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衣嚇得不敢出一點聲響,輕輕的退回了房間,關上房門的一瞬間,小小的她雙腿軟了,剛剛講電話的人是她媽媽嗎?太可怕了!她說的那個女人和孩子應該指的是爸爸外面的那個家吧?
門外傳來腳步聲,楊紫衣聽出那是廖美莎,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鑽進被子裡,佯裝睡覺。
如若以往,母親一定會把她揪起來,繼續剛纔未完成的事情,但是今天卻沒有,看了一眼關掉燈就離開了。
楊紫衣睜開雙眼,望着漆黑的天花,小小的心靈不能平靜。她覺得自己生在這樣家中,有這樣的父母真是既可悲,又可笑。原本媽媽脾氣不好,但爸爸卻對她百依百順,無比疼愛,對媽媽讓她不停的穿梭於不同的課外班這件事也頗有微詞,在她心目中爸爸是一個好爸爸,可是沒想到他卻有了別的女人還給她生了個妹妹。對於此,楊紫衣怨恨爸爸,甚至這幾天都不怎麼和他講話。
而那個女人她也恨,沒見過面的妹妹她更恨,她甚至同情媽媽。但是無論怎樣,她不曾想過要她們死,還是用火燒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想的煩了,她勸自己,大人們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想懂,更不要去管,愛怎樣怎樣吧!她重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但是腦子裡卻幻化出熊熊大火的場面,那小小的嬰兒被燒成了一具黑色的屍體,她再也躺不住了,一下子坐了起來!
怎麼辦?她能做什麼,才能阻止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她無措,她驚恐,小小的身板不停的戰慄着,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能力制止慘案的發生,而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她不能找他們。最好的人,就是舅舅,幸好是春節,舅舅在。
想到這,楊紫衣翻身下牀,來不及換衣服,也不敢換,偷偷的溜出房間,走廊和樓下的客廳漆黑一片,只有門廳處留了一盞暗黃的燈。爸爸還沒有回來吧?偷偷的趴在父母的門外聽了聽,裡面靜悄悄的,似乎有水聲,媽媽應該在洗澡!。
廖美莎不給她配手機,家裡的電話在客廳她不敢去打,怕驚動了傭人,穿着單薄的睡衣,並沒有走院子的大門而是繞到後面的角門。
正月的天氣還很冷,今天又是陰天,寒風一下穿透了那件珊瑚絨的睡衣,帶來刺骨的寒,腳下的拖鞋有點不跟腳,雙手抱着肩,踉踉蹌蹌的跑了一個路口,正好有輛出租,她伸手攔下,哆哆嗦嗦的跟司機報出外公家的地址。
那司機是個中年大叔,一看她那樣,笑着問,“小姑娘跟家裡吵架了,你這樣跑出來,父母會着急的,趕緊回去吧!”
“叔叔,我有急事兒去我外公家,能不能借我電話用用!”
司機聽了沒有猶豫,就將電話遞了過來。楊紫衣撥通了廖凱的電話,“舅舅,我有急事找你,你在門口等我好嗎?我打的出租,可是我沒帶錢!”
廖凱當時也很詫異,“紫衣怎麼了?這麼晚了出什麼事兒嗎?”
“舅舅,等見面再說吧,總之很急!”
“好!舅舅在正門口等你!”
“不要驚動外公外婆和傭人們,就您自己等我,很重要的事兒,還有,千萬別給我爸爸媽媽打電話,十幾分鍾我就到了!”
司機不解的從後視鏡中看看這個小女孩,心裡猜測到底她遇到什麼事兒了,纔會這樣?
大街上很清靜,零星的炮聲依稀炸響,廖美莎和楊榮昊的家離廖家老宅很近,沒幾分鐘就到了。
看見廖凱的身影,沒等車子停穩,楊紫衣就跑了下來。廖凱見她穿的如此單薄,心裡的不安更甚了些,脫下披着的外套裹在她身上,給司機付了錢, 說了聲謝謝!轉身拉着紫衣往院子裡走,“丫頭,凍壞了吧?是不是又跟你媽吵架,偷着跑出來了?”
楊紫衣卻站定了一動不動,一臉焦急,嘴脣凍得瑟瑟發抖,“舅舅,別進去,你先聽我說,我媽讓人要燒死那對母女,我偷聽到她講電話了!快點,我知道你有辦法,救她們,我不想我媽是殺人犯!舅舅,求你了!”
廖凱的眉頭擰在一起,“你確認?”
“百分百,快點,您再不想辦法就來不及了!人命關天!”
“好!你先進去跟舅媽待着去,舅舅來解決這件事!”說着廖凱抱起紫衣進了客廳上樓,回到房間,肖珂一臉狐疑的看着一大一小,“怎麼了?”
“別問這麼多,放熱水讓紫衣泡澡,外面太冷,怕這孩子凍病了!我去去就回,你照顧她!還有,我姐要是來電話,你想辦法搪塞一下。哦,別說我是紫衣來了才走的,她要問就說我還在外面應酬呢!”
肖珂不解,但是也沒問,紫衣這丫頭跟母親三天兩頭的吵架,跑外公家來避難是常見的事兒,但是廖凱的今天的反應有點反常,不過肖珂是個明事理的人,他現在不說一定是不方便,她也沒追問。
廖凱急忙下了樓,紫衣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他來不及多想,叫來了全叔,“阿全,老爺子讓你用錢打發楊榮昊外面那女人的時候是在醫院還在家?”
“家裡,我去的那天已經出院了,她答應了等孩子滿月就離開C市。”
“帶我過去!”
“怎麼了少爺?”
全叔看着廖凱一臉焦慮的樣子就知道出大事了,他家的這位大少爺一向是火燒眉毛都能坐着不動,沉穩的喝茶呢,今天怎麼會這麼不尋常?
“路上說!”
於是廖凱和全叔匆匆的開車出了廖家老宅的大門。
那是一處極爲偏僻的小院落,廖凱到的時候,院子裡火勢已經燒起來了,望着那躁動的火苗,胡亂飛舞的火舌,廖凱知道等不及119救援了,幸虧懂得些消防知識,他提醒着全叔,保護好自己,一同鑽進了火海。
濃煙嗆的二人直咳。
揮揮手,廖凱還沒看清煙塵中的情勢,就聽到了嬰兒的哭鬧聲,確定了位置,砸開從外反鎖的房門,那女人身上已經燒着了,孩子被放到了一個盛着水的水桶裡。全叔離水桶比較近,一把抄了起來,廖凱隨手拿了個什麼東西,撲滅女人身上的火苗,抱着她跑了出來。
冬日的風,刺骨的涼,水桶裡水瞬間結了一層薄冰。但那個小院落四周的溫度卻烤的有點撩人。
廖凱並沒有報警,任由那火一點點的將整個院落吞噬,開着車絕塵而去。
這一夜楊紫衣都沒有睡,到天快亮的時候實在熬不住了,才睡着,但卻睡不踏實。再次從噩夢中驚醒的她再也躺不住了,起牀下樓,客廳裡靜悄悄的。
聽傭人說她才知道,媽媽早早的就來了,被外公、外婆和舅舅關在書房裡不知談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爸爸也來了,眼睛紅腫,臉色很難看,楊紫衣不知道是他沒睡好,還是哭過了!她沒有招呼他,他亦沒有看她,直接去了書房。
然後她聽到一些吵鬧聲,漸漸的又安靜了。她在電視上看到新聞播報,昨晚市郊一處偏僻的民宅起火,疑似電器使用不慎造成,提醒市民注意防火,有無人員傷亡並沒有提。她沒有問舅舅那對母女得救了沒有,她不想、也不敢知道結果。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回過父母家裡,一直賴在外公外婆這裡。後來,父親搶走了盛世,母親回了孃家,她卻選擇跟着父親離開。
某次,父親酒後失言,她才知道那對母女被燒死了。她記得,父親當時淚流滿面的說,他知道她當晚找了廖凱,但是廖凱終究是去晚了,廖家有錢有勢,只不過是兩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死,花些錢就將此事壓了下去,廖美莎才能逍遙法外。
父親是怎麼知道的,楊紫衣重來沒問過,她也不想問,逝者已矣,她當時盡力了,但願那個同父異母纔出生幾天的妹妹在天堂裡幸福快樂。
兩個人有着不同的思緒。楊紫衣率先打破這種有點沉悶的氣氛,“舅舅,您後悔過嗎?
“什麼?”廖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知紫衣所問爲何。
“我媽媽買兇放火,卻逍遙法外,你從中沒少費周折吧?縱然有外公的意思,您也是願意袒護我媽媽的對嗎?”
“她畢竟是我的親姐姐不是嗎?”
“所以,外婆在我爸爸搶了盛世之後,纔不讓你們有所動作,也算是替我媽在還債!可是,我媽她意識到了嗎?她有過懊悔沒有,舅舅您最清楚!”
“紫衣,都過去這麼久了就不要老是重提舊事了!你不願意見你媽,舅舅也不強迫你!該忘的就忘了吧!”
“忘記一件事很容易!但您也要知道該來的總會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不到!”
廖凱的眉頭擰的很深,紫衣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如果是因爲肖澤的事兒給她打擊過大,爲什麼她卻隻字不提她跟肖澤的感情,而是一味的糾纏於曾經的那對母女的死活?
還有,好端端的她怎麼說,那個女嬰沒死?這件事,知道的人也沒誰了!況且他當時做了現場假象,瞞過了事後趕去的楊榮昊,甚至還瞞過自己的父母。他之所以會庇護廖美莎,也正是因爲那對母女並沒有葬身火海,他不想失態繼續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