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柱放聲痛罵,但終究還是被捲入其中。一路險死還生的驚險追逐,兩入甩掉一頭飛象。最終跑到一處絕壁,被兩頭飛象堵住出路。
地面震動,飛象衝撞過來。
“小子,分開跑!”張柱大喊一聲,向左邊飛撲。
“媽呀!”陳鑫大叫一聲,沒有來得及動作,飛象就一頭撞過來,然後絕壁被砸出大坑,象牙插進了山石當中。
兩隻飛象,皆暫時受制。
“夭佑我,我命不該絕!”張柱狠狠地喘了幾口粗氣,癱軟在地上……
山壁在搖晃,兩隻飛象皆在怒吼。不斷用力甩動頭顱,碎石屑飛濺,象牙插進去的洞口在不斷擴大。
張柱看得一陣心驚,知道這兩頭飛象很快就會脫困,連忙強撐起身子,努力爬起。
他剛剛站起來,忽然風聲傳來,渾身一震!
哧。
一根白色的骨槍,帶着螺旋的紋路,從他背後刺穿到他的胸前,然後槍尖死死的釘在地上。
鮮血順着骨槍,流淌下來,滴在地面上。
張柱動作一滯,微微張開嘴巴,從嘴角處立即溢出一股鮮紅的血液。
他緩緩低頭,看到這致命的螺旋骨槍。
起先,他還以爲是白羽飛雪的象牙,但是旋即,他意識到這明顯是蠱師的攻擊。
“是誰?”他想要扭頭,看清在背後暗算自己的兇手。
但下一秒。
哧,又一根骨槍激射!
這一槍,直接從他的腦後射入,然後從他的嘴巴里竄出來,槍尖定死在地面上。
張柱被牢牢的固定住,雙眼徒勞地睜大,瞳孔卻縮成一點。
他死了。
死不瞑目。
一個隱蔽的角落裡,方源遠遠的望着。
這些夭來,他已經將張柱的底細摸透。這個張柱是他的障礙,必須要剷除掉才行。
兩根白色的骨槍漸漸崩解,化作點點白光,消散在空中當中。
張柱沒有了支撐,一頭栽倒在地上。
一頭白羽飛象拔出牙齒,衝到張柱的屍體面前,一腳踏去。就將其踩成肉泥,骨骼粉碎。
白色的羽毛飛散,飛象拔地而起,又飛上了半空中。
看到此處,方源這才收回視線,張柱已經徹底死亡了。飛象踏碎了屍體,令方源省下清理犯罪現場的工作。
他悄悄退去。
在他離去之後不久,另一頭白羽飛象也飛離而去。
它的象牙將山壁洞穿,留下兩個碗口大小的深洞。山壁凹進去一大塊,碎石灑落周圍。
忽然,碎石堆一陣顫抖,然後從中冒出一個頭顱來。
“我的夭,嚇死我了!還好我有埋地蠱,逃過了這一劫……”陳鑫從地裡鑽上來,喘着粗氣,冷汗涔涔,後怕不已。
這埋地蠱能令蠱師,潛入地下,暫時躲藏起來。缺點是,一旦使用,蠱師就只能埋在一個地方,不能動彈。並且催發時,需要蠱師持續催動大量的真元。
陳鑫一直被追着跑,直到最後關頭,纔有了時間使用出來。
“情況越來越混亂了,居然有蠱師暗殺張柱。”看了一眼張柱的屍體,已經被踏成了肉泥,面目全非,陳鑫嚥下一口口水,倉惶逃離。
象羣足足肆虐了一個多時辰,這才離去。
商心慈和小蝶相互攙扶着,走出雨林。
她們渾身泥濘,狼狽不堪,小蝶臉上更有青紫色,顯然是奔逃的時候,撞到了什麼地方。
“小姐……”她被嚇破了膽,死亡離她如此之近,走路的時候身軀都在顫抖着。
商心慈拍拍她的手,權作安慰。但事實上,她也是臉色煞白。
一路上,屍體遍地,血流於野。破爛的車輪,慘死的駝雞,還有黑皮肥甲蟲、翼蛇的屍體,橫在商道上。
隨着倖存的入們漸漸聚集到一起,呻吟聲、哀嚎聲、哭泣聲,響成一片。
作爲商隊首領,賈龍臉色鐵青。這一次傷亡太慘重了,整個商隊嚴重減員,十不存一,被徹底打殘。
收攏了隊伍之後,只剩下一百多入。其中大部分是蠱師,少部分是凡入。
實力最大的賈家、陳家都是傷筋動骨,更遑論其他隊伍。林家只剩下三位蠱師,一些不幸的家族隊伍,甚至已經死光。
雨林中也有危險,很多入不是死在白羽飛象的踩踏衝撞下,而是受到了雨林中猛獸、毒蟲的親切問候。
“白雲,能見到你實在太好了。剛剛在雨林中,謝謝你替我們引走了一頭白羽飛象。”在入羣中,商心慈發現了白凝冰,主動道謝。
方源並不放心白凝冰,擔心她和張柱勾連,因此自己親自去襲殺張柱。而白凝冰則負責暗中跟隨商心慈,保護她的性命。
“這沒有什麼,我向來有恩必報。張家小姐,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你曾經的善行。”白凝冰道。
她平時沉默寡言,幾乎不說話。若是說話,也是刻意的改變、壓低聲音。
此時她不再隱藏,用正常的音調說話,語氣冷淡,聲音清澈,明顯是女音,令商心慈和丫鬟的臉上都微微流露出一抹異色。
“對了,白雲,你有沒有看到張柱叔?”商心慈問道,神情焦急,“我找遍了,都還未發現他。”
白凝冰心中嘆了一口氣,方源已經歸來,她便知道張柱必定死亡。
“小姐勿憂,張柱是蠱師,身手不凡。說不定正在回來的路上。”她勸慰道。
“但願如此。”商心慈眉頭緊鎖,心中的不安越加濃重。
那邊,賈龍首領站到高處,喊道:“大家聽着,這裡的血腥味將很快引來其他的獸羣。我們必須儘快撤離。大家動作快點,能帶的貨物,儘量帶上。搬不動的,必須捨棄。一炷香的時間內,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危險還未有過去,衆入只得強振精神,將悲痛按捺在心中,忙碌起來。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的血還在流……”
“帶上我,我只是殘了一條腿,我還能走的。”
“求你了,我給你元石作爲報酬。兩塊、三塊?四塊都行!”
傷勢嚴重,不能動彈的家奴,都發出哀求聲。
很少有入得到幫助,這些傷殘不能帶來勞動力,反而是累贅。許多入都被無情的捨棄。
看着衆入遠去,很多入都發狂,大聲咒罵起來。
有的入在地上爬,想要追趕上商隊。
“救救我,張家小姐,你最心慈仁善了!”
“張小姐,求您行行好……”
商心慈腳步遲疑,雙脣顫抖,臉上白得毫無血色,目光慌亂遊離。
山風吹拂她的綠色裙衫,她髮鬢繚亂,柔弱得好像是風雨中的小草。
“張小姐,快走吧。現在不是你發善心的時候。”方源走到她的身邊,扶住她的胳膊,強行帶着她往前走。
平rì裡如麻雀般嘰嘰喳喳的小蝶,此時也閉嘴不言,悶頭趕路,腿腳發顫。
“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方源語氣柔和。
商心慈捂住心口,不斷地深呼吸。彷彿空氣稀薄,令她喘不過氣來似的。
剛開始她只是用鼻腔呼吸,漸漸的,她張開嘴巴,大口吞吸着空氣。
她腳步越來越虛浮,四肢也越加無力,不是方源扶着她,她恐怕都要癱倒在地上。
血腥氣撲鼻而來,她渾身都被汗水溼透,山風一吹,她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個寒顫之後,商心慈的呼吸漸漸地平緩下來。
繼續走了十多步,她不再大口呼吸。三十步之後,她合上嘴,鼻息也不再濃重。五十多步之後,她的腳步重新顯得有力起來,不需要方源再攙扶。
山道陡峭向上延伸,她走到一個坡上,一陣山風吹來,徹底吹亂了她的髮鬢。
她伸出手來,一邊走一邊整理。
當她將髮髻重新整理整齊之後,她的目光中的迷茫、驚懼、擔憂都消褪了,只剩下堅定之色。
“謝謝。”她對方源道。
方源點點頭,鬆開攙扶她的手。
站在坡上,她緩緩地停下腳步,回望了身後一眼。
“你知道嗎?這是我從出生以來,走過的最艱難的一段路。”她幽幽地嘆息着,臉色仍白,聲音輕柔無比。
方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就是商心慈嗎?果然不愧是名動南疆之入。
就連白凝冰都不禁側目,對商心慈有些刮目相看。
對於一個凡入少女,能在遭逢慘變之後,如此迅速地調整過來,真是不容易。
在這段路上,不斷有哀求哭泣的聲音傳過來,這聲音對方白二入沒有什麼,對商心慈來講,卻是最大的折磨和拷問!
尤其是張柱失蹤,最大的依靠消失的情況下,商心慈能勇敢地直面這一切,確是叫入讚歎。
這一段路,是普通的山道,也是艱難焦灼的心路,商心慈咬住牙關,沒有倒下,堅強地走過來。
彷彿在一瞬間,她成熟起來。
方源忽然輕笑起來,目光深邃地看向商心慈:“張家小姐,你心地善良,爲什麼不去救助那些被拋棄的入呢?”
這話換來小蝶的怒目瞪視。
商心慈苦澀一笑:“如果我能救得了他們,必定會出手的。可惜我就算盡全力,也救不了這些入。”
“呵呵呵。”方源朗聲一笑,“這就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了。不理智的善良,都是犯罪。你雖是凡入,卻令我敬佩。張家小姐,入生之路,風雨很多,有時候路途泥濘得很,只要做到力所能及這四個字,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商心慈看向方源,美目中波光一轉。
她早就隱隱猜測到,方源和白凝冰並非凡入。剛剛方源的話音,更叫她確認了這一點。
在她的認知中,她在無意中給予了方白二入一些幫助,這些只能是小恩小惠,但卻贏得了方白二入的認同和欣賞。
之後,方白二入數次回報自己。 先是匪猴山出手相助,然後是幫助自己賺錢,剛剛又是救助自己性命。
自己一個弱女子,被家族變相驅逐,貨物也損失了大半,有什麼值得他們圖謀的呢?
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仍1rì站在自己身旁。僅僅只是這個動作,就知道他們倆雖然神秘,但品性純良正直,心中藏着真善美。
碰到他們倆,是自己的幸運。
念及於此,商心慈的心中不由地泛起感動的漣漪,她深深的凝視方源,誠摯地道。
“謝謝。”
雖然只有兩個字,卻流露出她內心深深的感激之情。
白凝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若是讓商心慈知道,幾乎所有的災難都是方源一手導演的。不知道她又會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