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好了嗎?”王艾緊張的打斷:“你在圖賓根療養了很長時間,徹底好了我們才放你走的,怎麼,又復發了?”
飯桌上,許青蓮也放下筷子關心的看着靦腆低調的山東人。
“我這病。”曲波苦笑着搖搖頭,嘆口氣:“這麼說吧,我要是不訓練,從此後安心當個普通人,這輩子可能就什麼事都沒有,但只要訓練,只要賽事緊張,我的身體和心理都緊張的話,就危險。上賽季我們隊有幾場比賽特緊張,主力們都受傷了,我的壓力特別大,然後就好幾天睡不着,等比賽完了我發現不好去醫院的時候,各項數據都過線了。”
曲波說到這,擡頭看到小老弟和小弟妹滿臉的關心,心中被一道暖流衝擊的眼神模糊,趕緊搖搖頭:“你們也別太擔心,當時我跟教練請假去了圖賓根,找教授給我看了看,還好,沒大問題,就是以後訓練比賽都要注意,身體壓力不能太大,心理壓力也不能太大,同時飲食方面也要注意。後來我帶着這個體檢報告回了俱樂部,告訴了我的主教練,畢竟賺錢和身體這個病,誰輕誰重我還是知道的,當時我就想,俱樂部真要不要我了,我回國也一樣,一年三百來萬還是能賺到的。沒想到俱樂部和主教練都挽留我,說盡量提供適合我的環境,不給我太大比賽壓力,希望我能夠留下來繼續做輪換球員。我提出降薪的建議,俱樂部也沒同意,當然後來這個賽季開始,其他球員提出漲薪的要求時,我沒提,俱樂部也沒給漲。要不然,兩萬達不到,1.5或者1.3怎麼也能達到。”
“咱們這一行。”王艾搖搖頭,舉起許青蓮鮮榨的橙汁:“說別的都是假的,祝你健康纔是真的。”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說起來,我是不建議你回國的。”放下杯子王艾思索着道:“如果你在英超呆不住,那麼去英冠也行,如果英格蘭不想呆了,回圖賓根也行。總之,能不回國就不回國。”
曲波點點頭:“我其實也是這麼考慮的。回國了賺錢雖然容易,各方面也比較舒適,其實省錢也能省很多,但是狀態卻不容易保持。一旦在國內踢不上中超了,還怎麼辦?踢甲A?這麼一步步的狀態就完了。如果我留在歐洲,哪怕頂級賽事踢不上,踢二級聯賽也能保持狀態,這樣我的運動壽命會比較長。”
說到這,曲波主動舉起杯子:“說到這,還得感謝你。兄弟,要不是你創建了圖賓根青年給我們兜底,一旦我們在英超呆不住,去英冠這樣的二級聯賽也不見得順利。畢竟,這個地域文化差距巨大,想融入都很難。繼海在曼城也是這樣,每一天都要去爭,你稍微落後主力就沒了,再一不小心,替補也沒了,然後歐洲就呆不住了。將來歲數大了真去英冠,什麼人都不認識,咱中國人在歐洲這麼少,沒有隊友和朋友幫襯,完全想憑實力往下走,恐怕也呆不了多久。可有了圖賓根就是另一碼事,萬一我們在頂級賽事發展不利,還有個自己人的隊伍在二級聯賽託着我們。這心裡啊,有底多了。”
王艾和曲波碰了一杯,搖頭道:“這個我倒沒想,當初弄這個球隊就是給我自己找個踢球的地方,後來賽事順利就找來了老白和老羅他們,等他們轉會走了我大概纔想明白這個球隊還有培養中國球員的作用。可到今天你再這麼一說,這還有點兜底兒的作用,或者說一旦到低谷了的再出發的作用。”
曲波呵呵直笑:“0304賽季我在高指導麾下,他說第一次到圖賓根的時候還是國少教練,那時候獅子球場還冒煙咕咚的正修呢,當時你就和他說這裡是中國足球的歐洲根據地。現在來看,還真是說的準,這幾年下來,還真是奔着這個來了。”
“嘿嘿,當時其實就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還沒有現在這麼清楚。你看,你今天說了這個事,這不又加了一項?等你和繼海哥歲數大了,可以到圖賓根去養老。當年費弗爾怎麼照顧我們的,我們就接着怎麼照顧年輕球員。當然,你們要是想回國賺大錢,那也隨你們。”
曲波連連搖頭:“繼海哥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是歲數大了,頂級聯賽踢不動了我肯定回圖賓根,能不回國就一定不回國。國內……唉。”
“怎麼?”王艾插起一塊牛排塞嘴裡問道。
曲波嘆口氣,擡頭看了看房間的擺設,飯廳正對着後院。兩百多平的後院上方是個遮陽棚,下放中間是個長十米、寬五米的大號游泳池,不像一般鄉村別墅後院的長五米、寬三米那種連猛子都不敢扎的大號浴池,是真正的游泳池。泳池邊是一溜四個躺椅和小圓桌,院牆外還有五六米寬的草坪。
曲波來到時從正門進來,也看到了高達三層數十個房間的別墅是如何寬敞。別墅旁的車庫可以並排放下三輛車,車庫隔着房子主體的另外一側,則是一座小型花園。別墅前的草坪隔着馬路和院牆。在曲波的印象裡,這裡說是別墅,不如說是一個小型莊園。
從四周收回視線,曲波聲音有些低沉的道:“我這個夏天回國和不少隊友聚會,唉,怎麼說呢,我發現他們都不是當年了。當初我剛進一線隊、剛進國青隊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心一意的訓練比賽,什麼惡習也不敢沾染,少數幾個抽菸的,都得偷偷摸摸的,一天也抽不上五支菸。可現在……”
曲波又是一陣搖頭嘆息:“我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我一個以前的隊友結婚,大家去道喜麼,我們一桌一個包廂,吃到一半我就堅持不住了,屋子裡全是煙。大家喝酒喝的我都害怕。我說我有事先走了,出去走一半我發現我電話忘帶了,回去到門口就聽裡邊人說我裝逼,留洋了瞧不起人了。可我……唉!”
“國內的天,就這麼高。”曲波的左手虛浮在桌面一寸,然後擡起手臂到一尺:“歐洲的天,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