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少歲第一次摸槍？”姬軻峰問，問完又自己回答，“我第一次摸槍是5歲，第一次在槍械庫玩槍是8歲，第一次看別人打靶是12歲，第一次實彈射擊是13歲。”
說完，姬軻峰苦笑道：“我第一次射擊，100米標準距離，標準人形靶，5發子彈全部脫靶，我從小好面子，那時候雖然不懂槍，但就認爲是槍不好，不用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於是換了八一式，依然是5發子彈，2發脫靶，剩下3發，兩個7環，一個6環。採取的都是臥姿，那麼小的孩子，不用臥姿連槍都舉不起來……”
那年是新兵營訓練，作爲軍官的父親，而孩子又十來歲了，自然而然認爲是應該摸摸槍了，姬軻峰的父親姬民興原本是政工出身的幹部，因爲自衛還擊戰之中的表現，才轉爲了軍事幹部，對這方面的要求自然而然很高。
當時，姬軻峰5發子彈打出這種成績來，姬民興還是很高興的，只是沒有把得意表現在臉上，因爲唐術刑和其父親唐定峰也在旁邊，畢竟在他心中，唐術刑這種一臉傻相，乖乖巧巧，充其量背後出點壞主意的孩子不要說射擊了，就是看見槍都得怕。
姬軻峰當時還很得意地看着站在唐定峰身後的唐術刑，那意思是：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
唐定峰只是用望遠鏡看着遠處人形靶下方的報靶員用報靶器在那比劃着——那個年代還沒有電子報靶器，都只是在靶子前方挖坑，報靶員蹲在坑內，等射擊之後用竹竿比劃，
“還行。”唐定峰看完之後道。沒有任何表情，隨後回頭看着身後的唐術刑問，“術刑，你要不要試試？”
“好啊！”唐術刑臉上出現了笑容，迫不及待地上前抓槍。卻被自己父親一把提了回去，唐術刑當時就嚇傻了——他從小最怕的人就是唐定峰。
“你以爲這是什麼？這是槍！稍不注意走火會死人的！現在看着他們做一遍，你跟着做！”唐定峰厲聲喝斥道，隨後讓周圍的老兵班長做着射擊前的準備，還有趴下去之後的臥姿等等，一切妥當之後才推了一把唐術刑道。“去，照着做。”
唐術刑傻乎乎的上前，像模像樣學了一遍，然後就扣動扳機，但扣下去沒反應，回頭問：“爲什麼開不了槍？”
姬軻峰在旁邊忍不住笑。插嘴道：“刑二，還沒上膛呢。”
“噢。”唐術刑這纔想起來，但自己力氣小，怎麼拉都拉不動槍栓，隨後竟然指着旁邊那支故意帶來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說，“爸，我要用這個。我喜歡這個！”
“那個不好！沒有八一槓好！”姬軻峰又一次插嘴，被姬民興一眼瞪回去了。
唐定峰朝着老兵班長點點頭，老兵立即將五六式步槍拿過來，放在唐術刑跟前，又蹲在其身後幫助他上膛，接着輕聲道：“可以開槍啦。”
“最簡單三點一線，我在家跟你說過。”唐定峰在唐術刑身後低聲道，又用腳踢着唐術刑併攏的雙腿，“分開，你併攏不難受啊？”
“噢——”唐術刑應了一聲。瞄了好久，終於扣動扳機，子彈出膛，槍口也同時揚了上來，唐定峰和姬民興都知道脫靶了。果然。報靶員的竹竿揮舞着，表示第一發脫靶了。
“首發脫靶！”唐定峰面無表情道，又一次說，“三點一線，瞄準百米外靶子中心部位的黑點，雖然在這個距離看起來非常小，但那就是你必須擊中的目標，控制你的呼吸，新手開槍大多數都會憋一口氣，但容易緊張的人，因爲心跳也會影響瞄準，你自己把握。”
“呯——”第二發子彈出膛，姬民興卻沒有聽到唐術刑吐氣再吸氣的聲音，不由得側臉去看保持臥姿的唐術刑，發現這孩子的表情不一樣了，與先前判若兩人。隨後他又立即拿出望遠鏡去看報靶員的竹竿，隨後又愣住了，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細去看，以爲自己看錯了，因爲報靶員顯示的是——10環！
唐定峰連望遠鏡都沒有舉起來，只是又碰了碰自己兒子的腳踝，低聲道：“又脫靶了！”
爲什麼？姬民興立即側臉看着唐定峰，明明10環的？爲什麼要說脫靶？
此時，一側的姬軻峰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唐術刑，因爲他不知道到底多少環，只聽到唐定峰說“又脫靶了”，自然而然認爲唐術刑這小子不比自己強。
這次，唐術刑沒再應聲，只是又一次扣動了扳機，槍響之後，唐定峰再次不耐煩道：“又脫靶！還有2發，自己注意點！再脫靶，回去圍着營區跑兩圈！”
這次依然是10環，姬民興知道這不是運氣，絕對不是，周圍的老兵班長用望遠鏡看到報靶的成績，都慢慢圍了過來，圍在唐術刑的身後，盯着政治處主任的兒子，隨後等槍響之後，又一齊朝着百米外的靶子看去。
9環，又是10環。唐術刑打完了5發子彈，有些垂頭喪氣地站起來，等着老兵班長把槍檢查好，隨後低着頭站在自己父親面前，還未等他開口，唐定峰就朝着周圍站着的新兵喝道：“狗崽子們，好好看着，一個14歲的孩子！5發子彈，1發脫靶，1發9環，3發10環！你們當中那些槍槍脫靶的有臉嗎？沒臉的給老子往靶子上喂子彈，喂到老子滿意爲止！”
姬軻峰傻了，周圍那些新兵也傻了，每個班帶新兵的老班班長都偷偷對視着，沒有人敢說話。
1發脫靶，1發9環，3發10環？姬軻峰傻在那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同樣，姬民興心中也是帶着相同的疑問，但誰也沒有說出來。
那些新兵們開始在班長的喝斥下，重新趴下來，操槍射擊，靶場上瞬時間槍聲一片。而唐定峰只是示意唐術刑跟他退後，接着指着後面那一片石灘道：“你從小身體不好，今天徹底暴露出來了，呼吸也有問題，肺活量更有問題，繞着那邊的石灘跑5圈！快！”
唐術刑又“噢”了一聲，接着跑了過去，不過等他跑過姬軻峰身前的瞬間，姬軻峰清清楚楚看到唐術刑臉上掛着那副帶有得意、狡猾的表情——這小子很清楚自己之前的成績，第一發脫靶之後，後面4發都是什麼成績他是清清楚楚的，只是裝傻充愣！
姬民興也發現了，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氣，爲了消散怪異的氣氛，趕緊到唐定峰跟前遞了一支菸，兩人抽着煙笑着，絕口不提先前孩子射擊的事情。
那天，姬軻峰就站在石灘外，看着唐術刑氣喘吁吁地跑着，不時還衝他扮個鬼臉。但他一直面無表情，只是傻站着，聞着旁邊傳來的煙味，覺得那一天過得是如此的緩慢，緩慢到他看着唐術刑後來跑步的姿勢都像是慢動作。
……
姬軻峰迴憶到這，搖頭道：“那時候我還小，還沒有徹底意識到，唐術刑這小子太早熟了，只是一直在裝，也許是家庭原因吧，他清楚，那時候他要是站起來歡呼，會造成場面很尷尬，會讓我爸和我很沒有面子，而唐術刑的爸爸唐定峰一直說他脫靶，其一是爲了照顧我們的面子，其二是爲了提醒唐術刑不要驕傲，也要照顧我們的面子，這倆父子呀，都和表面上看的不一樣，從某個角度來說，太可怕了。”
阿米聽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摸槍，只是10米的距離，手槍12發子彈無一命中，這個成績一直持續到3天之後纔有所好轉，有今天的槍法，她完全是子彈喂出來的，還加上無數老師的教導。
“再後來，我們沒有一起去過靶場，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唐術刑這小子的槍法驚人，和他爸當年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遺傳的天賦。”姬軻峰坐在那休息着，現在腦子中完全塞不進去那賽博格的事情。
阿米湊近低聲問：“唐術刑的父親槍法也很好？”
“我沒有親眼見過，但聽我爸說過，自衛還擊戰的時候，當時野戰軍配發的sVD狙擊步槍極少，但越軍比咱們多，通常都是狙殺幹部和通訊員之類的，唐術刑的父親那時候也是用一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領着偵察排搜索高地上的零散狙擊手，成績最好的一天，是他只用了7發子彈斃了7個越軍的狙擊手。”姬軻峰說到這看着阿米臉上驚訝的表情說，“按理說，我爸和他爸都是功臣，特等功說不上，至少一等功應該有，但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勳章也沒得着，最終落了個二等功。”
“等等！你所說你父親失蹤的事情，也許是和當年在越南的事情有聯繫呢？”阿米忽然道。
姬軻峰緩慢點頭：“我也是這麼分析的，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跑到金三角來，有極大的可能性是因爲當年發生的事情，至於是什麼，我不知道，也沒有查出來……不過呢，唐術刑喜歡槍，說是天賦，不如說是興趣。”
“興趣？”阿米無法理解，看到唐術刑和顧懷翼在那比劃着手勢說着什麼，以爲有了什麼結果，上前問，“顧瘋子怎麼說？”
“啊？”唐術刑回頭一臉迷茫地看着阿米，半響才道，“我完全沒看懂他的手勢，估計他也沒有看懂我的，媽蛋的，當鍛鍊身體了！”
阿米愣住了，看着迷茫的賀晨雪，又轉身看着坐在那苦笑着搖頭的姬軻峰。
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