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姚致遠推開面前的空碗,低叱一聲。
演習這麼嚴肅的場合,她們兩個小丫頭片子卻爲了當兵的男友要去現場探望,這傳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軍隊不是地方單位,可以通融照顧,這裡需要的是鐵的紀律和鐵的服從。雖然閨女只是個純潔的炮灰,但是他的信條裡可沒有嬌慣縱容這一說。
“你說你同意不同意吧。”姚曉璟像一枚快被點燃的炮彈,炮口對着姚致遠。
“不是我不同意。曉璟,你要懂事!要明白這次能讓你跟着來,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去問問,看誰家的孩子能有這特權?既然來了,就給我老姚爭口氣,別動不動的跟我提條件瞪眼睛!我是你爸,不是敵軍!再說了,演習重地屬於國家高級機密,豈是你們想去便去的地方。”姚致遠儘量放緩聲調耐心的解釋利害關係,企圖讓女兒明白事理。
姚曉璟不說話了。
在姚致遠以爲女兒終於想通的時候,她卻突然朝他開炮:“你都能通融我來導演部了,爲什麼就不肯給蕊蕊一次機會。你知道不知道,爲了這次演習,他們有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面,蕊蕊想他都快想瘋了,所以纔會積極申請來參加軍演醫療救護隊。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這兒見他一面,哪怕是不說話,看上一眼也好。。可你呢?你的心怎麼變得那麼狠啊,連這點希望都不給她。。哼。。我算知道了,你當初爲什麼那樣對媽媽!因爲。。你根本是自私冷血的人!”
“曉璟!”姚致遠面色一變,盯着她的視線漸漸瀰漫出濃重的痛楚,直達於心,帶來胸口陣陣的絞痛。他默然而立,靜靜的看着她。
姚曉璟倔強咬脣,眼眶微微發紅,揪扯着T恤的衣襬不肯和他的視線交流。
姚致遠之後自己釋然了。
因爲2年來不肯喊他一聲爸爸的女兒,如今肯站在他的面前發脾氣,還會在午夜時分爲他準備一碗熱熱的湯麪,已經是他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幸福。外人看來,他姚致遠身居高位風光無兩,成就無人可以企及。可實際情況呢?拋開了這些耀目的光環,他其實一無所有。溫柔賢淑的妻子和漂亮精靈的女兒都離他而去,他從小到大最渴望的家庭溫暖,一夕之間由他的錯誤化爲了烏有。
姚曉璟不會知道,當她彆扭的主動提出想要跟着他一起參加軍演時,他激動欣喜的心情,簡直溢於言表。他覺得這是緩和父女關係的最佳機會,所以才破例安排她進了導演組大院。雖然每天忙得和她說不上幾句話,她也從未給過他好臉子,未曾喊過爸爸,可他就是覺得高興,從裡到外渾身上下都透着活力。連過往演習緊繃的情緒也在楊文軍時不時的帶來的小道消息裡得到了極大的舒緩。
小道消息都是她的。
從她害的炊事班剛剛採購回來的活雞滿院亂飛,到荷槍實彈的哨兵找到楊文軍報告她想偷溜出門,從她跟着衛生隊的女護士給生病的士兵打針嚇得兵蛋子掉褲子,到夜半三經按時按點出現的“鳥叫”等等等與她有關的各種消息,都給他這個中將歷來枯燥的軍事生活帶來了一抹鮮麗的亮色。楊文軍最近常說的一句話是:參謀長,你愛笑了。
笑。
他撫着冷硬堅毅的面部線條,嘴角又不自覺的向上翹起。
姚曉璟。
面前桀驁不馴的丫頭,纔是他姚致遠的女兒。
敢於和他據理抗爭,敢隨時隨地給他搞出狀況的閨女。
姚致遠無奈的妥協,但是有一個條件,必須由楊文軍跟着她們兩個搗蛋鬼。而進出導演部必須持有一張特別通行證,姚致遠隨即命令部下給她和包蕊蕊各自開了一張,天亮出發。
“早去早回。”他能爲她做的只能這麼多。
姚曉璟興奮極了,可她卻竭力剋制着,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淡淡的說:“哦,我回去睡覺了。”她拿起通行證,轉身朝門口走。可到了門邊腳步卻緩了一下,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音飄了過來,幾乎讓姚致遠聽差。
兩年多了,她第一次對他說:“謝謝。。。”
門簾被放下,外面沒有意外地響起了姚曉璟低抑的喜悅笑聲,接着,又是咚咚咚一陣急速的跑步聲漸漸遠去,中軍帳一下子變得空曠寂寥起來。
與中軍帳緊挨在一起通訊部有徹夜值班的人員在堅守,細密的電報聲,電流聲合着遠處哨兵換崗的口號聲奇異的匯成了一道道令人熱血沸騰的聲響。姚致遠正要點菸夜戰,卻被催促他休息的楊文軍制止了:“參謀長,別抽了。”
姚致遠的煙只掏出來半截,難熬的煙癮讓他眉頭微蹙心裡頭直髮癢,可是秘書的手勁挺大,還緊跟着唸叨出他剋星的名字:“曉璟。。。。”
姚致遠想了想,投降了:“罷了罷了。。。不抽了,不抽了!!從今天起,我姚致遠戒菸。。你要給我作證!”
楊文軍擡了擡眼鏡架,向他敬禮:“是,參謀長!爲您作證是我的榮幸!”
“小楊,你跟曉璟學着貧吧。”姚致遠大手點點秘書,轉身坐在了沙盤前面。
楊文軍順手收拾桌上的雜物,有些不確定的問:“參謀長,你真讓曉璟陪着醫療兵去看什麼男朋友?”
“嗯。。”
“我剛纔查了一下,醫療兵的男朋友所在的營被分成了兩股,明天經過附近的沙河鎮。不過,他們執行的任務很特殊。”楊文軍說道。
“特殊?什麼意思,小楊?”姚致遠從沙盤前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