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賞你一個笑臉
上次爲了救小郡主和容九，蘇顏就已經昏迷一個月了，大病一場，身體自然虛弱許多，時隔沒多久，又被水淹一次，蘇顏的身體完全吃不消。舒愨鵡琻林書翰暗想，若是小墨在這裡，瞧見蘇顏這副鬼樣子，肯定想把杜凝香給生吞活剝了，也不想想小墨那副愛母如命的樣子。
不過，說起來也全是因爲他，若是他能說服林徐氏，又哪來這麼多事。林徐氏那日掉河被救起來之後，除了被嚇着，倒無大礙，喝了碗薑湯就能蹦能跳了。雖說平日裡和蘇顏不對付，但那日蘇顏爲了救她，自己卻差點被淹死，林徐氏心裡頭還是有些內疚的。
尤其林徐氏身邊有個姑娘叫杜凝香，此姑娘一心一意要幫她的林哥哥搞定林徐氏，杜凝香有事沒事就在林徐氏耳邊唸叨，說蘇顏如何高燒不退啦，如何消瘦啦，如何昏迷不醒啦，攪得林徐氏寢食難安。自從蘇顏高燒不醒之後，林書翰便一直貼身照料，若是在以往，林徐氏定然要罵罵咧咧了。這回林徐氏倒是安生得很，不哭不鬧不罵人。
這日，林徐氏一早起來，揀了三十個新鮮的雞蛋，彆彆扭扭地半天沒出門，杜凝香打着哈欠起了牀，見林徐氏那猶猶豫豫的模樣，在背後涼颼颼地說道：“林嬸嬸，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了，要去看看蘇姐姐，昨兒回來的時候，蘇姐姐的高燒都還沒退，也不曉得今天退了沒，蘇姐姐今年可真是命途多舛啊。”
說着，杜凝香瞄了瞄那一籃子雞蛋，心裡頭樂得齜牙。沒給林徐氏開口的機會，杜凝香直接大搖大擺地出了門，林徐氏欲言又止。說起來，林徐氏最近深感看錯了杜凝香，原以爲杜凝香出身尚書府，該是個端莊賢淑的，誰料到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才發現杜凝香的性子野起來和那個蘇顏也相差無幾。
當然啦，現在杜凝香和蘇顏的性子並不是林徐氏關注的重點。待杜凝香走後，林徐氏掙扎了大半天，還是提着那一籃子雞蛋出了門，前往鎮上。
穆掌櫃夫婦、琉璃清荷還有酒樓的廚子夥計們昨兒下午來看了蘇顏一回，清荷都忍不住抱怨林書翰是怎麼照顧蘇顏的，居然讓蘇顏弄成這副樣子，林書翰自己也很鬱悶。蘇顏燒了兩天兩夜，湯湯水水灌了不少，終於今兒清晨退了燒，林書翰終於放下心來。
“阿顏，來，先喝點粥。”林書翰親手煮了一碗瘦肉粥來，將蘇顏扶起靠在自己的身上。
蘇顏嘴脣有點乾裂，臉色寡黃，渾身沒有半點力氣，任由林書翰將自己攬到懷裡，蘇顏嗓子沙啞地說道：“林書翰，你該洗澡了。”
接連幾天寸步不離地守着蘇顏，林書翰哪裡有時間打理自己，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上還真是捂出一身汗味來了。可是，一個病人醒過來應該關心的是這個問題麼？對於林書翰的日夜照料，若說不感動，那絕對是假話。但是要讓蘇顏膩膩歪歪地說出幾句甜言蜜語，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這就嫌棄我了，也不看看我是爲了誰。”林書翰小口小口地喂蘇顏喝粥，動作甚是溫柔。
蘇顏暖暖地笑了笑，瞧見林書翰那一臉的憔悴，不忍地說道：“好吧，賞你一個笑臉。”
說着，蘇顏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林書翰真是佩服蘇顏那腦子了，醒過來不哼哼兩句撒撒嬌也就算了，還在那邊傻樂。
“這會兒能開玩笑了，前兩天睡得跟死豬一樣。”
“你纔是豬呢。”蘇顏扁扁嘴，偏了偏頭，拒絕林書翰喂進嘴裡的第五口瘦肉粥，“太淡了，吃不進去。”
“你燒剛退，清淡爲宜，不許挑食。”林書翰纔不會依着蘇顏亂來呢，“你啊，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這能怪我麼，誰曉得我下河救個人會腿抽筋，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嘛，大概我最近和水有愁，動不動就被水淹。”蘇顏撅了撅嘴，又張開了口。
林書翰正色道：“鑑於你的很多事情無法控制，我決定要趕緊把你娶進門，不然再讓你這麼折騰下去，什麼時候小命都折騰沒了。”
蘇顏擡手擰了林書翰一把：“你這是咒我呢吧，我要進你家門的話，你娘不把我打出來纔怪。”
“哪會。”林書翰淡淡地笑道，“其實，我娘她心眼不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起來，其實她並不是我的親孃，只是我爹的小妾。我爹當年是戶部尚書，路過江南的時候遇見了我二孃爲葬父賣身，我爹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了家。她原本也是個溫婉的女子，若不是如此，我親孃如何會同意我爹納她爲小妾。”
雖說林徐氏並非林書翰的親孃，但這些年林徐氏對林書翰的悉心照顧，不是親孃勝似親孃，林書翰一直都是把林徐氏當親孃看待的。蘇顏想起那日杜凝香跟她說的，關於林書翰的身世，輕輕地說道：“我聽凝香說，你們家當年是被滿門抄斬的？”
林書翰點點頭：“我爹當年不小心捲進了黨羽之爭，被人誣陷叛國謀反，林家一百多口人全部被處斬，我和二孃僥倖活了下來。這些年，二孃待我如親兒，什麼都護着我，只是二孃想法比較守舊，總覺得我的妻子應該是溫柔嫺淑的官家小姐，所以對你就有了些敵意。”
聽林書翰用這麼平靜的聲音跟她說這些事，蘇顏有些心疼：“是誰誣陷你們家謀反的？這些年，你肯定很想報仇吧。”
“是當今皇帝和容王。”林書翰並沒打算瞞蘇顏，“當時，當今皇帝和容王正圖謀奪位，而我爹對先帝忠心耿耿，深得先帝的倚重，當今皇帝和容王爲了剷除先帝身邊的人，這才誣陷我爹謀反，斷了先帝的左膀右臂。這些年，我是想過要報仇，甚至想過借丞相之手將當今皇帝和容王殺掉，可是上次去京城的時候，我卻不小心聽說了些容王和容王妃的事兒，然後有些懷疑你和容王的關係，再說小墨和容王長得那麼像……所以，我就想查明情況。誰曉得，皇帝和容王居然先下手，給我爹平反，還許我以高官厚祿。我當時想，既然容王那麼在意他的王妃，那要是讓他知道自己的王妃成了我的妻子，而他的兒子還得叫我父親，對他來說肯定是很大的打擊，所以，我就懷着這個心思回來了！”
蘇顏咬牙，狠狠瞪了林書翰幾大眼：“你還真敢說！搞半天你就是把我當作復仇的棋子！”
林書翰囧了囧：“你不是常常跟我說要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嗎？我這不是一五一十坦白了嗎？再說了，我們兩有感情在前，你嫁給我是遲早的事兒。再說了，現在看樣子，我不也沒報復成功嘛，誰曉得你和容王到底什麼關係。”
蘇顏虎着臉瞪着林書翰：“不要臉！”
“不要臉才能娶得到媳婦兒。”
蘇顏一臉黑線，她也倒不會真的怪林書翰，換作是她，誰要把她全家都殺了，她不把仇人搞得家破人亡，她心裡就過不起。她其實心裡頭更明白，林書翰肯放棄報仇，多半也是因爲她，若是他和容王真的勢不兩立了，她在中間也不好做人。
“你娘不知道容王是你們的仇人吧？”蘇顏忽然想起林徐氏初次見到容王的場景，本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不知道，我一直瞞着她，你以後也不許跟她說，讓她知道了，只會讓她更難過。”林書翰笑了笑，“其實如今想想，報了仇又有何用，我林家上百條人命也回不來，我的報復也只會讓天下大亂而已。我爹生前最希望看見的就是百姓安居樂業，當今皇帝和容王雖然有負林家，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帝王之才，自從他登基之後，大慶百姓才得以安居樂業，盡享太平。”
蘇顏歪着頭瞧着林書翰的側臉，有些着迷：“我忽然發現，其實你真的很適合做官，你要是做官的話，肯定是個受百姓愛戴的好官，因爲你有和你父親一樣的想法，齊家治國平天下。”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當官的麼？”
“我那是不喜歡貪官污吏。”
屋裡頭，林書翰和蘇顏嘀嘀咕咕絮絮叨叨，小院外頭，林徐氏早就站了半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拉不下臉來。杜凝香不知打哪裡冒出來，躡手躡腳地跑到林徐氏身後，猛地大叫：“林嬸嬸！”
林徐氏心都快嚇跳出來了，捂着胸口埋怨道：“凝香，你可嚇死我了你！”
杜凝香低頭瞧了瞧林徐氏手裡頭的雞蛋，怪笑道：“林嬸嬸是來看蘇姐姐的吧，那幹嘛站在外頭，進去啊，蘇姐姐已經醒了。”
林徐氏還是放不下身段，拉不下臉，嘴硬道：“誰說我來看他的，我是來看二郎的。”
“來看林哥哥的話就更好了，林哥哥就在裡頭啊，趕緊進去呀。”杜凝香瞧着林徐氏彆扭的樣子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