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路朝顏剛出樓門就看見秋穂蹲在地上, 她的手正放在一隻流浪貓的腦袋頂上順毛。

看到她沒事,路朝顏這才舒了一口氣。

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過去。

秋穂的警惕形也是差到沒邊了, 到路朝顏的鞋尖在自己眼前有一會兒了, 她才呆呆地擡起頭來。

路朝顏看到她終於擡頭, 眼裡的溫柔變成了寵溺, 他笑着蹲下身子, 目光和她在同一水平線交疊。

他打趣道“不是讓你去買醬油嗎?”

路朝顏的話一下子點醒了秋穂,她一拍大腿,嘆道“對噢!”

面對路朝顏的問責,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下意識地嘟了個嘴。

然後躲開他的視線, 她低着頭, 指着那隻貓的鼻子, 假意數落起它來“哼,你看, 都是你,你這麼可愛,讓我分心了吧。說,你該當何罪?”

貓咪也很恰逢時宜地委屈地叫了幾聲,它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像是認錯的嬌嗔。

秋穂一聽樂了, 她又摸了摸小貓的腦袋, 撫慰道“行吧, 行吧, 看在你這麼可愛,這麼招人喜歡的份上, 我就原諒你啦。”

她這句話看似是在說貓咪,實則是說給路朝顏。

路朝顏也學着她的動作,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腦袋,他模仿她的語氣說“嗯,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那我也原諒你吧。”

兩人又逗了一會貓咪,才一同起身朝小區門口的超市走去。

在路上,秋穂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也跟着來了?”

路朝顏兩手插在口袋,語氣輕鬆地回答“就一起去唄,又不遠,再說了,我不下樓,怎麼知道某個小迷糊竟然被一隻貓勾了魂。”

“嘻嘻。那隻貓可愛吧,我偶爾會買點貓罐頭餵它。”

秋穂這麼一說,路朝顏倒是想起廚房角落裡放着的兩罐貓罐頭,他之前看見的時候就想問來着,秋穂家又不養貓怎麼還備着貓罐頭。

剛纔一看,路朝顏蹲下身子的時候,那隻貓明顯退後了一步,可它對秋穂卻毫無戒備之心。

心裡的疑問得到解答的路朝顏,輕笑一聲“難怪……”

“你說什麼?”

面對秋穂的問題,他卻話鋒一轉“說你傻!”

秋穂一頭霧水“阿?”

“你還不如那貓呢,貓看見生人還會躲,我在你面前站那麼久你都沒有反應。你也太遲鈍了吧?”

秋穂不服氣地撅起嘴,可一時又想不到反駁他的話。

確實剛纔若不是那隻貓稍稍後退的反應,她還真沒注意到路朝顏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站到自己面前了。

秋穂嘟囔着“可你又不是生人。”

這妮子別的不行,回嘴倒是一套一套的。

路朝顏心裡雖這麼想着,可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他輕咳一聲,收了笑意,鄭重道“別以爲你這麼說,我就不說你了。我告訴你,指不定那些狗仔私生就在附近盯着,你還是小心點。”

秋穂聽到他的話,趕緊大跨步朝左邊走了幾步,馬上就拉開了她和路朝顏之間的距離。

路朝顏迷惑地看着她,一跳一跳地從自己身邊跑開。

他還沒問,她先帶着戲謔的口吻揶揄“那我可得離你遠一點,要是再被拍到,我可招架不起。”

秋穗的一句玩笑話如同一根細銀針,就這麼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心裡,隨着呼吸攪動起他的不安。她說的沒錯,秋穗原本平靜的生活是被自己打亂的,她所有的危險和不安全都來源於自己。

路朝顏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他原本笑盈盈的眼眸裡登時像蒙上了一層霧一般,秋穗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趕緊收了口。

她又朝他走了幾步,打趣道“怎麼了,我開玩笑的啦。”

爲了不讓她多想,路朝顏嘴角很快又扯起一個微笑“嗯,我知道,我知道呀。”

待秋穗以爲沒事轉過身,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嘴角的微笑立刻消失了,他低着頭,心漸漸沉了下去。

秋穗沒注意到身後人細微的變化,她擡頭望着天邊的晚霞,金色的餘暉落在她的掌心,她長舒一口氣,笑着自言自語道“真美。”

因爲路朝顏出來得匆忙,口罩帽子都沒有戴,所以兩人在超市也沒有過多的停留,只不過是拿了必要的東西就結賬離開了。

走出超市的時候,秋穗還在看着購物小票覈對。

路朝顏則兩手插在口袋裡站在不遠處等她,就在他兩眼放空的時候,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眯着眼睛,盯着那個黑影漸漸靠近自己。

是他先前透過秋穗家廚房的窗戶看到的奇怪男人,他們進了超市有一會了,可這個人竟然還在小區裡遊蕩。不僅如此,小區那麼大,四五個出口,他卻偏生又跟着自己,這讓路朝顏更加起疑了。

秋穗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看到路朝顏神情複雜地站在路邊,她撇嘴慢慢走近他。

可還沒等秋穗靠近他,路朝顏卻搶先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就這麼徑直地走向秋穗,然後和秋穗擦肩而過,朝着秋穗家的反方向走去。

秋穗一下子愣住了,她不知道路朝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他就這麼從自己身邊繞過去,想問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因爲秋穗擡頭的瞬間,看到路朝顏眼裡的緊張。

經歷了之前的幾次微、博熱搜風波,秋穗嚥了口唾沫,因爲路朝顏這個不尋常的舉動,她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與其這樣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路朝顏雙手插在口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就朝那個可疑的黑衣男子走去。

路朝顏朝他走去的每一步看似不經意,實則小心翼翼,他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掃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落在挎着的大包上,路朝顏也嚥了口唾沫,他腦海裡飛過無數個答案,他猜着這個包裡能放着什麼。

如果是奔新聞來的,那包裡可以放下一臺單反和幾個長焦鏡頭。

如果是奔秋穗來的,那包裡可以放下一柄長長的西瓜刀。

想到這裡,再加上秋穗之前微博收到的威脅,他眉頭不自覺地擰到了一起。

心跳隨着腳步和距離加快,他深吸了幾口氣,輕咳一聲。

那個男人與路朝顏比起來淡定得多了,他依舊一手按在身側的黑色挎包上,一手拉着自己的鴨舌帽帽檐,邊東張西望,邊壓着帽檐似乎在掩飾着什麼。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交,他看到路朝顏的瞬間,沒有躲避,反而加快了腳步。

路朝顏一怔,那人已經走到了眼前。

“請問,這個K15是哪一棟?”

“阿?”

黑衣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嗨,我是XX快送的,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這個什麼K15。”

他說話間,路朝顏視線下移,看見他包的內側赫然印着‘XX快送’,看來是出門太着急,所以包都背反邊了。

路朝顏終於長舒一口氣,他看了一眼那人手機上的訂單地址。

他淡淡說道“噢,你走錯小區了。這個小區分爲一期和二期,這裡是一期,K15在二期。二期就在馬路對面,你從那邊那個門出去,一拐就能看見了。”

路朝顏邊說,邊用手給他指了方向。

“好的好的,謝謝了。”有了路朝顏的指點,他收起手機,拉緊了揹包朝另一邊跑去。

看到可疑的黑衣人終於走了,路朝顏也長舒一口氣。

隨即他的嘴角扯起一個笑,他笑了一聲,像是自嘲般淡淡說“嗨,想太多了。”

秋穗看到路朝顏展開的笑顏,她也邁着輕快地步伐,一蹦一跳地跑向他。

她拍了拍路朝顏的肩膀,打趣道“看吧,是不是自己多慮了,我就說了,那些鍵盤俠也就逞個嘴上逍遙,要到了現實裡,就變成縮頭龜啦!”

路朝顏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警報解除可不代表你可以放鬆警惕。”

秋穗捂着後腦勺,剛想回嘴,路朝顏一拍腦袋,大喊一聲不好。

他這麼一喊,也嚇了秋穗一跳。

路朝顏慌張地拉起秋穗,朝秋穗家的方向跑,他邊跑邊說“完了完了,我出門的時候好像沒有關火呀。”

兩個人手拉手地往家衝,而另一邊的單元門裡卻閃着光,藏在門縫裡的鏡頭緊跟着兩個人,一路拉近拍攝……

*

秋穗好幾次想說話,都被路朝顏打斷,他拉着她一路狂奔回到了家。

他來不及拖鞋幾步先跑到廚房,他看到溢出的湯汁澆滅了火,剛要伸手去將煤氣關上,伸手的時候才發現,竈臺的開關已經擰到了‘關’處。

他眯着眼,有些疑惑。

秋穗走過來,解釋道“這就是我們的智能廚具,當湯汁溢出來,或者遇到地震火災之類的,甚至鍋底溫度過高的時候,它都會自動關火關煤氣,這樣可以保證在使用過程中的安全。”

說着她走進廚房,將從超市買回來的東西,一一擺上櫃子。

她邊擺,嘴上還不忘揶揄路朝顏“像你這樣的冒失鬼,最適合這款竈臺,哈哈哈。”

“喂,我那還不是關心你!”

秋穗小聲嘟囔“至於嗎,我不就去趟小區門口的超市。”

“是阿,你只不過是去一趟超市,可十分鐘了你還沒走到小區門口,而且那人又正好在小區裡鬼鬼祟祟地閒晃……”路朝顏說着說着,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他的一番話暴露了自己在廚房一直看着秋穗的事,他不想讓自己的關心成爲她的負擔,所以他馬上轉移了話題“你把那個糖醋汁調一下吧。”

如此生硬的轉折,秋穗要是聽不出來就真成傻子了。

不過,她應了一句,沒有多問什麼,按着他的吩咐,轉身去拿調味料的時候,她朝廚房的窗戶外瞟了幾眼,恰好能看見小區的大門。

所以,剛纔路朝顏就是這樣一邊做飯,一邊看着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