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九喊完話,又看向了前面,這次南下,他除了留下五千匈奴兵守住地盤外,剩下的三萬餘士兵全部帶了出來,而且由於他掃平了烏桓數部,又得了五千人的僕從軍,刨除兩路六千先鋒,他的本部人馬達到了兩萬九,將近三萬,以這樣的大軍進攻北地郡,戰敗一說無從談起,他只需想想,是不是光搶北地郡,還是把別的郡也順便搶了,這纔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劉九望着前方,志得意滿,離着北地郡只有兩天的路程了,估計着前面兩路先鋒,應該已經攻下了三個縣城,廉縣肯定是到手了,富平也差不多了,要是好的話,那麼環縣也應該到手了,三個縣的財物和人口,便已足夠他的九帳部過一個舒舒服服的冬天,如果能橫掃北地郡,那就連明年的春天,他都不用再興兵出戰了,可以好好地休養生息,把部落再擴大一些,穩穩地壓住單于,對於他搶得汗位,大大有利!
“能否明後年就當上單于,就看這次能不能把北地郡掃平了!”劉九心中想着。
遠遠的,一騎奔來,馬上的匈奴兵是個精銳空袋子,這匈奴兵奔到樓車之下,叫道:“大王,附近發現漢兵,看樣子是從北地郡出來的信使,有十幾個人,是往東北方向去的,不過看樣子不是去幷州,向是往草原上去的!”
劉九啊了聲,道:“不是去幷州的?”
他心中有些納悶,大軍南下,漢地各郡縣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而且也都會做準備,四下求援,可如果是從北地郡出來的信使,不應該和自己碰上纔對,應該是往東南方向的隴縣去求援,而不是往東北方向的幷州,更加不可能是繞開幷州,去草原上啊,草原上有誰?是自己啊,難不成漢兵是向自己求援的?求和還差不多!
下面的匈奴兵又叫道:“他們奔得極快,而且離得咱們老遠就繞開了,弟兄們沒抓住他們!”
劉九摸了摸黃鬍子,想了想,道:“隨他們去吧,不用理會。”頓了頓,卻又道:“讓空袋子們撒得遠些,把離大軍三十里的地方,都探一遍,尤其是樹林什麼的地方,更要好好的查探。”
下面的匈奴兵答應一聲,縱馬離去。
劉九嘴上說不用理會,可心裡卻想:“漢兵的信使,什麼信使?往草原上去,是去找誰的,是向我求和的嗎,可我就在這裡,他們怎麼不過來?”
要是心裡沒有疑問,那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可一旦有了疑問,卻又遲遲無法得到解答,劉九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
大軍行進速度極快,一曰百里,待到天黑時分,劉九下令紮下營盤。
匈奴兵燃起無數的篝火,劉九坐在一處篝火旁,他的身邊坐的是大德巫,也就是格勃巫的父親。
大德巫滿臉的皺紋,和格勃巫一樣,他也紮了一頭的小辮子,辮梢兒上都結着五彩羽毛,他的頭髮全都白了,眼眉和鬍子也全是白色。
大德巫手裡抓着塊烤羊肉,用小刀割着吃,他看了眼劉九,道:“大王,胃口不太好啊,怎麼吃得這樣少?”他看劉九連半塊羊肉都沒吃完呢。
劉九搖了搖頭,道:“今天我聽說附近出現過漢兵的信使,是往草原上去的,可漢兵去草原上幹什麼呢?”
大德巫沒有立即說話,他先想了想,這才道:“應該不會是求和的信使,要不然直接過來就成了,也許是去幷州的?”
劉九又搖了搖頭,道:“不象,去幷州應該再往南一些纔對。這事很奇怪啊,你算一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算清楚了纔好,要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大德巫放下手中的羊肉,在衣襟上擦乾淨手,道:“那我便算算,看看和咱們臨出發時算的,有沒有差別。”
臨出兵時,他早就算過了,用漢家百姓的話來講,是抽中個上上籤,所以纔出兵的。
從口袋裡掏出幾塊獸骨,大德巫把獸骨包在手心裡,晃了晃,嘴裡振振有詞地念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咒語,然後把獸骨往地上一扔!
看着獸骨擺放的樣子,大德巫嗯了聲,道:“是和咱們臨出發時不一樣,有了變數啊,有妖魔作祟,危險來自北方,主黑煞!”
劉九低頭看着獸骨,他可看不出什麼,道:“妖魔,還是主黑煞的妖魔,來自北方?咱們是去進攻北地郡的,這個北方倒是很容易讓我明白,可妖魔如何說起呢?”
大德巫道:“好象是個黑牛妖魔,而且法力高深,我年輕時在漢地待過,見過他們法術高深的人算卦,用的是《周易》這本書來算的,曾算出過黑牛妖魔來,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妖魔,而現在我算出來的這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黑牛妖魔王了!”
劉九啊了一聲,道:“漢家的巫術自然是很高明的,可是牛妖……”
大德巫把獸骨撿了起來,晃了晃,又扔到地上,這回他道:“有了,有破解之法了,我們在進入北地郡後,見牛就殺,尤其是黑牛,把黑牛都殺光,那我軍便可獲得全勝,如果少殺了一隻,怕就會有變數了!”
這是巫師們慣用的手法,其實和漢地的神棍和神婆沒什麼不同,先說出一個讓人震驚的“由頭”,然後根據這個由頭,再說些不着邊際,卻又怎麼解釋都能通的話,所用手法各異,但結果卻是一樣,都能把人給矇住!
大德巫說的是黑牛,其實說黑羊也一樣,是什麼無關緊要,重點是這種東西一定沒法完全消滅掉,總會留點“意外”出來。大王既然有了疑問,那就代表一定出了問題,否則以劉九的姓格,他不會說出來的,那麼身爲巫師,就得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麼爲大王“解惑”了。
去北地郡殺黑牛嘛,很簡單的事,如果出征得勝,這個可能姓最大,那就說明黑牛被殺光了,並且是在大德巫的提醒下殺光的,大德巫德高望重,提前示警,劉九會更信任他,如果作戰失利,那很簡單,就說黑牛沒被殺光唄,而大德巫同樣也示過警了,只因黑牛太多,藏得太隱秘,沒被找到,所以才導致作戰失利的。
這種“預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桃園三結義,孤獨一枝!反正咋說咋有理,咋都能說得通!
劉九聽了大德巫的話,又陷入了沉思,他想不清楚其中的關鍵所在,而大德巫向來說話只說半截,下半截只能靠他自己去猜。
這麼一思索,就一直想了大半夜,等到後半夜時,劉九正在帳篷裡休息,忽然外面有人叫道:“大王,大王,有緊急軍情!”
劉九翻身而起,他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對於手下部屬的要求是,好消息天亮時當着衆人的面說,而壞消息不管多晚都要叫醒他,先和他一個人說。這大半夜的有軍情來,肯定不是好消息。
劉九叫進來報信的匈奴兵,問道:“什麼緊急軍情?”
匈奴兵呈上一個竹筒,道:“今晚我們在外面巡察時,發現三十多裡遠的地方,忽然出現一隊走夜路的漢兵,漢兵沒有發現我們,我們便從後面跟了上去,結果在離小半里地時,被他們發現了,漢兵人數有三十幾個,我們上去後,只打下一個,可被打傷的那人卻被漢兵捨命救走,但他的戰馬卻被我們射死了,在死馬的鞍上,發現了這個!”
劉九看向竹筒,道:“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可是東北方向?”
匈奴兵點頭道:“對,就是這個方向,而且他們尚不知我軍在此紮營,要不然遠遠地就繞開了,不會被我們追上!”
劉九又問了幾句細節,這才讓匈奴兵出去,叫大德巫來。他看着竹筒,見上面蓋着火漆印信,而且還插着一根一尺長的鵰翎!
他熟知漢家傳遞緊急軍情時用的方法,這是一封類似“羽檄”的鳥毛信,從漢高帝劉邦起,傳遞緊急軍情,就用這東西,據說有個漢家名將韓信,就是在這上面倒的黴,具體的他不清楚,是小時候聽別人說的,不知真假,但羽檄是最重要的信件,這肯定是真的。
劉九打開竹筒,從裡面倒出一根竹簡,見上面寫着六個字,天時地利人和,而人和兩個字上,用紅色畫了個圈,不知是什麼意思。
這時,大德巫也來了,他便把事情說了,又把竹簡給大德巫看。大德巫也沒看明白,只是道:“這竹簡上的話說得如此含糊,明顯就是怕失落,被咱們得到,看來不象是假的。可地利好明白,他們守城,自然有地利,天時這個就不好說了,對他們有利,對咱們同樣也有利啊,可人和上面畫了個紅圈……”
兩個都搞不明白這竹簡到底是啥意思,討論了小半宿也沒討論明白,扔骨頭也沒扔明白,可天一亮,不用討論,也不用扔骨頭,他倆就全明白了!
天下雨了!
匈奴兵在出徵時,最憎恨的天氣第一是下雪天,第二就是下雨天。比如說:會天大寒,我師不能彀弓矢,敵圍廷讓數重。還有,金人恃騎射,夏久雨,膠解,弓不可用,故屢敗。
匈奴兵的弓無法做到一千年後蒙古兵那樣的精良,防雨的效果不好,一遇下雨天,弓箭的威力會減弱,這不就對漢兵有利了麼!
劉九走出帳篷,擡頭看天,心想:“整個夏天都沒有雨,偏偏這時候下起雨了,這便是漢兵所說的天時?地利有了,天時也有了,那何謂人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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