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上回說到，宋公明被押解到方臘處由手下尉官石寶審問，宋公明油腔滑調幾番氣壞石寶。石寶是粗俗魯莽之人，三兩句問不出個所以然就要打，宋公明險些受罪，正好方臘趕過來化解宋公明危機。在大漠中，林沖認出來人是天王。晁天王一併還帶着顧大嫂同行，林沖和公孫勝對天王誤會極深。三個人竊竊私語目露兇光嬉笑打罵，顧大嫂被晾置一旁不知所謂。
九星宮天蓬殿審問室。
鐵門打開，一行人簇擁着方臘進屋，空間不大的審問室一下子塞滿人顯得擁擠不堪。隨從除去方臘斗篷，方臘坐在宋公明對面翹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擺擺手示意衆人退下：“爾等盡數退下，我和宋公明單獨談談，此番談話就不要做記錄了。”
衆人退下，石寶遲疑一會兒也乖乖退出去帶上門。方臘等他們都走完之後，用手指指宋公明面前飯食道：“怎麼不吃，不合胃口還是怕我投毒？”
宋公明道：“我豈是怕死之人，只是我從來不吃食物，有紅酒最好來一杯。”
方臘笑笑道：“真是個怪人，從來不吃飯。”掏出對講機讓衛兵送來一瓶上好紅酒，片刻衛兵託進來一瓶乾紅和兩個酒杯。衛兵將酒杯斟滿，遞給方臘一杯，另一杯放在宋公明面前。宋公明不去拿酒杯，只是乾脆直接拿起酒瓶便猛灌一口。
方臘又笑，讓衛兵除去宋公明另一隻手手銬。衛兵猶豫質疑，方臘表示無妨，衛兵照做出門並帶走絲毫未動的飯食。宋公明用手揉搓着被勒疼的手腕說道：“方大人還真是客氣。”
方臘舉起酒杯示意乾杯，宋公明拿起酒瓶隔空碰杯。方臘只是小抿一口，宋公明依舊牛飲。方臘拍手道：“宋公明果然豪氣。”
宋公明連連直呼：“好酒好酒！”
方臘故意問道：“你死都不怕，爲何怕石寶打你？”
宋公明把玩着酒瓶道：“那要分時候，我幹嘛笨到自討苦吃。”
方臘若有所悟點點頭：“你還是個明智之人。”
宋公明把酒瓶往桌子上一磕道：“客套話就說到這裡，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就問吧。”
方臘淡然道：“我不想逼問你什麼，你不想說我多問也無益。而且我留下你的目的不是要把你當做犯人盤問，只是單單和你做客人聊聊天。”
宋公明亮出手上被手銬勒紅的手腕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
方臘解釋道：“戲要做足，我不能堂而皇之請你去府上做客，只好讓你在此暫受委屈。你也知道人多眼雜，身邊任何與你親近的人都有可能是他人細作。天朝諸官都在互相猜忌對方，這樣一個自己人都不相信同伴的國家還有什麼希望。不好意思讓你暫受委屈了，你也要諒解方某苦衷。”
宋公明翻着眼皮瞅方臘道：“方臘，你這是在給我洗腦麼？”
方臘呵呵一笑：“公明兄差異，我們本是同志之人，被這世界逼迫着走了不願走的路。若是宋公明有意，你我依舊可以共事。”
宋公明心中一個激靈，好像有什麼東西不經意間觸碰到久存的記憶。眼前的方臘似曾相識，暗自有三分確定。便試探性問道：“方臘，你說我們依舊可以共事，是說我們之前認識嗎？還一起共過事？”
方臘道：“啊呀呀，宋江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可是老朋友。”
宋公明又是一驚，方臘居然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心中便確定五分了：“你還真瞭解我的過去。”
方臘深不可測笑道：“看來你已經意識到我是誰了，前白虎將宋江。”
此時已有八分確信了，宋公明有些坐立不安，心中波瀾起伏：“你難道是？！”
方臘進一步提示道：“宋江，你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刺殺唐王哀帝的獵頭行動嗎。”
宋公明已經十分肯定了，驚呼道：“你就是玄武將方十三！”
方臘淺笑不語，宋公明臉上早已百般變化，心中更是萬千思緒翻江倒海。誰曾想眼前正是自己憎恨了二十多年的仇人，宋公明曾幻想過千萬種殺死玄武的方法，可如今仇敵就在眼前宋公明卻不知道給如何是好了。在這裡，我們先說一段舊話。
大唐國都長安大興城。
二十年前，虛元一零八一年元旦，大宋對唐發動世紀攻勢，久攻不能破。宋主大怒，秘派特工組織八重門暗殺唐高官武將。八重門實爲大宋第一暗殺組織，直屬於大宋執政黨。八重門有各級殺手一百零八，宋唐之爭時刺殺唐要員數百人，一時間唐國人心惶惶，軍心大動。大宋趁機猛攻，勢如破竹，終於十月，歷時三百天的世紀大戰以唐國大敗告終。當時的宋公明，也就是前白虎將宋江受命刺殺唐王哀帝。宋江無二話，唯命是從，一路殺進唐宮。此時已是世紀攻勢晚期，大唐被宋滅只是時間早晚問題。宋軍將唐宮圍得鐵桶般密不透風，唐國將士頑強抵抗，孤立無援的唐軍做垂死掙扎，強大的宋軍一時竟不能破。只要殺了唐王，其下軍士軍心瓦解，必不攻自破。宋江知道這其中利害關係，關乎宋唐之間定局。
大宋兵臨城下，整個長安城十之八九被宋軍佔領，僅存的唐國殘軍和一些長安城百姓被驅趕到擁擠的大唐宮城大興城。唐王也算是個剛烈好漢，一方面有效組織守城，一方面安撫民心。唐王李拀面無懼色，英姿颯爽佇立在皇宮廣場上對數萬大唐軍民說道：“我李拀對不起大唐的子民，對不住祖宗創立下來的基業。現如今敵兵困我唐宮城，有願出城投降的，我一概不阻攔併發放安家費用。你們在我大唐土地上沒能過上好日子是我這個皇帝做的不夠好，現在國破家亡，是我李拀連累的諸位。你們儘管出城投個好去處，我不怪你們，只是懇求大家夥兒不要忘了你們曾是大唐的子民。大唐的國可以滅，但是大唐的歷史不能被遺忘。我只求你們記住大唐，日後向你們的子孫講述還有大唐這個國家存在過。我這第一杯酒敬要走的人，大唐對不住你們了！”一旁的老大內總管已經泣不成聲，抖抖索索給李拀呈上一杯酒。
李拀看老總管悲傷至極，手腳只抖，一杯酒灑了半杯。亡國之痛痛徹心扉，他李拀再哀痛也不能表現出來，李拀咬着牙強忍住眼淚，不失威嚴一把推開老主管喝道：“換大碗來！”
老主管被推了一個踉蹌，後面幾位武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這才救了老主管一把老骨頭。老主管一頭懊惱蜷成一團蹲在地上劇烈抽泣，傷心欲絕，幾位武官幾番相勸，老主管只顧傷心不起來。禁衛軍頭領嘆了一口氣，讓一禁軍取來大碗斟滿獻上。李拀端起海碗長呼一聲：“去也！”一飲而盡。廣場上哭嚎聲響成一片，李拀別過頭去不忍相看。說起來這李拀也算是個明君，日理萬機爲國爲民。李拀雖文能安邦，但武卻不能治國，可惜這位皇帝恰好不巧生在亂世，葬送大唐基業實在冤枉。全城百姓都是天子鄰居，天子聖明，自然多受福澤。百姓們感恩戴德都來不及，誰願意叛國投降？一些老弱婦孺心裡明白自己空有一腔報國熱情卻無法爲國出力，敵軍困城，城內糧草緊張。無用之人留在城裡也是浪費糧草，一羣老小兒哭哭啼啼扶老攜幼拜別唐王投路出城去了。雄壯的唐宮城牆上高掛免戰牌，城樓子上吏官高喊休要傷害無辜百姓。本來以爲唐軍要突圍的宋軍被這一喊都立住腳步，定睛一看，從皇宮城出來的熙熙攘攘都是老弱病殘。這些唐朝百姓出城一看，宋軍果然駭人，密密麻麻不計其數，刀槍如林錦旗似雲，好一個黑雲壓城城欲摧。要不是大唐軍士異常頑強城高牆厚，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把唐宮給淹了。
雖說大宋大軍壓境，但也不是不講情面之人，有人出城投降也是禮遇接納。一來優待俘虜可以讓城裡軍民知道大宋並不會趕盡殺絕，以此籠絡人心鼓舞更多人放棄抵抗出城投降；二來迫於中土各國輿論壓力，大宋也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在各國媒體面前裝出一副好人臉面有助於大宋聲譽。大宋如此打着如意算盤，大唐百姓可不給他面子。一羣老弱比他們想象的要剛烈許多，若是這羣老人婦孺老老實實投降了大宋，便被軟禁作爲要挾人質，那時候守城的軍士必然軍心不穩。大唐的老人婦孺眼看大宋軍威懾人，爲了讓孩兒們沒有後顧之憂，齊齊投了護城河。幾千上萬人一齊投河，兩方都沒能料到，兩軍震驚。城上的大唐守城將士看到老人們爲了不拖後腿撲通撲通壯觀投河，悲傷哭喊同時更堅定誓死護國決心。唐王李拀聽說出城百姓紛紛投河自盡，頓時捶胸頓足哀嘆不已。
李拀頭腦清醒，英勇果斷。既然老輩做出如此犧牲，自然不能辜負前輩厚望。人在國在，國亡人亡。李拀再斟酒肅穆說道：“將士們，老大人死的壯烈，我們必要堅守前輩意志死守唐宮。來啊，乾了這杯酒，我與爾等痛快斬殺來犯之敵。”
“吼！”衆將士眉宇間俱透露出視死如歸神情，有槍的磨槍有刀的扛刀，軍士皮甲上馬，百姓們拿起鋤頭砍柴刀，婦女擂鼓吶喊助威，孩童搬動防城擂石滾木，軍民一心衆志成城。
唐王李拀屹立在城頭，身後盡是全副武裝的宮人軍士和尋常百姓。無論太監宮女嬪妃，不分貴賤；無論牢犯兵卒百姓，不分清濁；無論錢商傭人乞丐，不分貧富；無論賭徒流氓僧侶，不分九流；無論達官貴人家傭，不分尊卑；無論父輩子輩孫輩，不分高低。全城只要是能動彈的全算數，齊齊有幾十萬人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大宋軍隊不覺爲這一夥兒層次不齊的烏合之衆的強大凝聚力駭出三分懼色，宋江立在唐宮大殿屋頂上把這一切看得清切。無情冷血的戰爭機器也爲這景象震動，宋江默默轉身躲開，收起打算放暗箭的弓弩，心想暫且再讓這唐王苟活一天。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