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一別故鄉十八載,物似人非淚滿腮
秋風吹,落葉飛,飄落塵埃再不歸。
春去春來燕不在,花謝花開別處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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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石階,亭亭踏印,依稀是當年的場景;
鬱郁翠竹,沙沙風聲,尋不見爹孃的背影……
……
寸中青頹然跪倒在木扉前的石階上,只覺得長久以來的信念轟然崩塌,淚水模糊雙眼,恍惚間又回到兒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
“弟弟,這是我從山上找到的碧凡果,聽說吃了能蛻凡成仙,你嚐嚐、味道還不錯……”哥哥寸中林渾身泥污、滿頭大汗,卻是興致勃勃的塞給了寸中青一把擦得乾乾淨淨的青色果子。從小到大,寸中林都非常偏愛這個小他四歲的弟弟寸中青,髒的累的搶着做,好吃好玩好穿的讓給他。
……
“二哥,我這個樣子好看麼?”妹妹寸奇瑩把一束幽蘭花紮在鞭子上,滿臉天真無邪中帶着熱切的期盼。小寸中青六歲的妹妹寸奇瑩,從小就喜歡黏着寸中青,尤其是得到寸中青的誇獎、就更是如吃了糖一般的開心。
……
“青兒,爹爹無用!既不能幫你尋仙長拜師求道、你好不容易考得功名,也無法幫你保住這份榮耀……”寸隨山吧嗒吧嗒的抽着自制的捲菸,匯及鵑也在一旁黯然落淚。那是寸中青十三歲的時候考得狀元,都已經公告入榜,卻不知何故名落西山、不得不回家養雞放牛挖地種田。
……
“青兒,別哭了,臉都哭花了……乖!”匯及鵑擦去寸中青的滿臉淚痕,”你終歸會長得像個男子漢的!”那是寸中青十五歲的時候,去向從小玩到大、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樂顯婷提親,哪知樂顯婷卻是滿臉怪異:我把你當閨蜜,你卻想要我的身子?我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女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就這樣灰頭土臉的樣子都有些仙女般的範兒,要是收拾一番穿上裙衩紮上紅花、還不得傾國傾城顛倒衆生!你要是再提這事咱們就一刀兩斷,連姐妹都沒得做!
……
“青兒,你要跟道長好好學本事,莫掛牽我們!這個豆餅你帶着,路上吃……”孃親匯及鵑臉上掛着淚痕,強顏歡笑的模樣猶在眼前。那是寸中青十六歲的時候,一個道士路過這裡,頓時像撿到寶一樣的滿臉興奮,要把寸中青帶去他的洞府修煉道法、繼承他的衣鉢。
“青兒莫哭!你今年已十六了,男兒志在四方,你要是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比考取功名什麼的都更光宗耀祖、我寸家也算是出人頭地!我也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寸隨山也是滿臉的不捨。
“兄弟,你……且放心去吧。我二十了,我會照顧好爹孃和妹妹的。只是……據說山中一日、世上一年,也不知咱們哥弟還能不能再見……”寸中林說話間卻是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二哥,你……我會很聽爹孃和大哥的話,不會淘氣,你……要早點回來!”十歲的妹妹也是哭紅了雙眼。
“快點滾!你這一個大男人卻越長越漂亮讓我都自慚形穢,去了就永遠別回來!一想到你居然惦記着我的身子、我就渾身不自在……”樂顯婷雖然說得很不客氣,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行了,頂多三十年、無論何種結果,我都會帶他回來見你們,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師父也非門伸手一抓,從寸中青的身上抓走了一些莫名的東西,又攝取了寸中青、寸隨山、匯及鵑的一滴精血,雙手結印間做成了一塊青色的命牌,遞給寸隨山:“這個是寸中青的魂命雙位命牌,你且收好。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這命牌自碎;當然,有我在的話,他出不了什麼意外。我製作這個命牌交給你們卻是另有妙用,以後你們會明白……”
……
寸中青掏出一個命牌,喃喃自語:“師父,你去哪了,你自從把我關進那個山洞後就離開了,十八年了、你也不回來看看徒兒,開門送吃喝的也不冒個頭……你交給我的典籍我已全部看完,雖然還沒全部學會……你說我若有能力破開你設的禁制下山,就代表我已經可以出師……我已經出來了,可是我的家人……他們卻不見了……我搜尋了方園十里之地連屍骨都找不到……我的爹孃現在才五十多歲,哥哥妹妹更是年輕……師父你能告訴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何事,爲何十里之內空餘房舍、百里之內渺無人煙,千里之內只剩青山鬱郁,是誰驅逐了他們,害了我的爹孃鄉親……”
寸中青還沒說完,手中的命牌卻是忽然碎了,命牌碎裂的時候生成一道微微發亮的門,從其中飛出來一顆青色珠子,寸中青大驚之下抓在手中,珠子卻憑空消失不見……
略一探究,卻是發現珠子靜靜漂浮在自己的識海深處的一個小世界中。也非門的身影也出現在小世界裡,滿臉驚喜:“果然是天不亡我!徒兒你居然修出了魂界,真的從那些典籍裡悟出了適合你修煉的道法……而且竟能把這顆陰陽魂石收入魂界裡……咦,不對,你的修爲……連四境都沒達到,咋能破開我設的禁制?我設的那個禁制起碼要六境修成元嬰才能破開……還有,你這會卻是有些像一個男人,雖然模樣和十八年前一模一樣,甚至更白嫩了一些,不過這氣質、有了男人的陽剛氣息,就變得截然不同了……不多說了,你趕緊跑,你爹孃他們沒事、一會我再和你解釋……來不及了,你快把魂界開個口子,我來開個任意門……不對,把魂界關好,我的氣息不能暴露,尤其是這陰陽魂石更不能拿出來……這門還是你來開,我把法門告訴你……對,你果然悟性非凡……雖然這門醜得像個狗洞,距離也只有那麼幾十裡……快進去……再進……再進……論逃跑我天下無雙,我的徒弟當然也不差,這會居然就能傳送上萬裡了……再進……再進……額,慢點,別開這麼遠、這都超過數十萬裡了,真想不通你這不到四境的修爲咋會有這麼渾厚的元力……你這是開到什麼地方了、都叫你別開那麼遠了……趕緊再開個洞出來啊,發什麼楞?我都忍不住了,你難道就不感到噁心麼?”
寸中青聽說爹孃他們沒事,狂喜間幹勁十足,連着開了數千次門之後,感覺進入了一個腥臭無比的地方,這特麼的居然是個糞坑!此時他被深深的埋在糞坑裡、正在往更深處慢慢下沉……
“啊……道法沒用了啊……我也不想在糞坑裡游泳……師父你快想個辦法……”寸中青閉住呼吸、堵住七竅,卻是感覺這臭味似乎無孔不入、而身上的元力卻是在快速流失。
“算了,我自己來……你把你的魂界稍微開一點縫隙,我就能施法了……”也非門丟了一個門出來,遇到糞水卻是馬上消失不見,頓時吃驚了:“這居然能湮滅我的傳送門……這難道是……化神天坑?”
“師父你快想辦法啊!這是什麼糞水,我感覺有幾千斤都不止……我遊都遊不動,我都快被擠扁了,還有我的渾身元力正在快速流失……”
“遊不動就對了!何止千斤,跟你說、最厲害處數百萬斤都不止;別說遊不動、在這裡所有神通道法全無作用,連魂識神念都能分解湮滅掉……這可是能分解神靈的寂滅糞坑,除了傳說中的尊者有可能逃離,不然進了此處就等死吧……咦,你居然沒被壓成球?難道不是化神天坑?待我出來試試……”
也非門從寸中青的腦袋裡探出一隻胳膊,接觸到糞水的時候瞬間消失不叫,頓時嚇得又躲回了寸中青的魂界裡:“這真的是化神糞水!完了,徒兒你完蛋了……”
“爲什麼完蛋?我遊不動不會待落到底後慢慢爬出去麼?什麼化神天坑,橫豎不過是一個糞坑而已。師父、不是徒兒我說你,你這也太膽小太沒出息了,被人攆得東逃西竄的也就罷了,命體命格都被毀了、只逃出來一點真靈……還有,即便是完蛋,師父你老人家不還是也得跟着完蛋!你還是先告訴我爹孃去了何處……”寸中青有些氣憤師父一走十八年不回來照看教導自己,還無端端的把自己害得掉入糞坑,心想這糞坑也不過如此,那有他說的那麼可怕……
“果然是無知者無畏!你知道這化神天坑有多大?方圓十億裡、深度更是無底,據傳十萬年前有尊者進入一探究竟,到現在都沒出來!要不是他的命牌還沒碎掉,都懷疑尊者也被化掉了……至於爲什麼說是你完蛋,那是因爲我逃掉的可不止是一點真靈,而是一分爲九!九份真靈只要有任何一分真靈逃掉,都能慢慢重頭再來,大不了重新補全魂魄化形;而命體命格不是他們毀掉的,是我主動爆掉製造真靈逃跑的機會!還有,你知道是什麼人追殺我麼?那是仙人!而且不止一個,是八個!雖然只是一境臨仙,但那也是仙!而我只是十境圓滿的大乘修者,連升仙劫雷都還沒渡!還好我擅長空間法術,否則的話還真跑不掉。而且,你知道他們爲啥要追我?陰陽魂石啊,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還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但那也是陰陽魂石!可惜了,落在你手裡、居然被你帶入了糞坑……終究也要被湮滅掉……唉……啊……”
也非門說到這裡,卻是渾身打顫,連連慘叫了八聲,渾身變得有些透明起來,似乎隨時能散掉:“這回我是真的要死了,我的八道真靈都被滅了……真狠啊,做得這般絕……”說話間靈動的眼神也逐漸失去光彩,“我還是小看了憑着殘破真靈重頭再來的難度,看來用不了多久我甚至會忘掉自己是誰……咦,哈哈哈哈哈,他們也追着你施展的空間門傳送進入了這化神天坑……八個都齊了……哈哈哈哈,臨死有八個仙人陪葬也算是值了……可惜……採得百花成蜜後,一番辛苦誰也不甜……落到這化神天坑,統統要變成這化神糞水,連浪花都濺不起半點……罷了罷了,趁我還有點清醒的時候,給你說下你父母的事情……額,徒兒你不會死,想起來了你也有一道分靈……只不過那道分靈,算了……徒兒你還是要死的……若是真有幸活着出去要找你爹孃,只需要找到你的命牌就明白了……嗯,我剛纔說到哪了?對了,我說到我要死了……我怎麼就要死了?薇薇,你會忘掉我麼……我雖然當初確實是耍了點手段,但我是真心爲了你好,只希望你能回憶起往昔的種種……你若是無法恢復記憶、可千萬別去碰合體天劫;你可以選擇另嫁,我不怪你,我也怪不了你了……也不知道待你輪迴劫後明白了真相,又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對你當初決定執意要給我生兒育女的事情感到後悔……佛家的因果生死同命神通果真玄妙,你們居然成了一家人……還有我的兩個女兒,可憐她們纔剛剛十歲、就沒了爹……”
也非門眼神徹底失去光彩,兩眼空洞,喃喃自語:“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我是誰……我是誰……”說着說着沒了聲息,變成一扇石門的虛影漂浮在寸中青的魂界裡……
寸中青捧着石門,翻來覆去研究一番,悲傷起來:“師父啊,你怎能丟下徒兒不管呢,你這個門還能不能用啊,要不你顯顯神通開個門送我出去可好?”寸中青思量着:原來師父那麼擅長開門,名字也帶個門,原來他就是一扇門啊!這下變成了原身現出了原形,要不要拿出去試試,看能不能用?
思量再三,寸中青還是忍住了,不敢嘗試。萬一被湮滅、那師父的最後一點真靈可就沒了。
寸中青渾身被侵蝕得鑽心疼痛,隨着往下慢慢下降,感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這時他才發現,魂界中的陰陽魂石正散發着陣陣青光,把整個魂界都渲染得一片青色,這種氣息……寸中青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似乎師父平時提供給自己的飲水和食物裡就有這種類似的氣息。命體、魂體也有這種青色,這時他有些明白了:而自己平時飲食裡,有可能被師父摻入了陰陽魂石的伴生魂液;而這個陰陽魂石估計品級很高,才讓自己魂體和命體都變得特殊、居然沒被第一時間壓成球湮滅掉……
感受着壓力越來越大、身體也越來越疼,連靈魂都有些奇癢難耐,元力也流逝得越來越快,寸中青知道這樣下去遲早玩完!於是全力調動魂界裡陰陽魂石的力量,魂石高速旋轉、青氣翻涌間、整個魂界都充斥着青色能量,魂界被撐得向外膨脹,忽然間、魂界裡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什麼東西破裂了……寸中青以爲魂界被撐裂了,嚇得一個激靈,待發現魂界雖然膨脹欲裂、卻是還沒事的時候,頓時鬆了一口氣,卻又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咦,這是……你的陽魂界麼,我們終於還是見面了……這啥味道?臭得我靈識都有點發暈……不是吧,你居然掉入了糞坑……”
寸中青看着突然冒出的人兒,有些愣神:“你是誰?怎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師父沒和你說起我?嗯,看樣子是沒說……咦,那石門是師父?我沒看錯吧,他老人家居然成這副模樣了……是誰把他害成這樣的?”
寸中青從另一個自己的眼神中看了進去,頓時產生了一種玄妙的聯繫,剎那間相互明白了發生的所有事情:
原來,這個和寸中青長得一模一樣的真靈,就是也非門所說的分靈!或者說是伴生靈,只不過之前一直以寸中青的主靈爲主,直到也非門製作命牌的時候,才把他們分開。寸中青本是陰陽體,未分開前,雙靈共用一個身體、一個命格、一個靈魂;分開後,分靈屬陰,主靈屬陽,身體、命格、靈魂都歸屬於主靈;但雙靈彼此間有一種彼岸牽引的默契,主靈的成長能讓分靈也逐漸強大,分靈也能反哺主靈;但分靈在未重新補全魂魄凝成靈魄之前,不能主動修行,只能被動吸收主靈的修爲慢慢強大。
直到寸中青修成魂界後,分靈也慢慢補全了魂魄,可以獨自修行。但雙方的聯繫還只是那種同源的彼岸牽引,陰屬的分靈能通過玄妙的通道吸收掉陽屬主靈多餘躁動的陽力、安撫主靈;而陽屬的主靈亦然,陰陽天各一方,卻有一種莫名的聯繫。但這種聯繫卻更像一種本能,存在之時,似乎彼此也感受不到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有這種聯繫斷了,纔會明顯的感覺到不妥;或者說,只有真正見面後,才能明白之前存之以常的聯繫爲何物。
分靈也看了同樣的典籍,而且看了更多主靈不曾看過的知識,畢竟分靈在補全魂魄之前不能主動修煉,只能被動提升,漫長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各種相關知識。也非門怕主靈分心,又沒有適合陰陽體直接體修煉的功法,就只給了他一些相關的典籍讓他自己悟,其中就包括道家的《碧塵陰陽論》《碧浪清濁辨》和佛家的《浪塵因果解》等典籍。這些典籍本不屬於功法,但不同悟性的人讀後會有不同的收穫:商人能從中找到發財的門徑,修者能從中悟出修仙的功法,武者能從中發現強橫的武技,文人能從中體會到創作的靈感,將軍讀後能想出指揮軍隊的道理,帝王看後有可能領會治國的良策……分靈也悟出了適合他自己的功法,在補全魂魄後就開始修煉,也非門也爲他提供了修煉的主要資源:陰陽魂石的伴生魂液。分靈也修出了屬於他的魂界,稱爲陰魂界;而主靈的魂界,則應稱爲陽魂界。
直到剛纔大量催發了陰陽魂石的力量,加強、破開了陰陽魂界的聯繫,形成一個特殊的通路:陰陽同源魂路。按典籍記載,這個通路本來是要雙方修爲都到分神境的時候纔會形成,現在卻是被提前打開了。
目前這個通道僅能供雙靈的真靈相互往來,連靈魂都不能通過;或者是一些特殊的東西也能通過這個通道傳送……
寸中青瞭解到爹孃的相關事情,原來是十三年前有強盜看上了妹妹寸奇瑩,上門求親不成後,要強行抓去做壓寨夫人。
也非門現身趕走了強盜,卻引來了他的仇家惦記。也非門四處逃竄,再也沒有歸來。十年前,也非門的仇家把全村人都抓了起來,準備用來威脅也非門,卻是被修成魂界的分靈趁他們放鬆的時候、把人救了出來,挪移入魂界裡。
那些人不死心,在周圍搜尋了三個月之久,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來看看;把方圓千里之內的人都嚇得背井離鄉、遠走他方。鄉親們也覺得魂界裡不是久留之地,缺穿少吃不說,寄人籬下的感覺也不好;且覺得被人惦記的只是寸奇瑩他們,與他們無關,讓分靈把他們捎到遠處後各奔前程,只剩下樂顯婷一家沒走。因爲樂顯婷嫁給了寸中林……
(本章到此五千餘字,講了寸中青學成歸來,由悲轉喜掉入糞坑陷入絕境。看官們,寸中青該如何離開化神天坑?與他伴生的陰靈會是何種反應?也非門落了這般結果,他的妻子家人會怎做些什麼?欲知後續如何,請看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