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門之前,媽媽保持着微笑和我的朋友打了招呼,我隱隱猜到了是因爲什麼,但是不敢說出來,只是麻木的跟着她往家裡走。
電腦端登不上去查分的網站,我只好直接打電話。
和重點高中線差了兩分,也就是說,如果我要上這個學校,就只能去讀學費昂貴的國際班。
家裡的氣氛十分僵硬,媽媽聽完了我如同機器一樣報出的分數,沒有說什麼,起身去做飯了,刀和案板磕到的聲音沉悶又緩慢,似乎在等着我先開口;她的呼吸聲悶悶的,我感受到家裡的氣氛降臨到了冰點。
其實我自己也是不滿意的,在三年前,我躊躇滿志的踏入這所初中的時候,明明就是衝着一中去的,但是,我與堂堂正正踏入這所學校失之交臂了。
我實在沒辦法說出口讓家裡幫我支付那高額的學費,因爲我完全知道那代表了什麼。我的驕傲,我的夢想,全部成爲了一盤散沙。
媽媽說:“你有什麼想說的?”
讓我說什麼呢,告訴他們我有了韓服賬號打上了王者嗎?
麻木的吃了一餐飯,剛出鍋的米飯氤氳着白色的霧氣,我看見旁邊沙發上媽媽的手在抖,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裝死了,無論如何都得給一些迴應。
“媽,我報普高,不用家裡出那麼多錢的。”
“啪——”
碗被摔在地上,臉上有一片刺痛的溫熱。在此前的十五年,家裡從來沒有打過我,我第一次感受到巴掌落在臉上是什麼感覺。
不疼,但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恥辱。
那是父親這麼多年第一次在缺位的教育中出現。
其實這樣反而更輕鬆了,我們都知道了對方的答案,但是怎麼會甘心的?血氣方剛的中二少年,夢想中的自己一直都是英雄,但是現實如同鏡子裡的惡魔,在我耳邊竊竊地笑,笑我的懦弱,不齒我虛妄的幻想,予我以重擊。
報志願很輕鬆,點幾下電腦,等待着錄取通知書到了去交費;或者更簡單的,準備好一厚沓錢,在某個不爲人知的夜晚堆着笑和一羣不認識的人吃飯。
觥籌交錯之間我覺得好像有一些東西在被擊碎,父母笑着和坐在主位上的人說着客套話,您費心了,這多見外等的話又推脫了幾個來回。
我感覺心裡的自己好像,死掉了。
回家以後父母什麼話都沒說,媽媽只是問我晚上吃飽了沒有,用不用再給我下點麪條,國際班輕鬆但是也要好好學習……
我一句一句應答着,心裡已經失去了頂撞的底氣。
“行了,你去玩吧,好好享受你接下來的這些日子的假期。”
我突兀的聽見了這麼一句話,心裡有些不可思議,我擡頭去看媽媽的神情,她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我感覺家裡的陰霾似乎短暫的散去了。
“你有興趣來打職業嗎?”
一條新的好友消息彈了出來,我習慣性的點了叉,打開排位進去排隊。
英雄聯盟地圖很大,我可以在這裡暫時的隱藏自己,閉上眼睛,q,摸眼,踢,拍。
黃色的文字在左下角彈了出來:我們可以聊聊看,如果願意可以加個聯繫方式,我們細說。
直到對局結束我也沒有回他消息,我在和自己博弈。
最後他還是加到了我的QQ,和我一起玩的同學並不難找,說明了來意之後他們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了這個人我的聯繫方式,其實我知道他是在畫餅,但是一想到未來一眼能看到死的一生,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這種框架中。
他說讓我去上海試訓幾天,如果效果好的話就可以先留在二隊打次級聯賽,如果效果不好的話也不影響生活,我告訴他我願意試試看,但是我才十五。
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良久,然後一串字打了出來:
你願不願意和我們籤一個意向合同,你滿十八歲直接來我們隊試訓。
我看見這句話,知道自己應該是沒戲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說:“不如你幫我支付這幾年的學費,我到年紀直接簽到你們隊。”
對方又是沉默了很久,過了一會問了一句:哥們你學費到底多少啊,這麼缺錢的嗎?
於是我在十五歲那年簽了人生第一份合同,幫我支付學費的前提是,我要一直保持在韓服前一百。
我很難想象在花了那麼多錢之後父母對於我的決定有什麼看法,我覺得他們可能確實覺得我瘋了,在AMS試訓那兩天是我人生第一次離開父母,獨自前往上海是他們對是否放養我的第一個考驗。
試訓過程出奇的順利,所以我的高中學費,甚至有一點小賺。
高中部的教育非常的放養,國際班的氛圍本來就輕鬆,和學校溝通了我的情況之後學校對我的管控甚至到了放養的地步,我得以更好的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不知道我家裡是怎麼同意的,但是好像父親在中間起了最重要的說服作用。
所以我更需要打的好,來證明我不是在空消耗我的理想來虛度光陰。
偶爾有機會也會和AMS的人一起五排,感受一下職業選手的風格,也是和未來的隊友一起磨合,我能感受到他們打的很激進,思路很一致,偶爾有分歧也會很快調整過來,想到未來將會和這樣的人成爲隊友,我有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