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亡統計出來了,目前我們還剩下一百三七人,其中蠱師七十八人,凡人五十九位。”一位副首領當衆彙報道。
此時,在這個破爛的帳篷內,商隊倖存的頭領都集結在一起,共同商討出路。
氛圍凝重而且壓抑。
商隊首領賈龍眉頭緊鎖,聽到這裡,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
原先上千人規模的龐大商隊,想不到已經只剩下這麼點人。七十八蠱師聽起來蠻多的,但是三轉蠱師,只有在座的十二位。二轉蠱師有二十八位,剩下的三十八位都是一轉蠱師。
在這個數量上,還要剔除掉傷殘者。實際上,真正還保留戰力的,只剩下一半不到。
凡人命賤,那些家奴可以捨棄,但是蠱師就不同了。
每一個蠱師,都是家族寶貴的財富,不可能放棄。
雖然賈龍知道,這些傷殘蠱師對商隊來講,是一個巨大的包袱,爲了維持他們的生命,治療他們的傷勢,商隊原本就崩潰的後勤必將雪上加霜。
但是賈龍卻不敢放棄他們,一旦放棄,士氣將徹底崩解,蠱師人人自危,整個商隊將徹底垮掉。他們最終的下場,將是被獸羣吞沒。
這時,作彙報的副首領話鋒一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商隊的貨物還剩下不少。將那些無主的商貨平均分配下來,將是一大筆的元石,可以彌補我們許多損失。”
剛剛的災難中人死的多貨物損失較少。
如果平均分配,倖存者反而能因此受益。
聽到這句話,帳篷中幾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商人逐利,哪怕他們身處險境,也沒有改變這個本xìng。
衆人面面相覷了一陣,副首領陳雙金咳嗽一聲:“平均分配,我覺得有些不妥。剛剛那戰,我陳家犧牲最多,斬殺的白羽飛象也最多。這些無主的商貨我至少要三成!”
“蘭成?”
“怎麼可能!”
“你們陳家犧牲多?我尉遲家犧牲了一位二轉巔峰的青年俊傑呢。
”
“不管怎麼說,我們止家至少得要兩成。”
衆人七嘴八舌,漸漸爭吵起來。利益當前,沒有人不眼紅的。
難有商心慈,夾雜在他們當中,默不作聲。
實力強大的隊伍,希望要求更多。實力弱小的一方,則堅持平均分配。
爭吵聲越來越大,傳出帳篷外,引來無數打探的目光。
商心慈忽然站起身來。
帳篷中陡然一靜。
“諸位。”商心慈美眸掃視一圈“當務之急,不是這些商貨,還是該怎麼活下去。也許獸羣在下一刻就將到來!我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柞,被命運栓在了一起。然而我們每個人的力量有限,接下來只有同舟共濟,纔能有生還的希望。”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
“我提議,先將我們各自的商貨都貢獻出來,取出其中對我們有幫助的物品。在這裡我代表張家,先做一個表率。我自願將手中所有的貨物,都無償的貢獻出來。”
“什麼?”
“無償的貢獻出來?!”
一時間,許多人都驚呆了,陳雙舍、賈龍等人的臉上也變幻不定。
“我累了,希望諸位能儘快地商討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告辭。”說完,商心慈點頭致意,轉身掀開了門簾。
她走出帳篷不到五步,帳篷內陡然爆發出更高的聲浪。
如今增添了張家的貨物這份利益更重,叫人越加瘋狂。
商心恙腳步一緩,捏緊雙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也是商人,自然要逐利。剛剛所謂的“自願奉獻。”當然不是出自真心。
只是如今情勢所迫,她如同懷揣着鉅款的嬰孩,走在大人身邊,不得不自保而已。
回到自家帳篷內,小蝶眼圈通紅,正縮在牆角,嚶嚶哭泣。
她和商心慈幾乎從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剛剛白羽飛象帶給她的驚嚇,到現在才爆發出來。
“小蝶。”商心慈心中暗歎一口氣,坐到她的身邊安撫道。
“小姐,我好怕。嗚嗚嗚……,張柱大人一直都沒有回來,該不會,該不會…,”小蝶一頭扎進商心慈的懷中,痛哭流涕。
商心慈拍拍她的後背,勸慰幾句,但小蝶仍舊哭泣不止。
“小蝶,張柱叔很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商心慈沉聲道。
此話一出,她明顯地感覺到懷中小蝶的身軀一顫。
“小姐……,不會的,不會的!”小蝶擡起頭來,雙眼通紅,不停地搖頭。
“接受這個事實吧,小蝶!”商心慈陡然輕喝一聲,“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不要哭泣,不能哭泣,哭泣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靠自己?可是我們都是凡人吶,要不是張柱天人,我們這一路根本不能成行。”小蝶眼淚汪汪,情緒很低迷。
“沒有錯。那些人如果不是看在張柱叔的份上,怎麼可能讓我成爲副首領之一。小蝶你說的沒有錯,我們是凡人。但是幾人也有凡人的力量!”商心慈的眼中閃過堅定的光。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蝶,雙手把着小蝶的胳膊,用力搖晃一下:“小蝶,你相信我嗎?”
小蝶看着眼前的商心慈,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
這股力量來源於商心慈,然後瀰漫到她的身上,感染着她的心,使得她感覺自己彷彿正在被光明照耀着。
“小姐…。”小蝶目光閃動着,她從未看過這樣的小姐,這一瞬間,她覺得小姐前所未有的明媚漂亮。
“我相信你!”她輕聲而又堅定地回答道。
“很好,小蝶。你聽好了,我們正處在危險當中。有時候人比野獸還要可怕,我們帶上所有的積蓄,一起去找黑土和白雲。”
“好的,小姐,我都聽你的!”
一盞茶的功夫後。
帳篷內,方源和商心慈相對盤坐着。
方源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佳人:“你剛閂說,你已經將我們的貨物都無償地貢獻出去了?給了那些貪婪的鬃狗?”
“是這樣子的。”商心慈坦然承認道。
方源的嘴角翹起,目光中充滿了對商心慈的欣賞。
真是個聰明人啊,能捨能棄,有魄力!
張柱一死,商心慈只是凡人,哪怕代表張家,地位也和其他副首領極不平等。
這些蠱師要想吞併商心慈的財貨,簡直是輕而易舉。
將商心慈殺掉,把責任推到獸羣身上,到時候誰也不能說什麼。張家也不會爲了區區一個商心慈,而去大肆調查。
因此,對於商心慈來講,她手中的這些商貨就變得無比燙手,能給她帶來災禍。
於是,她明智地將這禍端毅然捨棄,拋給了其他人,儘量地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是她又深深的明白,這種安全也不可靠。所以她來到了這裡。
“我是來向黑土你道歉的,很對不起。”商心慈向方源彎腰,“你借貸了這些商貨,按道理來講,這些貨物都是你的。我這次越俎代庖,十分莽撞和唐突。爲表達歉意,請收下這些。”
商心慈這次帶來了兩個木箱子。
不用打開,方源就知道,這木箱子中都裝滿了元石。
有很大一部分,還是自己賺的,五五分成給的對方。
方源不由地看向商心慈。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漸生出心有靈犀之感。
雙方都是聰明人,很多話不用說的太明白。
在商心慈的認知中,方源故意隱藏身份,很有可能就是蠱師。按照他在相處過程中的種種表現,商心慈覺得方源此人很可靠。如果誰還能幫助她,方源無疑是最佳的人選。
因爲,商心慈對方源很放心。
然而,商心慈心中也有顧慮。首先,她不知道方源的真正實力如何,一轉、二轉、三轉的差別很大。其次,方源隱藏身份,必有苦衷,未必可以暴露身份來幫助自己。
在沒有得到方源的承諾前,商心慈捐獻了財貨。安全有了最基本的保障後,她帶着所有的積蓄,來找方源。說是來道歉賠罪,實際上是含蓄地想要邀請方源,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她知道方源和她是一類人,這是聰明人的默契。
兩人對視良久,方源微微而笑,打破沉默:“這些元石,還請張家小姐帶回去吧。”
商心慈面sè微微一變,一顆心頓時往下沉。
在她的理解中,方源拒絕了這些元石,無疑是拒絕幫助她。
但對此,她又能怎樣呢?
說起來,方源已經回報她很多。能做到這點的,世上已經很少人了。商心慈也不能要求什麼。
但是黑土如果不幫她,還有誰呢?白雲嗎?不會,他們倆男女關係親密, 自然同進同退。
商心慈想不出還有什麼人選,她絕美的容顏上,泛起苦笑:“我明白了。但這些元石,就當我送個黑土你的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若不收着,恐怕我也得貢獻出去。”
方源哈哈一笑:“張小姐,我想你理解有些偏差。在剛剛加入商隊那會兒,我和白雲負傷嚴重,幾乎命懸一線。實力降到最低,偏偏還被一些強奴凱覦。哼,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是你庇護了我們,給了我們倆充分休養的機會。這份恩情,說是救命大恩,也不爲過。”
“而我這人,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你雖是凡人,但我認同你,甚至欣賞你。我們在茫茫人海相逢,是一種緣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的恩德呢?元石你帶回去,我必盡全力保護你!”
“啊,…”商心慈聞言,不禁低聲驚呼。
她睫毛微顫,雙眼泛紅,很快就氤氳一片。
在她的視野中,因爲淚水,方源變得模糊。但是在心頭,方源的形象卻無比清晰地刻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