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 戰之則勝
入役不過幾個月的天鷹號以一艦之力獨挑外骨人一個羣落，威風八百大展神威，頗有古時勇將縱橫敵陣如入無人之境的感覺。
葉飛指揮長江號時便單挑過骨冢，但那時下達任何一道命令都需要小心再小心，稍有疏忽就有搭上全艦身家性命的危險。
而天鷹號戰鬥起來就像一場漫不經心的舞步，閒庭信步般遊走於龐大的敵軍編隊之中，絲毫不見當初長江號的小心翼翼和膽戰心驚。
隨着這些天對天鷹號的深入瞭解，葉飛清楚天鷹號的成功絕非偶然。
儘管天鷹號脫胎於遠征軍的各型戰艦，完全可以稱之爲遠征軍鉅艦的微縮版，但二者有着本質的不同。
遠征軍的鉅艦遠比天軍之前的各型戰艦先進得多，由於人類工業技術和科技層次的限制，鉅艦涉及的許多設備一直以來只停留於設計圖紙之上，從未真正建造出實物，僅僅是理論上說得通。
其中一部分設備甚至只是設計人員研究了機械文明提供的技術資料後，認爲機械文明能夠製造出來，便加到了戰艦上。
這樣設計出來的戰艦，實際上就是一堆七拼八湊的實驗品，艦內很多設備都是想當然的產物。
戰艦是個系統工程，任何一處關鍵設備的性能不達標，都有可能造成整艘戰艦的性能大幅度下降。爲了規避風險，半懂不懂的設計人員不得不放大設備的體積，以求提高設計冗餘。
正因爲如此，原本設計速度爲九點二倍光束的超光速引擎，實際使用中居然能夠達到四十倍光速而不超載。
雖然機械文明的技術過硬，最終完成了設計圖上的所有戰艦。實際的應用效果也遠在設計指標之上，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改變鉅艦本身的固有的設計缺陷——龐大！
鉅艦加入現役四年多的時間的確打了不少勝仗，不過同樣暴露出不少問題。軍方的研究人員在這些年裡基本吃透了與戰艦建造有關的技術，這纔有了天鷹號的誕生。
套句老話，天鷹號實際上是設計上走了彎路之後的拔亂反正。
首先就是設備的設計精益求精。對艦載設備進行了一定的小型化改造，即有足夠的設計冗餘又不過分浪費，僅此一項，天鷹號上的設備體積就比鉅艦上的同類產品縮減了三分之一強。
比如聚變反應堆，在功率不變的情況下，體積只有鉅艦反應堆的一半兒左右。
設備體積的縮減直接導致戰艦總體積的下降。但戰鬥力卻不受影響。
其次是自動設備的應用。
天軍是個高技術兵種，之所以廣泛應用自動技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軍方找不到那麼多合格士兵。
一艘鉅艦需要三千人左右的艦員，這個數字還是進行了必要精減的結果，十幾公里長的鉅艦，三千人扔在裡面毫不起眼。如果按標準配置安排人員，一艘鉅艦裝上萬人也不算多。
軍方都被逼得僱傭外籍僱傭兵了，怎麼可能不想辦法解決人員不足的問題？
只是人類歷史上又出現過太多關於數字生命反人類的科幻作品，機械文明又是活生生的例子，軍方根本不敢拿掉腦袋的事開玩笑，加上人工智能這種傳說中的東西還不成熟，因此天鷹號上使用的只是大量簡單的自動設備。這些設備能夠按預定程序執行簡單的重複性工作，比如檢修、搬運、維護等等。
這些自動設備的內存和處理器十分有限，只是剛剛滿足自身的工作需要，完全沒有被機械文明發展的潛力。
其實軍方的擔憂完全沒有必要，就算人類功能最強的超級計算機，也不能滿足機械文明個體的最低要求，主宰若是真把一個“後代”弄進人類的超級計算機，這個新的機械文明成員將會因爲“大腦”的先天不足而變成一個腦殘的笨蛋。
人員的精減對戰艦體積的貢獻並不比設備的體積縮減少，打個比方來說，遠征軍第一艦隊全體加在一起大概是三萬人左右。而天鷹號只有一千人。以三十比一的比例，將原本的居住艙、衛生設施、打發時間的娛樂設施、攜帶的大量給養、餐飲設施、環境維持設備、艦內交通體系、必要的救生設備、污水循環淨化處理設施、供水排水設施等等所有的生活設施統統砍掉，總共能夠節省多少空間？
作爲天鷹號的主力艦的主體和才備有大量的生活空間，所以長達十五公里，除此之外。只有人員最多的空天母艦具備一定的生活空間，以便脫離母艦獨立作戰，其它的輔助戰艦上只有戰時使用的短期維生設備，體積不縮水纔怪！
再次，是天鷹號取消了鉅艦上佔用大量空間的伸縮杆，以另一種全新的方式防禦凝固光束，同樣節省了不少空間。
體積縮減不僅節省了建造週期，還節約了大量的鋼鐵等戰略原材料，簡直就是完美的良性循環。
而以上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影響戰鬥力的前提下進行，純以火力強度論，天鷹號確實不如遠征軍的一支艦隊，但這是因爲天鷹號的體積小，攜帶的導彈有限，飽和攻擊的能力不可能比得上十艘鉅艦的全速發射。
若是刨除導彈單論其它武器，天鷹號反而要更強一些；若是論火力的效率，高度集成化的天鷹號能夠統一協調控制艦上所有的火力，打擊效果又要比武器分散的遠征軍更強。
總而言之，天鷹號完全可以看做人類戰艦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碰上這樣一艘強悍的戰艦，撞到槍口上的外骨人羣落算是倒了血黴，反覆纏鬥了兩個小時後，天鷹號在不動用導彈的情況下將第一批十萬只小魚消滅了百分之六十，整個戰區充斥着小魚艦汽化後的微粒，以至於原本肉眼無法捕捉的激光束產生了明顯的丁達爾效應。一道道光路清晰無比。
不過外骨人看到了激光也沒用，能看到的全是射向友軍的激光，真正射向自身的激光看到了也來不及躲避。
執拗的外骨人終於明白了天鷹號根本不可能通過數量的優勢戰勝，不得不收回殘餘的生物戰艦，又打起了龜縮不出的主意。
目睹這一幕的葉飛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外骨人以爲龜縮不出就拿它們沒辦法了嗎？實在是無法理解外骨人的作戰理念。
“逼上去！”葉飛的命令簡單明瞭，天鷹號追着外星艦隊的尾巴跟了過去，隨便找了個看着不順眼的豎井，將戰艦調整爲艦艏衝着骨冢的姿態，十一門主炮輪番地滿功率向那個豎井發射，高熱汽化的岩石蒸汽衝出豎井。讓那個豎井看起來像個即將暴發的火山。
天鷹號的四艘突擊登陸艦上配備了專業的激光鑿巖鑽頭，但是葉飛並不想在這個時候使用它們。戰艦主炮的激光雖然不如鑽頭的能量集中，但高能激光的能量密度不比鑽頭差，用來鑽透骨冢的外殼毫無問題。
然而現實總是充滿了意外，大量的蒸汽不僅吸收了激光的能量，還干擾了激光的路徑。導致射擊的效果越來越差，葉飛不想爲了這個外骨人羣落呆在這裡泡蘑菇，下令改用重接炮。
重接炮像哮喘病人一樣打一顆炮彈頓一頓，開始另一次破壞骨冢的嘗試，高速鑽入豎井的炮彈導致了不亞於小當量核爆的爆炸，豎井裡炸得一塌糊塗。等豎井裡再沒有蒸汽出現，葉飛又命令換回激光。
連續搞了幾輪射擊。外骨人終於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上萬只小魚一起衝出骨冢，從各個方向包圍天鷹號。
戰艦直接撤退，保持距離遠程殺傷敵艦——遠程火力投送能力纔是人類的優勢所在，儘管天鷹號的近戰能力同樣強悍，可是哪個會笨到放棄即有的強大優勢，和敵人搞刺刀見紅的近身肉搏？
這個時候，外骨人也看穿了人類不死不休的意圖，不再隱藏實力，而是派出大批的生物戰艦試圖一戰定乾坤。不過天鷹號的速度冠絕人類所有的戰艦，哪會讓短腿的小魚追上？
天鷹號加裝了反應堆，採用了新的超光速引擎，又降低了全艦的質量，速度不高才怪。
所以外骨人悲劇的添油戰術只能繼續悲劇下去。如魚得水的天鷹號不斷在遊鬥中消滅敵艦，處於大批小魚保護下的骨冢卻趁着天鷹號應付小魚的空檔，偷偷地開始加速！
葉飛驚訝不已，外骨人什麼時候學會壯士斷腕了？
“頭兒，怎麼辦？”蔣雪略有些急切地問。
葉飛凝視屏幕上的骨冢沉默不語，腦中卻在不斷地權衡利弊。
即使釋放動力衝擊艦，幾萬只小魚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消滅，雖然能夠記下骨冢的航向，可是外骨人會不會因爲天鷹號追上來，進而意識到人類擁有超光速追擊能力，半途改變前進方向？
留着骨冢早晚是個禍害，幾萬只小魚雖然麻煩，但是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飛到最近的行星系也需要不短的時間，還是對付骨冢更重要！
想到這裡葉飛下定決心：“放棄小魚追骨冢，通知老煙槍，母雞離巢下蛋！”指揮天鷹號的時間有些短，他的思維習慣性地走進了死衚衕，剛剛纔突然意識到天鷹號是組合式戰艦，完全可以將空天母艦留下對付小魚，主力追過去收拾骨冢。
母雞指的是那艘輕型空天母艦的內部代號。
天鷹號是這艘戰艦的統稱，而輔助戰艦沒有正式的命名，大夥爲了稱呼方面，私下裡給輔助戰艦起了許多不同的名字，經過幾個月的自然整合，母雞就成了空天母艦的新名字，不過飛行員們更喜歡把空天母艦稱之爲雞窩，即“戰鬥機窩”的諧音。
其它戰艦也各有代號，戰艦主體名曰鐵牛；突擊登陸艦外號電梯；制空火力艦別稱炮羣；動力衝擊艦雅號挫刀；僞裝偵察艦喚做變色龍；工程維修艦又叫車場；醫療救援艦改稱藥鋪，艦上的搜救艇花名救護車，直白些的戰士直接用120指代搜救艇。
“菸絲明白，母雞脫離！”通訊中傳來空天母艦艦長的回答。
這位艦長是飛行員出身，酒喝得不多。但是煙抽得很兇，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煙槍。但他實際上的代號是菸絲。
因爲戰艦上空間有限，通常情況下嚴禁吸菸，他的煙癮再大也只能強忍着，頂多摸出菸捲聞一聞過過乾癮。菸絲這個代號取的是聞得到抽不到，抓心撓肝恨不得撓成絲的意思。
蔣雪立即操縱戰艦遠離敵艦，並儘量令保持戰艦勻速飛行。艦脊正上方的空天母艦趁着這個機會解鎖脫離，兩艦分離後母雞馬上減速，隨即上百架戰鬥機從戰艦上齊齊飛出，飛離戰艦的同時全體向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躍升。彷彿上百片花瓣瞬間展開，而空天母艦就是花心中的花蕊。
“煙槍，注意保持安全距離，別冒險！”雖說接觸了幾個月，但和其他老兄弟相比，葉飛與菸絲還算不上熟悉。所以纔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
“放心吧，咱飛行員的命金貴着呢。”菸絲掏出根皺巴巴的菸捲塞到鼻子底下，使勁地聞了一回，聞得到抽不到的模樣，像個犯了勁的癮君子。
葉飛剛剛當上艦長那會兒菸絲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總覺得派個不懂飛行的突擊隊員指揮天鷹號純是上頭喝多了扯蛋，不過葉飛很快就用精湛的飛行技術在一對一的模擬對抗中打了菸絲一個三比一。
駕駛應用了人工重力設備的J-447模擬器。與開真正的飛機戰鬥沒多少區別，菸絲輸得心服口服，這才知道葉飛居然參加過雙向培訓，擁有二級飛行員資格。
之所以是二級飛行員，是因爲葉飛的飛行時間差得太多，與技術無關。
菸絲倒是正了八經的特級飛行員，擁有兩千多個小時的安全飛行時間，多機型飛行能力，可惜根本不是葉飛的對手。
軍中強者爲先，飛行員又是高端兵種。個個氣傲，葉飛這一手震住了所有的飛行員，天鷹號纔算正式確定了葉飛的絕對領導地位。
菸絲比葉飛大了七八歲，輸給了葉飛還是不服氣，之後又找了幾次機會單挑。全部毫無意外地敗走麥城，最終不得不泄氣地屈居葉飛之下。
機羣起飛十幾秒後與敵軍艦羣遭遇，一片攜帶低當量戰術核彈頭的導彈立即扔了出去，J-447a型的激光炮和B型的電磁炮同時開火，縱橫的火力伴着核爆的光球貫穿戰場。
看到這一幕，葉飛的憂慮總算降了一點兒。
母雞也沒閒着，主炮副炮不斷地進行遠征轟擊——母雞上除了主炮外，還裝了幾部全向激光炮以及各種近程防禦武器，與其說是空天母艦，不如說是一艘搭載戰鬥機的綜合戰艦。
釋放母雞耽誤了一點兒時間，不過骨冢需要的加速時間比較長，這一點時間不算什麼，天鷹號迅速飛近骨冢。
發現天鷹號逼近的外骨人再次釋放一批生物戰艦，想要拖住天鷹號，但是數量完全無法與前面兩批相比，主炮幾次齊射，戰艦連速度都沒減，那些敵艦就全部化成了宇宙的塵埃。
外骨人有心再次派出艦隊，可是骨冢的加速需要數量巨大的生物戰艦共同出力，派出的小魚越多，就越影響骨冢的加速，這個羣落的精英們心裡那個糾結就甭提了。
不過它們很快就不必再糾結。
天鷹號順利接近骨冢，第一時間找到那個好一通破壞的豎井，葉飛冷冷地一哼：“剪刀，準備爆裂彈！”
爆裂彈是本土研究了遠征軍的戰例後專門設計用來對付骨冢的大當量核彈，是天鷹號上除了光速魚雷外當量最高的武器。
“嘿嘿，早就準備好了。”剪刀得意洋洋地說，“就知道你要用這個。”
葉飛大嘴一咧：“那你還等什麼？”
剪刀聞言立即發出發射的命令，天鷹號艦腹下悄無聲息地裂開一道裂縫，一枚粗長的巡航導彈彈出發射井，在導航系統的指引下徑直飛向豎井。
投放完畢的天鷹號立即遠循，十幾秒後，巡航導彈準確無誤地鑽入豎井，又過了十多秒，骨冢表面突然一陣細微的顫動，接着一道火光從豎井噴出，令豎井變成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
接着顫動轉眼變成了強震，骨冢表面像投下了一塊大石頭的水面一樣擴散大片不規則的波紋，不過幾秒鐘之後，骨冢上大概五分之一的體積緩慢而堅決，又有些依依不捨地從主體中分離開來，直徑一千一百公里的骨冢徹底分成了兩半
小的那一半相對完整，佔總體積五分之四那一半兒，卻遍佈縱橫的裂縫，到處是衝出裂縫的火焰，隱約看得到分離的創面上，無數生物戰艦在火光中化爲灰燼。
不知道是不是爆炸的當量小了些，分離的五分之一在飛出百多公里後耗盡了速度，又緩緩地被引力吸了回去。
但是碎塊並不是按原位飛回，而是轉了差不多一百二十度，原本屬於地表的邊緣直插骨冢的中心，頓時山崩地裂，五分之四那一半兒再也不能保持原樣，像一座崩塌的大山一般碎成一團，卻又因爲引力聚集在一起，並未分開。
“成了！”葉飛一拳砸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