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輕悠悠的,帶着夏日裡難道的清涼。
加之街道兩邊清幽乾淨,走在上面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周光祖兄弟走遠了。
林孝珏和老管家等人回身往前門走。
老管家擦了擦眼角的淚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國公爺和二老爺。”
周光祖兄弟會鄉受制,按照規矩要三年才能回來,老管家已經六十多歲,他的潛臺詞是怕自己活不過三年。
林孝珏道:“放心吧,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而且家裡有大事小情還得派人去送信,怎會見不到。”
因爲老夫人的死,周清晗的婚事擱置,周敬之的婚事擱置,她自己的婚事擱置,還有張氏的孕期,等時間到了總得跟周光祖商量。
年節也不可能不派人去。
老管家露出憨笑:“公主說的是。”
林孝珏道:“我就不回去了,先去醫館了,家裡拜託您多照看,您辛苦了。”
老管家連忙說着不敢。
車伕已趕着車過來,林孝珏提裙蹬車。
等到了醫館前街,自家的小夥計在打掃臺階。
林孝珏隔着兩個鋪子向少是醫館墊腳一望,門還沒開。
心情頓時輕快起來,暗暗哼着曲子進了前堂。
陶行三和巧娘已在整理櫃檯。
“公主?今天這麼早?”巧娘頓了一下又道:“對了,小雨姐姐被秋大人接回去了,最近怕是都不能過來了。”
秋**要忙着成親的事,還是人生大事重要。
林孝珏點頭:“秋家大哥已經跟我說過了。”
林孝珏走到過道的時候突然回頭一問:“倩娘過來了嗎?”
巧娘點着頭:“跟二哥在對藥材,忙着呢。”
林孝珏哦了一聲去了後院。
因爲請了靖江王講畫,學子們這幾日都送回到百花深處去了。
清早的醫館後院忙碌但卻安靜,沒有談經論道的聲音。
林孝珏自行進了候診室。
還沒坐下簾子處就傳來響動聲。
林孝珏回頭一看,笑了:“王二哥堵我呢?”
王再生走進來道:“少施家那邊上游的商販都去收賬了,少施名醫有些焦頭爛額。”
林孝珏搖頭:“這遠遠不夠,傾家蕩產纔是我想要的。”
王再生笑道;“您聽我說完,原來少施家供應不斷還因爲有宮中的支持,宮中每年會在少世家採購打量藥材。”
林孝珏點頭,商戶要想做大,必須跟朝廷掛鉤,要不怎麼都搶破了頭做皇商呢?
王再生又道:“可惜成王犯事的時候,那位跟少施家有合作關係的太醫受了連累,宮中徹查的時候把內務府的這批銀子都扣下了,宮中現在已經不再向少施家採辦藥材了,也不與太醫院的太醫做買賣。”
這件事也是她的手筆。
林孝珏道:“不過本公主也不想跟宮裡做買賣。”
不然憑她現在的地位,有多少藥賣不進去?
王再生露出笑意:“所以少施名醫已經支持不住了,而且他每月都要從川地購買打量稀有藥材,花費驚人,少世家的老底這次這的被他敗光了。”
林孝珏心想少施名醫購買的藥材應該是罌粟殼。
她呵呵一笑:“還沒有敗光。”
王再生不解。
林孝珏道:“他還有少施家的院子和醫館可以賣。”
王再生收了笑意道;“那估計有些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少施家現在最對是把存銀花光,還不至於變賣醫館和宅院。”
林孝珏挑挑眉道:“若是他還有兩萬的外債那?”
“還有兩外的外債?”王再生搖着頭:“都調查好了,少施名醫的債務也就這些,若是再有兩萬外債,怕他要賣醫館了。”
林孝珏點着頭:“所以他還有兩萬外債。”
自己公主是不會信口胡謅的,而且她總是留一手留一手,在你不經意間她就會亮出殺手鐗,讓人猝不及防。
王再生目光如火,聲音都透露着興奮:“公主您和少施家有債務?”
林孝珏走到書架前從最上層的架子上拿下一本書,抖了抖灰塵。
王再生見上面寫得的是資治通鑑四個字。
林孝珏打開書,從裡面拿出一張有摺痕的契約:“這裡是少施名醫當初給我的彩禮錢,既然是給我的,當然我就從林世澤大人那邊拿來了,一直沒來得及收,我想現在該是收回來的時候了。”
當初少施名醫一心想妾林孝珏爲妾,不惜跟家人作對,還給了林世澤一大筆紅利,算下來兩萬兩銀子只多不少,後來林孝珏跟林世澤追討周氏的欠條,林世澤官司輸了,但沒錢抵債,就把這紅利都給了她了。
王再生聽了心想,哪裡是忘了收,明明是等着給少施名醫致命一擊的,畢竟落井下石這種事公主做的多了,而且毫不手軟。
跟王再生商量好了何時去收賬,眼看日頭越升越高,屋子也熱起來。
王再生說讓人送一盆冰塊進來,林孝珏打着扇子搖頭;“我不懼熱,還能忍一忍。”
正說着巧娘領着一身白衣的魚玄機走進來。
頭上絹花也是白的,襯得眉目豔麗的女子越發嬌俏。
林孝珏擡起頭道:“你來了?”見他一臉淚痕,聲音更加軟了下去:“還好吧?知道你這麼傷心,她應該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吧?”
魚玄機搖搖頭。
上前一步道:“我是來謝謝公主的,她的屍體許長友放下來了,也答應了讓她入土爲安。”
這件事林孝珏不宜公開插手,就選擇了讓許文馨出面,許文馨不肯說出青黛的情人是誰,怕人們細查,就答應了林孝珏的請求。
林孝珏這邊跟許文馨街頭的人就是魚玄機,畢竟魚玄機跟青黛是一個地方來的,她爲青黛鞍前馬後沒人會懷疑。
林孝珏想了一下問道;“許長友提了什麼條件?”
魚玄機擦了一下嘴角,林孝珏見她不自覺瞟了一眼王再生。
給王再生一個眼神。
王再生叫着巧娘一起出去了。
魚玄機並不知道公主的小動作,見人走了,就以爲去忙了,醫館的人都是很忙碌的。
她送了口氣道;“許長友質問許先生青黛的情夫到底是誰,吧說出來就不交還屍體,許先生說要去衙門告狀,說許長友買賣罪臣之女,許長友這才鬆口把屍體歸還,不過後來先生府邸傳出消息,好像青黛的情夫是管花園子的小廝,也讓人先生交給許長友了,我遠遠的看了一眼,眉清目秀,可能就是因此青黛才彌足深陷吧。”
說到這裡再次泣不成聲。
林孝珏心想既然前面都不說,爲何後面又冒出一個小廝,而且如果是小廝,許文馨和比病成那樣?明顯是憂思過度啊。
走上前拍拍魚玄機的肩膀;“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着的人就好好活吧,那她下葬?我也去送她一程?”
魚玄機擦着眼淚道:“沒什麼好名聲,許長友也不會管,還多虧許先生,備好了一口不錯的棺材,明日就下葬了,不會大張旗鼓,她能入土爲安已經是我最大的奢求了。”
魚玄機的哭聲止不住。
林孝珏聽得也很心酸,不過還是沒辦法安慰她什麼,讓她不要哭嗎?可是難麼難過的人又怎麼止得住,讓她放肆的哭吧,又怕傷了身體。
左右的矛盾化成一腔柔情,她又無聲的拍了拍魚玄機的肩膀。
魚玄機肩頭有了力量,擦着鼻子點頭;“多謝公主,多謝公主,要不是您,我根本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可是她並不能救她脫離苦海,起碼現在不能。
林孝珏一臉愧疚別過頭,望着身後的虛空發呆,這樣對女人不公平的世道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