火花在噼裡啪啦地響,握住的拳頭指甲印深深刻在手掌掌心中,看來已到了忍耐的邊緣,若是女人不知好歹的話,他定會一舉爲妹妹打抱不平。
這女人鬆開握住兒子的手,“哈!”地冷笑了聲,剛剛的一刻,她也看出了這就是兩個小孩子獨自乘車,身邊沒有家長陪同,還能翻出什麼浪?女人摳着鼻孔,斜着眼睛說着,聲音不是刻意發出的高音,卻刺耳無比,想必是經常與鄰里之間鬥智鬥勇。
“這就是我的牀,趕緊走,再不走,我就轟你們了!”女人一把撈起林暉的揹包,想要把它扔出去,便就在揹包還未進行拋物線運動那刻,女人的手腕感覺到了劇烈的疼痛,再看去,原來是被林暉緊緊握住手腕扣了下來。
女人感覺到了疼痛,甩動手腕,然而手腕上那隻雖小但蠻力巨大的手是牢牢握在其上,怎麼也甩不開。女人不禁大吼:“來人啊!欺負人啊!要打人了啊!”
她呼喚左鄰右舍,希望有人能夠出來爲她主持公道,但聚擁而來的羣衆看熱鬧的看熱鬧,冷眼相待的冷眼旁觀,不明緣由地在邊上起鬨:“怎麼回事啊?”
林茵一看不好,趕緊溜到乘務站去請乘務長。只剩下林暉一人仍舊握住女人的手腕,忍着掌心觸碰到的鬆弛肌膚感覺,忍住內心泛酸的噁心感,冷冷地瞪着女人,手下再度使勁。
“啊!!!”一聲尖銳地痛苦聲從女人口中發出,待再度看向林暉時,已然是一副有些畏懼的神情,但是她的男人在這,你一個小孩子,舉目無親的,還能不識軟?
女人一發狠,從林暉手中掙脫了出來,待看見手腕上一圈青青的印記時,已然是猩紅了眼,嘴裡罵罵喋喋地:“有娘教沒娘養的小兔崽子,你敢打我!你他媽敢打我,我告訴你,我男人馬上就過來了!這牀不管是不是你的,都是我的!你敢欺負我,我男人回來收拾你!”說罷女人揚起手腕上的青紫印記,向着周圍的看客們哭訴:“你們看哪!這小兔崽子把我的手傷成這樣,都紫過來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牀鋪被人佔了,還被人欺負了!”
說得那是一個天雷地火,以爲掬起幾把淚就是西施其實就是巫婆般的醜樣,周圍的乘客有些是皺眉避開她的觸碰,有些則是被她的一言之詞蠱惑義憤填膺地指控着林暉,但還有一些乘客保持着冷靜幫助林暉,這女人一看就是潑婦樣子,而林暉還是個孩子,又長得這般的俊秀樣子,怎麼也不可能是壞孩子,怎麼可能欺負女人呢?
一時間鬧得是沸沸揚揚,這段車廂裡的人流是越發地多,臨近車廂裡的乘客都被吸引到這裡看起了熱鬧,於是林暉所在的周圍這小小的空隙被堵得水泄不通,外邊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以至於林茵和乘務長被堵在了最外圍,怎麼也鑽不進來。
女人依舊叫嚷着,大鬧不休,醜陋的面容上斜眼吊嘴,潑婦樣一覽無餘,似要再度與林暉拼命,長長地指甲向着林暉抓來。
古人說的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女人刁蠻起來,耍潑大鬧,實在是別無辦法解決,饒是林暉有着一身武藝,可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撈起拳頭往一個女人身上使吧,所以,面對着女人的抓鬧,只能瞪眼皺眉,除了抵禦別無他法。
似乎看見了林暉只能抵擋再也沒有進攻的樣子,女人心一喜,長長的指甲再度刮來,嘴裡仍舊是咒罵不休。
“呲……”林暉倒吸一口氣,手臂上劃上了一道口子,還有着血珠從裡面冒出來,女人更加興奮,嘴裡髒話直冒:“老孃抓死你個小子,敢打我?你他媽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