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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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門,就看到一臺計程車在那邊正要開走。我往那邊跑,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竟然一出來就看到計程車了!

我打開了車門,往後方看去想要看看有沒有人追出來,沒有。

我有些失望卻也有些高興,失望的是慰文不關心我,高興的卻是沒人會來阻止我。看我多麼的矛盾,做了這個決定就是不要慰文念着我呀,怎麼還在這裡叄心兩意。

「小姐,要到哪裡?」前面的司機伯伯溫和的問道,我看了看四周,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往何去。

「小姐?」現在伯伯的語氣有點催促了,綠燈亮了,要決定就是要現在決定。

「最近的海灘或河流,哪一個都行。」我心不在焉的道,心裡頭真的是有如水桶打水般的七上八下。

「小姐。」司機有些驚嚇的樣子,回頭對着我語重心長的道。「小姐,千萬不要想不開呀!」

看着他的樣子,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保有人性的善意還是隻怕我想不開去跳水他會有責任。

「不會的,伯伯。我是從國外回來,很久沒逛過,什麼都改了,所以請你告訴我最近的地方呀!」說完,我嘲諷的笑笑,我的謊一聽就知道是假了吧?

「是嗎?小姐,那好吧。」司機伯伯懷疑的看着我,我不禁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驚訝。

現在的社會是怎麼樣?隨隨便便都可以想到死去,雖然跟我想做的…差不多。只不過我不是要像屈原一樣笨笨的投水自殺而已。

司機伯伯把我開到了一處我從沒見過了小河旁,他收了錢後,又看了我一眼,就飛也似的開走了。我又苦笑了一下,這個司機還真是有趣。在我要離開世間的前一刻遇到這種人,也是幸運吧?

我留戀的看了看後面塵土滾滾的世界,道了聲再見就往小小的樹林裡面走。一邊走着,我一邊聞着久違的松樹清香。

已經多久沒有這樣放鬆心情了?人都在死前會掙扎,可是像我這樣死前有準備的呢?我們會痛苦嗎?

日轉星移,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着樹已經茂密到讓我看不到陽光,到處黑漆漆的。沒想到,那麼快就看不到一零一大樓了。這是什麼地方呀!如果還有機會活着,一定要來這裡玩一玩。

等等!我怎麼會想到活着呢?來這裡、不告訴任何人不就是懷有死志了嗎?我知道我應該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只是凡人,會怕的。

剛剛在慰文如此狠心的時候我說的話,我還記的清清楚楚。當時不知道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憤恨還是傷心,我沒經大腦的說出了那句話,並決定要自殺。

看看,現在這樣講出來多可笑呀!好像是一個玩伴家家酒的孩子童稚的說我會爲你而死。好可笑。

我落寞的向前走,以前的種種像是電影一般的在我腦中放映。生日、上學、朋友、初吻、等等,卻都好遙遠的感覺。

十九年的生命就要在今天斷掉了。我想起慰文的雙眼,他的憂傷如何淌到我的心裡化作我的淚水流下,他的蒼白的面容、他狠心的對我的心血說:「不好吃。不值德。」

我甩甩頭,但記億卻已經牢牢的刻在我的腦袋裡。

我還記得,我俯身在慰文的耳邊裡說:「我先一步去陰間幫你打理好歡迎儀式羅!」那時我的語氣輕快,但面色沉重,很不協調。

我想起慰文爲我做過的所有,而我卻什麼事情都耍小孩子脾氣。我好傻,幸福一直都在身邊,我卻沒有保握。

我停了下來,不再向前走。已經可以聽到小河的流水聲了,前面也開着漂亮的花兒。在這樣漂亮的地方死,很美。我只希望慰文可以看到我死後安祥的樣子而不要再擔心我。

我想起以前很喜歡的一首歌”美麗的神話”。那壯麗的感覺、大戰後守在另一半的墓前,意境好美。

「夢中人熟悉的臉孔 你是我守候的溫柔 就算淚水淹沒天地 我不會放手 每一刻孤獨的承受 只因我曾許下承諾 你我之間熟悉的感動 愛就要甦醒。」

我輕輕的唱着,四周突然攏罩了霧,讓我的安眠地更加的美。

「萬世滄桑唯有愛是永遠的神話 潮起潮落始終不悔真愛的相約 幾番苦痛的糾纏多少黑夜掙扎 緊握雙手讓我和你再也不離分。」

沒錯,我先到陰間去,等你去後,我們就可以永遠不離分。

「身上雪冰封的愛戀 真心相擁才能溶解 風中搖曳爐上的火 不滅亦不休 等待花開春去春又來 無情歲月笑我癡狂 心如鋼鐵任世界荒蕪 思念永相隨。」

慰文,你可知道我很後悔,後悔總是對你發脾氣,給你我不愛你的假象。可是我愛你,很愛。

「悲歡歲月唯有愛是永遠的神話 誰都沒有遺忘古老 古老的誓言 你的淚水化爲漫天飛舞的彩蝶 愛是翼下之風兩心相隨自在飛 你是我心中唯一美麗的神話。」

你不用傷心,因爲我只是不想要看到你不在我的身邊,如果我先去了,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在一起的。一定的。

我向前走到可以摸到小河的地方,蹲下身子盯着流水發呆。過了像是幾個小時的時間,我從包包裡拿出一罐安眠藥。這是我第一次吞安眠藥,以前每天都跟慰文玩瘋了,叫我睡還不肯呢!

想起以前看過一本日本名着”冰點”。裡頭是怎麼描寫的呢?主角拿起安眠藥,混着把雪放進水裡浸一浸然後吞下去。我看了看周圍,沒有雪。我嘆了口氣,就只能將就一點了吧?

站起來後慢慢的把蓋子轉開,我拿出一顆藥丸仔細的盯着,這種東西真的可以致人死命嗎?我懷疑。

淡淡的笑了,我仰頭要把藥丸丟進嘴裡,這時,我聽到一個人衝了出來把我的手拍掉!藥丸掉下到地上,那人進一步的要將我手中的罐子拿去。我努力的想要把他拿回來,但是那人把藥罐子抓的很緊。

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我疲憊的跌坐在地上,將燙的發紅的頭放在膝蓋上。我想哭,以前聽人說過如果置於死地後復活的話,就會沒有死志,這就是我現在的感覺,驚嚇、傷心、高興。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剛剛的那個人是誰?我終於哭了,涙不聽我控制的流下來。我也笑了,爲自己的一時衝動而笑。

突然,我感到一個溫熱的身體在我面前蹲了下來,那人粗造的手慢慢的擡起了我的頭。我望去,是軍師!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哭的鼻子紅眼睛腫的,卻還笑成這個樣子。」他皺着眉頭道。

「我一定要給慰文看看你這個樣子,讓他好好訓訓你!」說完,不等我反應,軍師就拿出手機對着我的臉照了一張。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仍然驚嚇着,喘氣着低聲問道。

「爾薰,你很聰明,怎麼會想要做這種事情?」軍師額上的青筋不停的跳動着,好像真的很生氣。我低下頭沒有說話。

「說呀,爾薰!」他搖着我的肩膀,我沒有反應的搖晃着身體,仍是不想回答。

「爾薰,你知道慰文有多麼擔心你嗎?」這次他的話成功的激起了我的興趣,我猛的擡起頭望着他。

「慰文哪裡會關心我,他不是要疏遠我嗎?」我低低的道,想起最近他對我愛理不理的態度。

「你在想什麼呀,爾薰。慰文當然關心你,要不是護士在幫他檢查,他可能就這樣追着你跑出來了吧!」軍師抓了抓頭髮,一副無奈的樣子。

「軍師,你是在騙我的吧?慰文他……」話說到一半,我頓時想起來自己的確聽到護士去幫慰文檢查,話就斷了。

「爾薰,慰文是很關心你的。你不要自己在那裡亂想。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看過慰文那麼着急的樣子。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軍師嘆了一口氣盤腿坐在我的對面,隨手把藥罐子放進了他的揹包裡。

「我只是跟他說……」我停了下來,雖然軍師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卻不知怎麼不想要跟他講。

「我跟他說我要自殺。」我還是說了,卻沒有很詳細。這是軍師唯一需要知道的。

「難怪慰文那麼着急,爾薰,你怎麼想的出要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呢!」軍師先是吁了一口氣,但隨即又嚴肅的看着我。

「剛剛慰文一副着急的樣子卻又不能追出來,我這才代替他追上來。一開始看到你搭計程車走的時候,你剛剛好卡在紅燈前,我看到了一臺空的計程車,就追着你一起跑。」軍師擡頭望了望四周。

「這倒是個好地方,一開始那麼暗,害我看不到你。現在呢?鳥語花香都有了,你還真會挑地方。」我嘲諷的笑笑,那計程車司機還真的把我送到一個好觀光的地方呀!

軍師把我押送回了宿舍,好像我會隨時跑掉似的。不只如此,他還等到看到微傾緊緊的抱住我後才又走了。

他要回去醫院跟慰文講剛剛的事。我應該害怕還是高興,待會兒見到慰文時?

「爾薰,剛剛軍師打電話給我。你真的有自殺的念頭?」微傾哭紅了雙眼,拉着我的手直嚷着。

「對不起,微傾。只是,我好愛慰文。沒有他,我怕我會……」我抱住了微傾,她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嘆氣。

「保證我,也保證慰文跟其他人,你不會再做這麼笨的事情了!」我就在宿舍中發誓着,就算淚不停的滑下,就算不停的想到慰文會離我而去的事,我還是發誓了。

我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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