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爲有魏忠賢從旁插手的緣故使得案子得以拖延審結,楚不二也覺得其中有些蹊蹺的地方,但是真讓他們卻查此案卻又有些爲難了。要知道當時在場的人,就只有證人王小六和動手殺人的錦衣衛還活着,他們又都是衆口一詞地咬定是東廠的番子在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的情況下還與錦衣衛動起了手來,這才使得他們被殺。
幾日調查下來,東廠的人是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發現,這讓一衆人都很是氣悶,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相信了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了。要知道在他們想來,錦衣衛敢招惹自己東廠的人是絕無僅有的,而且牛空等人是恰好從外歸京而不是被人有意引出城去,那就排除了錦衣衛挖了個陷阱等着他們掉下去的可能。排除了種種可能之後,就只剩下最後的一種了,那就是事情確如呂岸等人所說的那樣,是他們犯了事,死有餘辜。
對這樣的一個結果,東廠的人自然是不能接受的,以前只有他們讓錦衣衛的人吃虧,若是這次他們殺了自己的人卻得以無事的話,東廠勢必會受到影響,那無論是一般的番子還是主事的檔頭當然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了。在細想了很久都沒有辦法從正途上來駁斥此事之後,幾名檔頭終於決定用非常規的辦法了。
十月初三,秦燮就藉着自己生辰的理由請了田爾耕和許顯純二人到京中一座知名的酒樓一聚。田、許二人雖然在官位上要遠高於東廠的一些檔頭,也深得魏忠賢的信任,但是對東廠的人卻還是不敢大意,所以在當日午時就趕到了酒樓,參加這個酒宴。
當他們兩人進到包房之中,發現除了自己兩人之外,其他的都是東廠的檔頭時,就知道今天應該不光光是喝酒祝壽這麼簡單了。不過既然人都來了,也沒有走掉的可能,便都笑着坐了過去,然後幾人就吃喝了起來。
酒過數巡之後,秦燮突然嘆了一口氣,這讓在場的幾人都很是不解,立刻就有人問道:“秦兄,今天乃是你四十三歲的壽辰,何以唉聲嘆氣的,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還是兄弟你關心我啊,”秦燮似乎有些感動地說道,“我是在想今日雖然我是很高興的,可我的那些個好兄弟卻無法來爲我祝壽了,所以才……還望諸位見諒。”
“秦兄指的可是牛空他們嗎?”楚不二在看了田爾耕他們兩人一眼後問道。秦燮無聲地點了點頭:“他們幾個向來與我交好,每次生日他們都會來同我一起飲酒,可是今年卻是人鬼殊途,想想真是讓人傷感啊。在下一時有感而發,倒讓諸位見笑了。”
那些在旁的東廠檔頭忙安慰了他幾句,連說他是有情有義之人,實在是衆人的好榜樣。這些話直聽得田、許二人心裡直罵:“什麼和牛空有着兄弟交情,要不是他們突然死了,你秦燮會知道東廠裡有這麼幾號人物嗎?”他們兩人知道這不過是將話題引到東廠番子被殺一案上的藉口而已,如此看來今天的壽宴都是爲了此事而安排的了。
雖然明白對方的用心,但田爾耕二人卻也不好說破了,只得在旁說道:“秦兄你就不必傷心了,此事都已經過去了,人死如燈滅,若他們真是有怨的,自會有個公斷。”
楚不二等的就是他們的這一句話,見他們終於說了出來,就急忙在旁說道:“殺我們這些兄弟的乃是錦衣衛的人,兩衛兄長都是錦衣衛的大人,不知如何看待此事啊?”
“這個……”在看了身邊的田爾耕一眼之後,許顯純才道了:“刑部不是有了判決了嗎,這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而且……”說到這裡他就停住了,要當着東廠的人說他們的人犯了事才死的,他許顯純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不過言下的意思是表露無疑了,所以幾名東廠的檔頭的臉色就爲之一沉,不過因爲受了秦、楚二人的告戒纔沒有當場發難。
楚不二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之後才說道:“聽許兄所說的話來看,你也對此事很是上心了?”許顯純微笑着回答道:“上心不敢說,但此事終是與我錦衣衛的人有關,我總是要看着一點的。”他畢竟是錦衣衛的僉事,有時候還是要據理直說的。
“不過我想有些事情許大人所知還是不夠的。”楚不二繼續說道,隨着稱呼上的改變,他面上的笑容也逐漸地收斂了起來,“你們的那些人口口聲聲地說是我們的兄弟搶掠了民女,又不肯表露身份才被當作是賊人而被當場格殺,可我卻查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楚兄你查出了什麼?”田爾耕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打了個突,就忙問道。
“那是一個證人,他可以作證當時的事情不是如那些錦衣衛所說的那樣,而是另有別情,不知田兄你對此有什麼看法?”楚不二笑着問田爾耕道。
田爾耕一聽這話,更是露出了擔心的神色:“真有這樣的事情嗎?那楚兄何以不向刑部的大人說明呢?”見他信了自己的話,楚不二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替我們東廠和錦衣衛的關係考慮。我知道我們雙方這兩年來總是有着一些摩擦的,不過那都是小誤會罷了,可從來沒有像這次仗義出過這麼多的人命,所以此事必然有什麼人在背後動了手腳。若是我直接將此事的真情上報給刑部甚至是九千歲的話,只怕田兄和許兄二位也會受到牽連。爲了你我的兄弟之義,所以我才忍着沒有向刑部呈上證人的證詞,今天我就藉着幾位都在說句實話吧,我不但查出了此事大有蹊蹺,還找到了此事的幕後主使之人。”
“還有人在背後主使着此事?這人是誰?”正如楚不二所想的一般,在聽了他的這番半真半假的說辭之後,田、許二人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他所說的那個幕後主使的身上去了,而將他剛纔所說的什麼人證給拋到了一邊。
“殺我們東廠兄弟的人是一個叫呂岸的百戶和十多個錦衣衛。這個呂岸和其中的八個錦衣衛都是從遼東而來,兩位不需要我再說出這人的名字了吧?”楚不二笑着說完了這幾句話後,便夾起了一筷菜放進了口裡咀嚼了起來,同時兩眼看向了田爾耕二人。
田、許兩人立刻就呆在了那裡,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過了良久才道:“楚兄所得到的情況可是真的?這個唐楓怎麼會攙和進這事情裡來,從這事情發生之後他可沒有露過面啊。”
“這事是真是假,兩位只要回去看看那些人的來歷就一清二楚了,你們也莫要小看了這個唐楓。可記得他是怎麼纔來的京城嗎?當時東林黨在時,汪文言是多麼的風光,還不是因他而死,還有崔呈秀大人,也是因爲他而被趕出了京城。所以我想,這個唐楓的野心可是很不小的,現在他已經將手伸到了你們錦衣衛中來了。”
“可是……”田爾耕想分辯兩句,但一時卻找不出可以說的話來,只得看向了許顯純,不想許顯純卻已經相信了楚不二的話了,他聯繫之前的事情,再加上呂岸以前和自己的侄子有着矛盾,顯然他是來報復的了。
見兩人中田爾耕還在猶豫難定,楚不二就繼續說道:“我想這個唐楓如此做的用意就是在挑起你我雙方的矛盾,而他自己則可以乘機坐收漁人之利。他最近正深得魏公公的信任,而且還有着錦衣衛千戶的官職在身,若是想取二位中的一人而代之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他才設下這個毒計,就是想要拉了兩位入彀,從而讓兩位因爲保自己的人而獲罪。”
在又沉默了好一陣之後,許顯純纔開口道:“楚兄你所說的若是實情的話,倒真是救了我們了。只是此事茲事體大我們也不敢輕忽,只有去查看無誤之後才能下定論。”
“這個當然,我楚不二是不會害自己人的,我們東廠和錦衣衛一心爲皇上辦事,當然就是自己人了。”說着哈哈笑了兩聲,然後又說道:“不過我要告訴二位的是,此事連九千歲都已經驚動了,可拖不了多少時候。若是在九千歲過問之前你們二位還拿不定主意的話,我也只能顧着自己的東廠兄弟了。”
“那不知楚兄讓我們怎麼做呢?”田爾耕這時才恢復過來,輕聲問道。
“若想讓此事不鬧大,使得那唐楓黃雀在後的話,就要兩位秉公而斷了。只要兩位大人斷言呂岸等人殺了我們東廠的兄弟是有罪的,該當抵命,我想刑部的人也不會硬是要和我們兩邊爲敵而保住他們的。到時候唐楓的計劃失敗了,而你我雙方也沒有什麼損失。而後我們便能聯手一起來對付這個幕後的主使了。”
在和許顯純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田爾耕終於點頭道:“好,若一切真日楚兄所說的那樣,那便依你之言而辦。寧可讓這幾人死了,也不能便宜了他人。”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在包房的樑上正伏着兩條人影,將他們的話都聽了個清楚……
PS:再道一聲中秋節快樂~今天月亮還真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