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和南門正打的如火如荼,西門這裡卻沒什麼動靜。
西門門樓狹窄,且前方地勢平坦寬廣,十分不利於隱蔽和突襲,很難找到攻擊的重點。
所以王仕鵬在此處布兵的重點不是他老窩的人,這些守城侍衛是什麼樣的人呢?都是沿途搜檢過來的氓流二流子。
在和平時候他們就是好逸惡勞,好吃懶做的人,到了動亂時期他們卻很容易上位,因爲這些人通常攀附性比較強,而且臉皮厚,只需跟着造反派走就可以,他們就是人民羣衆中的“漢奸”。
守西門的就是他們,他們沒有正規的軍裝,穿着吊兒郎當的,但表情卻都自命不凡,又因爲地勢原因,王仕鵬很放心將守城的任務交給他們。
此時他們是十分欣慰的,其他兩個門打了那麼大的炮聲,他們這邊卻毫無動靜,堅持到義軍退兵,就能喝花酒去了。
但他們的美夢很快被一支悄然前進的隊伍打破。
攻城的來了。
二流子們收到信號,一個個變得十分焦躁緊張,但片刻後,他們又沒那麼緊張了,因爲他們看清了敵軍的衣着,和他們一樣,都是破爛不堪的粗布麻衣,甚至還不如他們。
頓時如釋重負。
事實證明,市井流氓的特點就是膽小,沒戰鬥力,還特別能鄙視同樣來自市井的人。
這幫流氓一看這樣的一支軍隊來進攻,一瞬間就喜笑顏開了,爲什麼啊?
因爲根據這些衣着就可以看出,這支軍隊是普通百姓組織起來的,平時他們做的事就是欺負老百姓啊,現在怎麼會害怕。
事實上這支軍隊也正如他們所料,行動遲緩,拖拖拉拉,一點也沒有正規軍的整齊和行動力。
根本不需要太防禦,肯定一打就垮。
二流子們也慢悠悠的挽弓。甚至有人都拉不動。
可當這些臭要飯的擡出雲梯開始登城時,完了,他們的行動變得異常迅速,眨眼間的功夫就有十幾個人爬上城牆。
還沒等二流子們緩過神來。他們的人頭已經落在地上。
剩下還活着的二流子,慘叫聲即可傳遍西門。
“是正規軍,正規軍來攻城了。”
如果非要用攻字,恐怕這是錢勇兄弟攻的最順利的一次城池,幾乎沒費一兵一卒。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別以爲別人天天觀看城池畫地圖是沒是鬧着玩的,那叫戰略。
昨天攻城前,蘭君垣就將西門的部署與他們說了,並且給他一千朝廷軍和三千義軍,讓他們全部穿上最破爛不堪的衣服,越像百姓越好。
事實證明,無論是朝廷軍還是義軍,在蘭君垣治軍嚴明的訓練下,戰鬥力都遠遠勝過這些二流子,他們也就欺負老百姓有種。這時候全部歇菜。
頃刻間氓流部隊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抱頭鼠串。
土匪部隊的人倒是有些膽色,看二流子們跑了,馬上來補空缺,可惜爲時已晚。
西城義軍如豺狼虎豹,迅猛撲上西城城樓,不開槍都得往前擠,沒有敵人也使勁衝,深怕拉後了就是覺悟低,當然這和賞銀沒有關係。
這種時候是不能提錢的。
“沖沖衝……”義軍們爬牆頭的勢氣十分高漲。
下一刻
城頭上就站滿了義軍的人。你擠我我擠你,不管幹什麼的,總得亮個相吧?城牆都擺不開了,這還有人在雲梯上嚷着讓讓。拉一把呢。
錢勇也不能在這時候說什麼掃興的話,反正賞銀也不是他出,搶地盤就搶吧,他是主將,還有正事要幹。
他扛着鮮豔的旗幟爬上城樓高處,一用力插在城牆上。說來滑稽,西城本來不是防禦的重點,所以城樓沒怎麼大修,加上義軍太踊躍,站的人太多,不堪重負,他這一用力正好那塊城牆塌了。
“哎呦我操”的一聲,錢勇跌了下去,好在他抓住了城牆上的石壁,立即有兄弟聽見喊聲來拉他,費了九牛二虎把人拉上來,雖然沒摔死,但還是被牆土砸了肩膀,負了傷。
兄弟們問他:“大將,您沒事吧?”
錢勇緩口氣躺下去,眼睛望着無比燦爛的夜空,心想,有事也是託小姐的福,所以有事也是小姐醫治。
“沒事,死不了人。”棄城的恥辱被破城代替,心情說不出的痛快。
他的豁達情緒很快傳給了每一位戰士,義軍們站在牆上擊掌歡呼。
再看那旗幟,城牆塌了它卻依然屹立不倒,這就夠了,使命完成。
錢勇躺在地上誰叫都不起來。
西城城樓,戰旗飄飄,信號彈在喧囂的夜空中綻放着耀眼的白光。
這個舉動意義太重大了,西城被攻陷了,也就是土匪軍敗了。
王仕鵬做夢都想不到最新被攻破的將會是西城。
他幹着嗓子喊道:“朝廷的走狗在那裡,打。”
手指城下,意思很明顯,是要與南城同生共死。
他這句話也極其有含義,這些土匪兵很多都是江西的百姓,百姓人多但力量薄弱,經常受朝廷的衙役和奴役。
可以這麼說,這些人骨子裡都是不信邪的人,他們對朝廷軍恨之入骨,想要造一個沒有王侯的清明世界。
跟朝廷的人,仇恨大了。
大哥這麼一聲令下,全都抱着必死的決心奮勇反撲。
風少羽一見形勢不好,心想,你一個帶着吳儂軟語口語的人都能調動勢氣,我風少羽茶你什麼?
北方少年憤怒一吼道:“土匪在那裡,保衛家園殺盡敵寇就在此時,爬上城牆的賞銀兩千兩。”兩根指頭豎起,豪邁的一塌糊塗。
義軍都紅了眼睛,江西是他們的家,他們不保衛誰來保衛,這種情懷跟錢不要扯關係。
士兵們踊躍趴城,雲梯被掀翻了沒關係,再架,只要沒摔死。就爬,爬上去舉刀就砍敵寇,眼睛都不要眨,殺到手臂麻木。
當然匪寇也不怕死。你殺我也殺,兵器和兵器相交,**和**相博,打的血流成河,忘乎所以。
明知道這個城一定會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但如果就此混戰下去,雙方的傷亡都會是相當慘重的,風少羽也爬上雲梯站上城樓。
他雖揮劍奮勇殺敵,卻不知道這樣的苦戰會持續多久。
就在王仕鵬想殊死反抗的時候,城中突然傳來消息,是二當家行蹤的消息。
王仕鵬殺出包圍跑下城樓,拉過報信人的脖領問道:“二當家此時如何?夫人如何了?”
那人急急道:“二當家帶着夫人除了交鋒口,現在不知所蹤,其餘兄弟全部陣亡了。”說道最後他眼噙淚水。聲音哽咽。
王仕鵬放開手眼往西北方向,長舒一口氣,老二和夫人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再回頭看着城上廝殺的雙方侍衛,突然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通知三軍,往西北方向撤軍。”
不打了!!!
撤軍!!!
聽到命令的屬下先是一愣,然後肅然直立,執行命令。
“撤退。”一聲令下,苦戰在城牆上的匪寇就失去了戰死之心,他們虛晃着招式準備突圍。卻被越殺越勇的義軍佔了便宜。
城上的匪寇基本沒有逃走的。
眼看一條光明大路就這麼打開了,風少羽都不知道是因爲什麼,愣愣看着打的意猶未盡的士兵,道:“殺盡敵寇。一個不留,追。”
蘭君垣這邊發起又一輪攻擊,突然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南城那邊義軍的戰旗插在城頭,這是義軍破城的象徵。
但按照風少羽一貫的做法,不殺到盡興是不會罷手的。
風少羽有個習慣。每次戰役,只要是勝利了,那些戰俘還沒等你去清點,他帶着人就都殺了。
而兵法有云窮寇莫追,降敵不殺,不知道這次他會做到何種程度。
擔心之用了剎那時辰,他這邊還要攻城。
其他兩城陸續被攻陷,東城的守衛人也越來越少,但剩下的人卻異常頑強的與義軍打這拉鋸戰。
三千人馬傷亡越來越大。
一個副將受傷,又一個副將陣亡。
先鋒將領耳朵邊擦過一顆鉛彈,要不是耳朵小,就打掉了。
再說蘭君垣呢?他能逃過嗎?當然不能,本來就負傷的他,還扎着紅腰帶,領着人衝在最前面,長得還俊美,不但他打誰啊?
一直以來他都是最大目標。
說來也巧,這麼多天江西這片大地都是雨天,不雨天也是陰天,即使白天不陰天,到了晚上也是陰天,可這次衝鋒的時候,天不知道爲何晴了,朦朧的雲層散盡,露出嬌羞的明月,掛在中天,閃亮異常。
原來今日是十二,即將滿月。
蘭君垣在戰火和月光下成了更大的目標,被一排匪寇瞄上了,鉛彈掃過來,當即伏倒在地。
戰場上有了片刻的寧靜,下一刻城牆上傳來興奮的尖叫聲。
“蘭君垣死了,蘭君垣死了。”
義軍都傻了眼,估計他們心裡同時罵起了一句話:“草,主帥死了,這仗還打個屁?”
就在義軍躊躇不知所措的時候,蘭君垣利索從地上爬起來,並且再一次證明了,堅持,勇敢,彪悍,不怕死和長的儒雅沒有一點關係。
此時他臉上都是泥土,鼻孔到嘴的領域和混着血,滴滴答答往下流呢。
造型逃過狼狽。
估計這裡如果不是戰場,看見的人都會噴飯的。
可現在誰也笑不出來,將士們都用無比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沒事沒事。”蘭君垣向沒事人一樣揮着寶劍,臉塵土都沒拍,沒等將士們行動,又第一個往前衝了。
“殺啊!”
這行爲太過生猛,等將士們回過神來哪還有一刻耽誤,有這樣的主帥,不衝鋒都對不起自己。
義軍是越戰越勇。
而在城牆上的土匪卻匪夷所思了,蘭君垣你一個世子出身,有吃有喝有女人,你就是路過江西而已,你麼拼命幹什麼?
有時候奮鬥的人生不需要解釋,當人們能發出這樣的疑問,就代表他已經完全佩服這個人了。
土匪到此刻才明白,那身紅色不是爲了捱揍,是要告訴他們,什麼叫不屈不撓的精神,什麼叫張揚的實力。
有這樣的實力,再加上西城南城前來支援的士兵,東城守衛腹背受敵,在堅持不下去,紛紛棄城逃竄。
義軍爬上城口和支援軍匯合,在城裡追趕敵兵,殺得眼睛通紅。
打着打着蘭君垣和錢勇兄弟匯合了。
錢勇看着不斷逃向西北門方向匪寇,前面的疑問依然沒有解開,他問蘭君垣。
“世子這下可以說,爲什麼不圍西北門?”
“圍師必闕。”蘭君垣還是灰頭土臉的,但精彩的目光永遠不會被塵埃所矇蔽,依然那麼高雅持重。
圍師必闕,錢勇喃喃念道,他想起了曾經經歷過的事。
記得一次戰役,還不是攻城,只是圍剿土匪,主帥命令把山體包圍了,圍得的四面不透風,他們以爲這樣就會把土匪拿下,且萬無一失。
沒想到絕望中的土匪反擊更猛烈。
那次戰役他們損失慘重。
原來這就是圍師必闕的道理,也就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無論做任何事,要給敵人留以希望,不然他會奮死反抗。
錢勇敬佩的點點頭,能想到此的將領必然是身經戰役且精通兵法的人,他們這樣的大老粗真是自嘆不如。
可真的就因爲圍師必闕就這麼放走土匪嗎?
當然不是,當那些逃竄的匪寇跑出西門的時候才傻了眼,這裡只有一條山路通往交鋒口,隘口那裡是堵截的五千義軍,當時他們看不見所以沒有心理準備,現在遇見了,零星的散兵逃一個抓一個,一抓一個準。
還是被俘虜了。
被俘虜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他們是土匪,朝廷的法制是要處斬的,不過不知道這次朝廷會下達怎樣的命令,所以前途未卜,十分多舛。
可如果你以爲這樣是不幸的,那麼就大錯特錯了。
沒有逃出西北門就被風少羽堵在城門口的人會告訴你什麼叫做不幸。
十三是個豔陽天,江西城四方城門大開,鑑於剛剛進城,要安頓居民,還有救治傷員,事物非常繁忙。
蘭君垣安排好讓城外的大夫進城和俘虜的關押地,士兵的棲息地之後就撒手不管了,他暈倒了。
但值得稱道的是,他有一個摯友,他的摯友有幾個下人,那幾個下人有的能指揮救治人員,有的能指揮軍隊,後事除了方太守的安置和找不到林孝珏外,都安排的十分妥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