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神殿的深處。
一顆參天古木屹立在無數花草之中。
幕站在樹前,輕聲道:“命運雙樹……它曾經誕生了兩顆傳說中的果實,一顆是蕾妮朵爾,另一顆是夕,因此而徹底枯萎,再也沒有生機,沒想到……”
他擡頭望向樹上。
只見一顆全新的果實掛在枝頭。
幕輕輕一躍,飛上枝頭,細細查看那果實。
“幕!時間快到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突然一道女聲響起,又很快戛然而止。
蕾妮朵爾。
她看着樹上那顆果實,吃驚道:“命運果實!”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閃,已經落在樹上,伸手去摘那顆果實。
啪!
她的手被幕打掉。
“別摘,否則它會死。”幕說道。
“——它擁有命運的力量,幕,我需要它!”蕾妮朵爾道。
幕看着她,認真道:“你也曾是一顆果實,難道你忘記了?”
蕾妮朵爾一頓。
她朝四周望去,只見衆神都已從神殿之中出來,圍繞在四周,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
她就不好當面發作。
幕轉過頭,仔細盯着果實,口中念動一道道咒語。
好一會兒。
他停下了咒語,感慨道:“我終於明白原因了。”
衆神都望着他。
他開口道:“這顆樹曾經得到過羅德的幫助——再加上我這麼多年的供養,因此它一直保持生機,並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恢復過來。”
蕾妮朵爾朝一位神靈使了個眼色。
那神靈立刻問道:“我的王,在預言中,這顆樹應該只會誕生蕾妮朵爾和夕,爲什麼會再次結出果實?”
“它是一種特殊力量的匯聚,而不是你和夕那樣的生命。”幕說完這句,便不再說下去。
蕾妮朵爾問道:“究竟是什麼力量?”
幕見她問,想了想,又補充道:“生命在時間線上不斷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就算死亡也只是一種顯著的變化而已,這顆果實能從過去和未來喚醒某個生命的形態——這裡面太複雜,我也只是略知皮毛,你們連聽聞都無法聽懂,所以不必再說了。”
衆神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力量……
蕾妮朵爾注視着那顆果實,心中只記住了“特殊力量的匯聚”這幾個人,眼神之中漸漸流露出熾熱之意。
幕再次低唸咒語。
虛空中,無窮的光輝降臨下來,如同羽翼一般披在幕的身上。
幕擡起手,念道:“以我無窮光輝,爲命運雙樹獻上祝福,讓所有臣服於我的規則紛紛化作奧秘之力,即令果實成熟。”
所有光芒匯聚成形,輕輕飛落在那顆果實上。
果實輕輕一振。
它脫離了樹枝,落在幕的手中。
“幕,今天是我加冕爲神王的日子,不如你就把這顆果實獻給我,作爲加冕之禮。”蕾妮朵爾道。
幕搖頭道:“不,這顆果實被命運牽引,它絕不能留在這裡,否則我們的命運線都會產生巨大的波動,會出大問題的。”
“你要送它走?送它去哪裡?”蕾妮朵爾迫不及待的追問。
“它的去處……我也不清楚,總之它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能感覺到這一點,而且我必須立刻放它走。”幕說道。
他伸出另一隻手,朝着虛空輕輕撥動。
虛空散開,顯露出黑暗沉寂的虛空亂流。
蕾妮朵爾看看那無盡的虛空,又望向幕手上的果實,眼神遊離不定。
——然而包括幕在內,沒有任何人發現,那顆果實在離去之前,曾放出一道無形的光沒入幕的身軀之中。
幕對着果實再念了一道咒語,將它輕輕擲入虛空亂流之中。
做完這一切,虛空再次合攏。
蕾妮朵爾身後,兩道虛幻的身影突然顯出身形,想要破空而去。
但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制住了她們,讓她們不得不狼狽的顯露身形,並且停留在當前世界。
“幕!你爲何阻止命運女神!”蕾妮朵爾叫起來。
幕笑起來,說道:“我就知道你想要那果實,但這件事委實太過重要,我不能放你的手下去。”
蕾妮朵爾眼神中滿是怒意,幾乎要化作殺機。
她身後的那兩道光影趕緊上前,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些什麼。
蕾妮朵爾這才平靜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道:“這件事我不管了,趕快完成我的加冕吧。”
幕哈哈一笑,點頭道:“這就對了,其實你不必生氣,蕾妮朵爾,畢竟你將坐在至高無上的王座,擁有一切神靈的權柄。”
“我能指揮你麼?”蕾妮朵爾問。
“當然,我的蕾妮朵爾。”幕單膝跪地道。
他忽然怔了怔,猛然站起來,開口道:“那果實在我手上已經激發了些許力量,它正在把未來的某個我帶過來,你們不必驚慌——”
下一瞬。
幕整個人神情爲之一變。
他站在那裡,整個人顯得更加森冷而威嚴。
四周的無數神靈,都情不自禁跪了下來。
幕開始打量四周。
自己依附在此刻的自己身上。
——萬神宮殿。
衆神。
蕾妮朵爾。
兩位命運女神。
竟然是這個時刻——明明——
爲什麼會回到這個時刻?
幕站在原地,閉上眼,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回憶了一遍。
記憶中,這顆命運雙樹從來未曾再結出果實。
但它卻在這一刻結了果,還把自己從未來帶回到如今這一刻之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
幕陷入沉思,神情漸漸嚴肅。
一位神靈小聲提醒道:“閣下——”
幕回過神。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定是什麼地方需要我……我得跟着那顆果實走,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他自言自語着,破開虛空就要離去。
突然,一道壓抑着怒氣的女聲從背後響起:
“幕!你這是要去哪兒?”
幕果然停住。
他轉過身,望向蕾妮朵爾。
“你有什麼事?”他問。
“我的加冕儀式就要開始了,你這是突然又想起來哪一齣?爲什麼要走?”蕾妮朵爾質問道。
“你加冕——什麼?”幕問。
“萬神之王,需要你的加冕。”蕾妮朵爾冷冷道。
幕看着對面的女子,看着她絕世無雙的容顏,最終還是問道:
“蕾妮朵爾,我一直想問你,你真正的追求是什麼?”
“對抗並戰勝一切阻礙我的命運,獲得自由。”蕾妮朵爾毫不猶豫的道。
幕無聲的笑了笑,誠懇道:“蕾妮朵爾,我熟知衆多規則的奧秘,我是虛空之中知曉最多秘密的人,就在此刻,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命運給予你了我。”
“你?”
“對,我代表了命運對你的饋贈,而我即將爲你加冕爲萬神女帝——如果你真要戰勝命運,那麼你該做的便是放棄這種權柄與殊榮,拋開一切,去走出一條屬於你自己的道路——這叫做對抗命運。”
“如果你需要自由——離開我,你立刻就自由了。”
蕾妮朵爾一呆。
這些話,幕從未說過。
“選擇吧,蕾妮朵爾,拋棄你已有的一切去對抗命運,或是欣然接受命運,在我的支持下成爲萬神女帝。”幕道。
蕾妮朵爾陷入沉默。
幕嘆了口氣,後退一步。
“蕾妮朵爾……”
“什麼?”
“如果你不離開我,以後我會殺了你的。”
“未來便是如此?”
“對,所以離開我吧,爲了對抗這種死亡的命運,爲了你的自由——不過,你真的捨得失去已經獲得的一切麼?”
蕾妮朵爾說不出話。
幕嘆氣道:“其實你不配。”
他的話說完,身上猛然騰起絲絲縷縷的光芒,化作另一個一模一樣的他,迅速飛入虛空之中,追着那果實的蹤跡而去。
而原本的他依然站在衆神面前。
這個幕望向那漸漸合攏的虛空,笑道:“剛纔那是未來的我……果實的力量真是驚人,把他帶到了這個時代。”
衆神默然。
——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
“剛纔他說了什麼?”幕問道。
無人回答。
神靈們望向蕾妮朵爾。
“……沒什麼,沒說什麼。”蕾妮朵爾開口道。
幕點點頭,轉過身,望向蕾妮朵爾,伸出手。
“好了,跟隨我去加冕吧,蕾妮朵爾——今天是你承接無上權柄的日子。”
蕾妮朵爾沉默數息,以宣告的語氣朝幕道:“我始終認爲,不管做什麼,我得先成爲萬神女帝。”
“那走吧。”幕道。
她最終握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帶着一路走向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