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井外的天空（三）
“連你們也不能確認外骨人的數量？”佛羅西洛夫終於開了口。
“是的。”先鋒四說，“因爲宇宙中的光度很低，我們只能在外骨人飛近恆星系時才能發現它們的行蹤，也就是說，在我們看不到的星空裡，很可能有更多的外骨人羣落正在飛向太陽系。”
他用“羣落”這個詞來形容外骨人，與大族羣的說法交相輝映，令大家覺得十分地貼切。
先鋒四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此次會議之後，羣落和大族羣兩個詞，被正式用在官方對外骨人的稱謂之中。
聶劍榮疑惑地問道：“不是有你……還有和你一樣的部隊一直跟蹤外骨人嗎？怎麼確定不了它們的位置呢？”
他不知道用部隊這個詞形容先鋒四是否合適，只是一時間找不到更合適的說法。
“用你們地球人的話來說，就是事無絕對。總體而言是外骨人逃，我們追。雙方的位置犬牙交錯，分佈在足足五十光年的範圍內。之前一共確認了十七個外骨人羣落，可是我們無法保證全部的外骨人羣落都在監控範圍之下。”先鋒四簡略地說明了智慧機械與外骨人間的形勢，“而且這十七個羣落全部位於外骨人大族羣前方，大族羣的後方是不是還有遺落的部族我們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請繼續。”聶劍榮恍然大悟。
說穿了，就是先鋒四與人類相處的時間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推卸責任，免得萬一跳出一個不在計劃內的外骨人羣落，人類指責他信口開河。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外骨人沒能找到的羣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類就太陽系這一畝三分地兒，不管來多少外骨人，也只有死守的份兒——先鋒四剛剛透露的資料，外骨人分佈在五十光年的範圍內，這可不是五十光年的平面，而是立體的五十光年，隨便哪個犄角旮旯都能藏下無數外骨人。
地球是人類的老窩，不管怎麼樣都絕對不能放棄，況且以人類現今的技術，根本不可能在外骨人抵達前逃出五十光年之外。
不知道爲什麼，先鋒四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任何一個外骨人羣落的整體實力都遠遠強於人類，以人類目前的軍事力量而言，取勝的難度很高。我們智慧機械雖然一直在追殺外骨人，但我們的總體實力不比外骨人更強，正面衝突的損失太大。如果主力損失過大，將無法對外骨人大族羣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壓力，所以我們的主力部隊必須保存實力。”
保存實力？
聶劍榮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慾望：“不是說，你們在那個什麼格利澤667C襲擊過外骨人麼？”
“是格利澤667Cc。”先鋒四說到這兒居然學着聶劍榮的模樣嘆了口氣，“之所以選擇在那裡襲擊外骨人，就是因爲格利澤667C有一顆宜居行星，我們是在外骨人羣落進入行星的大氣層後才突然出現……”
“什麼？”簡直就是雷聲轟轟而過，聶劍榮怎麼也想不到，先鋒四所說的襲擊，竟然是種情況。
飛船也好，戰艦也好，在太空中不管怎麼折騰，速度都不會太慢，可是進入大氣層之後，速度會以幾何級數下降，在這種時候襲擊，根本和打靶子沒多少區別。
套句人類的軍事典故，就是太空版的半渡而擊。
別說是成建制的智慧機械艦隊，就算是半吊子的人類艦隊，碰上鑽進大氣層的外骨人大軍，一樣收拾得外骨人尿褲子。
“很奇怪嗎？”先鋒四不解地問，“我們智慧機械雖然沒有人類那麼豐富的戰鬥歷史，但是和外骨人打得久了，多少也懂得一些戰略戰術。”
“不奇怪。”聶劍榮咂摸咂摸嘴，“我們就是井裡的青蛙，根本不知道井外的天空是什麼模樣。我想……你今天說了這麼多，應該不是隻讓我們知道知道外骨人的動向吧？”
今天之前，人類的勢力只能控制太陽系的核心部分，突然間把目光投向幾光年、十幾光年甚至幾十光年的遙遠星空，就像井底的青蛙聽說了井外的天空。
即使目光想抵達那樣遙遠的距離，也需要數年的時間，五十光年的範圍……光也要走五十年，人類比井底的青蛙還要不如。
聶劍榮一想到外骨人和智慧機械看到的地球仍然是幾十年前的模樣就覺得滑稽。
“當然不是。”先鋒四總算說到了正題，“外骨人對人類意味着什麼，用不着我多嘴。和人類接觸了幾年，接觸得越久，越瞭解人類，我就越能感覺到人類無限的軍事潛力。特別是對人類歷史上衆多以弱勝強的戰例很感興趣，既然人類的技術已經實現了超光速，那麼我希望你們能派出一支艦隊，配合我們消滅外骨人……”
話音未落，會議室裡一片譁然，連先鋒四最後一句話都被嘈雜的聲音淹沒了。
聶劍榮和阿諾德的心中同時一顫，但是兩人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倒是佛羅西洛夫的表現有點奇怪，臉上的表情居然沒有任何變化。
超光速飛行，對人類而言不亞於工業革命般的變革，居然沒有一點應有的反應……
聶劍榮與佛羅西洛夫接觸的時間不長，不過通過各方面的資料十分了解這位沉默的俄國元帥，雖說他確實是個冷靜的人，可總不該在突然得知人類擁有超光速技術卻無動於衷吧？
佛羅西洛夫的表現，只能說明俄國人已經知道了彩虹計劃，甚至有可能獲得了一些實驗資料。
聶劍榮和阿諾德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眼中的驚愕後又同時挪開目光。
其實他們倆個一起想岔了，俄國人雖然對中美之間暗流有所察覺，但並未取得確切的資料，就像美國人預計的那樣，俄國人根本不相信那些與跳躍有關的情報。
佛羅西洛夫之所以鎮定自若，是因爲俄國人一開始就從智慧機械提供的技術中找到了與超光速飛行有關的部分，目前對該技術的理論研究已經接近成功，只是短時間內還無法進行實驗罷了。
佛羅西洛夫很清楚中美兩國工業底蘊和技術實力，搶在俄國之前吃透超光速技術不是什麼無法理解的事。
而且美國人確實是在參考了智慧機械提供的理論依據後才完善了大統一理論，最終完成了跳躍飛行的理論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