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與鴻門之間,某處幽暗的樹林裡,冬日柔和的陽光穿過樹影,
透着一絲絲光亮。可以想象此時是霸上軍營最混論的時候,防備自然也最爲鬆懈凌亂,也是我們出手救人的最佳時機。比之在鹹、
陽城裡和之前那些日子容易了許多,不過……不過此事只能盡力而爲,杜殤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手,做事小心穩妥,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能夠辦妥的,先等着吧……”有時候等待完全就是煎熬,是一種痛苦,至少對於現在的白髮老者正是如此。白髮老者不時擡頭樹林之外,淡淡的霧氣在四處輕輕飄散,越是接近中午,太陽的的光芒依舊越來越明亮。一顆滿是牽掛的心依舊懸在半空中,什麼時候無人回來,什麼時候不會落下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圍警戒發生一聲暗號,腳步聲響起,終於響起了。白髮老者不由的身軀一陣,一陣激動,立即轉身眺望,眼中飽含着太多的期待。
當看到只有一個人回來時,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失望,強大的失望在一瞬間浮上心頭。緊皺的眉頭和抽搐的嘻角,顯露出一些信息,這住飽經風霜的老人將再一次受到精神上的打擊,強烈的精神打擊。
“杜殤,情況如何?”即便是已經預見到會是不好的情況,白髮老者還是忍不住出口詢問,或許天可憐見會有幾分好消息,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嚇自己。總之,不到最後一刻,白髮老者仍舊不願意和不會放棄。
來的是一個年紀三十許的男子,精壯的身體和堅毅的面龐,以及那敏銳而堅定的目光都說明了此人不簡單。作爲兩位神秘老者座下第一高手,辦事最爲穩妥的手下,常常被派去執行艱難的任務。想當年,在那樣重重的監視和嚴密的防守之下,他仍然想辦法救出了老主人。
在那樣艱難的境況下,一番漂亮點運作,成功騙過了秦二世胡亥和姦賊趙高,也騙過了全天下。所以人都以爲那位名動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被腰斬了,殊不知被殺的只是一名心甘情願去死的忠心替身。而那位老者成功逃出了殘殺與陷害,在前段時間還策劃了許多件大事,對歷史和局部產生了不少的影響。奈何對大局的影響有限,無法起到力挽狂瀾的神奇效果……
這就是杜殤,一個強悍機敏的手下,在他白髮老者手下的地位很高,如同蒲俊之於尹將軍。子嬰根本就不在霸上的軍營裡,是自己預料失誤了,錯過了杜殤,心中泛起一絲愧疚,卻迅速被對子嬰安危的關心所淹沒。
杜殤遞上一份竹簡,說道:“這是鴻門那邊剛剛送來的消息!”李斯顫巍巍地伸手想要藉助,灰燼之旁的長鬚男子走過來。輕輕道:“我來吧!”說着接過竹簡,拆掉上面的火漆封印,展開閱讀。
李斯悄無聲息地垂下手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長鬚男子迅速掃過帛書上的內容,問道:“劉邦今早趕去了新豐鴻門?可是接到了項羽的傳召?帶了多少人?可有什麼異常?”事關重大,一連串的疑問脫口而出。
杜殤始終低着頭,沉聲回答道:“是的,劉邦一大早便動身前去了,身邊跟着的人主要是樊噲和夏侯嬰,還有一箇中年文士,緊隨劉邦之後,地位猶在其他武將之上,應該是張良無疑了。隨行的不過數十個護衛,不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新豐鴻門燕國人的那裡已經傳來消息,卻因無疑了。”
“當時見劉邦手下的將領都在營地門口送劉邦離開,屬下便趁機潛入營中,想要救出大王了,卻已經沒找到大王的蹤跡。後來返回時接到鴻門那邊的消息,才知道大王被劉邦帶走了。今日我們的注意力主要在後營大王暫居的營地,也暗中觀察了,隨行的人員之中並無大王的身影,卻……”說到這,杜殤難免有些沮喪。
杜殤不知道,後半夜劉邦和張良商量過後,做出帶子嬰往鴻門的時候,子嬰本人已經被悄無聲息地由周勃先行帶着離開。他們幾次三番想要在鹹、陽救出子嬰,雖說並未明顯暴露行跡,但是風吹草動難免也是有的,劉邦自然有所察覺,故而有所防備。何況當時周勃正好要先一步離開,在半路佈置準備隨時接應劉邦,故而順便帶走。
“項羽的傳召尚未送到?”長鬚男子有些疑惑。
杜殤以一成不變的聲調回答道:“是的,據鴻門那邊送來的消息,項羽尚未派出信使,劉邦便主動先行一步趕到了。但是隻要有一丁點的希望,他們都不會輕易放棄。只要子嬰還活着,手上還有那麼一件寶貝和些許的實力,他們還是想着東山再起,召喚秦國故地百姓的擁護和忠誠,圖謀興復秦國。
奈何劉邦大軍一入關中,芋嬰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便出城投降了。
緊接着子嬰和秦國宗室子弟全部落入劉邦的嚴密監視和看管之中,多少次想要救人都已失敗告終。
當項羽進入函谷關,劉邦還軍霸上,爲此焦慮不已,忙的焦頭難額的時候。李斯和尉繚合計着現在是救人的最佳時機,誰承想再次功虧一簣。
李斯有時候在想,難道自己犯過一次錯誤,上天就要這樣懲罰自己?爲什麼不給自己一絲彌補的機會呢?一念之間,將大秦推上敗亡之路後,想要再拉回來便是比登天還難。
曾經叱吒風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斯心中浮現起一種強烈的內疚和失落,他甚至有種要想放棄的想法。但是他篤定地告訴自己,不可以!子嬰還活着,希望還有是有的。鴻門軍營救人的難度再大,也要想辦法拼力一試。可是如果這一次還是失敗了,子嬰要是被殺了呢?李斯不知道到那時,還有什麼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尉繚隱約能夠把握到李斯的心境,卻沒有開口勸說。這時候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只要的辦法分析局勢,想辦法救出子嬰,這纔是對老先生最好的勸導。
尉繚說道:“昨晚才收到項羽要設宴召見劉邦的消息,劉邦天一亮就動身了,難道他是未僕先知?近來鴻門諸侯軍中有傳言,說是劉邦本來要以子嬰爲相,先不論傳言是否〖真〗實,項羽一定會抓住這樣機會,以此事爲藉口前來責難劉邦。而劉邦今晨便帶着子嬰前往鴻門,明顯是想要是以事實說明自己是清白的,讓謠言不攻自破。那麼問題就出現了………”
李斯收攝心神,點頭道:“這說明,劉邦昨晚便得到消息了!”
心神平復了,但是心中濃烈的仇恨依舊不能沉澱,對劉邦更是涌起了強大的殺意……
尉繚輕輕嘆一聲,問道:“李相的意思是?”他尚未清楚地把握到李斯的意思。
李斯解釋道:“劉邦自作聰明把傳國玉璽送給了項羽,想要藉此邀功保命。剛好項羽也倍加喜愛,若是現在他要是知道玉璽是假的,你說項羽會怎麼想?”
尉繚驀地想起,這個世上現在存在兩個傳國玉璽,看來李斯這一遭是真的怒了……
李斯冷笑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是老夫親自寫上去的,這世上沒有人比老夫更熟悉傳國玉璽,也只有老夫知道傳國玉、
璽有真假兩塊,極其細微的差別也唯有我能分辨出來。現在我不介意將這個秘密分享給項羽,讓他去好好鑑定一番,的傳國玉璽到底是真是假?”
略微的停頓之後,李斯續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始皇帝陛下和他真正的繼承者才能擁有,這個象徵了天命所受,無上權力和寄有天下的傳國玉璽。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胡亥和趙高用的是個假貨,他項羽依舊拿的是個假貨……”
不言而喻,若是項羽發現劉邦獻給自己的傳國玉璽是假的,會怎麼樣呢?他會認爲這個玉璽從秦二世胡亥在位時便被人掉包了?他會認爲從是子嬰自己在獻出玉璽的時候以假換真?還是篤定的認爲,是將此物轉交給自己的劉邦從中做了手腳?
第一種可能,項羽壓根不會去想,當然了這天下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會懷疑,秦二世胡亥使用了好幾年,身邊還有個鬼機靈的奸賊趙高,要是玉璽被人換掉了,還能發現不了?顯然不會。
第二種可能,項羽可能會心存疑惑,但是子嬰掉包玉璽要幹什麼呢?自己已經投降,人身已經被看管起來,隨時有被殺的可能。
這種渴望太過的強烈,很多的事情都在爲他的這個想法來服務!不過這一次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最後一次機會,這一次救不出子嬰,子嬰將會面臨的很可能就是死亡了。
依照項羽的脾氣,誰不敢殺呢?哪怕只是短短的四十六日,子嬰終究是揹負着秦王的名號,終究是敵酋。即便是子嬰是扶蘇的長子,即便他素有賢明,即便他沒有什麼過錯,項羽也很難容下他。何況這樣一個敵國的舊主存在,會留下一個復辟的可能,威脅到自己的統治,就更不會留下了。歷史歷代從來都是如此,子嬰註定會死,鹹、陽的秦國宗室也將會無一倖免,不給秦國留下任何死灰復燃的種子……
真真正正的最後一線機會,事關外孫的生死,也事關秦國存在的最後象徵。
李斯只感覺心頭的壓力格外的沉重,幾乎要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現在自己這把老骨頭還不能倒下,必須要堅持下去李斯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到時候項羽若能趁勢殺了劉邦,也算報了一箭之仇。若是給他僥倖逃走了,就讓他和項羽之間鬥吧,最好是兩敗俱傷。是他們毀了大秦,若是子嬰再因爲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拼了這條老命,我也一定會不必一切代價報復了,勢必要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蒼老的身軀顫抖不已,蒼白的鬚髮隨風飄動,讓誰都不敢小覷他話語中的威嚴與可行性。此時此刻,他似乎又恢復了那個站在鹹、陽宮大殿御座下,跟隨秦始皇贏政藐視天下的強大氣勢。
尉繚看着李斯的背影,輕輕搖搖頭,眼神很是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斯喊過來杜殤,輕聲交待幾句,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目光落到瞟向東方面的新豐鴻門,自己的外孫子嬰就在哪裡,他還好嗎?
子嬰這些天一直是在劉邦的軟禁之中度過的,其實從劉邦攻陷武關和藍、田,逼近鹹、陽城的時候,他爲了保全關中百姓的安全,決定主動投降的時候,他便抱着必死的信念……
劉邦還算客氣,只是將自己看管起來,每日還是好吃好喝地招呼着,並未有絲毫的爲難。以至於今日前來迎接的時候變沒有好臉色,手下的士兵們更是看主將的臉色異事,自然而然的地多有怠慢,可憐的子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惹了別人。
一路前行,莫名其妙地拉如一處軍營,緊接着被轉交到一些士卒的手中。
子嬰只感覺自己的待遇與處境驟然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相對之前周勃對待自己還算客氣的做法,現在這些人的士卒簡直叫一個粗魯與過分。
從士卒的談話之後,子嬰才知道自己自己竟然落入了項羽的手上,竟然是這個殺人魔王!新安殺降的記憶猶自深刻,這也正是子嬰他之所以選擇投降沛公劉邦的一個重要原因。
沒想到自己輾轉還是落到了他的手上,由此可見沛公劉邦一定是遇到的什麼強大的壓力不得已而爲之才這麼做的。子嬰深深地感覺到,這一遭怕是真的到頭了,一股沉重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倍感壓力。
自己死了無所謂,關鍵是關中的百姓,這纔是子嬰現在最爲擔心的。自己已經落入項羽手中,意味着劉邦向項羽屈服了,那麼自己苦心孤詣送給劉邦的關中王爵位還是落到了項羽手中。看來自己有些太過一廂情願了,本想爲關中百姓選一位好的君王,可以讓秦國故地的百姓少受些苦楚,但是現在一切都成爲竹籃打水一場空。項羽進入的關中,鉅鹿之戰後的強大實力讓他目光一切,新安殺降的殘暴不仁,一件件一樁樁浮現在心頭,子嬰不由的擔心不已,關中的百姓是否會遭到災難?
子嬰站在囚禁的營帳門口,透過一絲縫隙看着外面的世界,不覺越發的沉重。也許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即將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即便有着太多的不甘和不捨,人生總是這麼多無奈。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見見項羽,希望他能夠善待關中的百姓,不知道他能夠打贏嗎?子嬰看着外面天空,不由的長嘆一聲,眼中泛起一絲溼潤的水漬……他還不知道營地之外,還有很多人正爲自己的生死奔波拼鬥……
除了李斯和尉繚,還有一批人一直關注着子嬰的那位,那便是公子扶蘇身邊的那些的墨家和扶蘇的女兒,子嬰的親妹妹的子夜。
不過說起來,子夜更改感到慶幸,那次的事件之後,他常常後怕不已,若非是遇到了尹旭,自己衝入項羽的府邸,不僅不能報仇,反而會送了自己的性命,從而辜負了舅舅一腔深沉的愛。
讓他慶幸的事情不止這些,還有就是認識了尹旭這個……算是朋友吧!贏子夜只能夠暫時在心中這樣認定。想起來尹旭也算是不錯,在彭城發現了自己,就那麼放自己走了。
之後還爲了安葬舅舅的事情,冒着風險幹別人都不願意的髒活累活。更讓人感動的是此人心思細膩,很爲別人着想,那依舊清晰地記得,那晚在上蔡城外的河邊,他專門爲自己找出一件小房子,給自己時間送別舅舅的時間,這份恩情她銘記於心,絲毫不敢忘卻。
他時常想起尹旭那張俊朗的面孔,拿着斷水瀟灑的身姿,還有那張分外有魅力的臉龐,少女的心不知何時已經砰砰而動。他記起那晚在河邊的茅屋裡,尹旭和自己夜話談心,開導勸慰自己,更重要的是一直規規矩矩,沒有非分之想。當時只顧着悲傷,根本沒想着這些事情,也是過後才注意到的。
舅舅就那樣走了,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哥哥子嬰了,奈何他一直被趙高所軟禁,嚴密的防守與看管,使得根本沒有相見的機會與可能。
直到前些日子,身在三川郡暗中躲藏的自己,聽到子嬰哥哥殺死了趙高,登上了本該屬於父親的秦王寶座。當時贏子夜別提有多高興了,小手拍着暗自禱告,告訴在天上的父親、母親和舅舅,好幾個夜晚都〖興〗奮的睡不着覺。
那時候的贏子夜也以爲秦國有希望了,也爲此激動不已,更重要的是想着能馬上見到親愛的子嬰哥哥,這纔是讓人最開心的事情。可以說家庭變故之後,贏子夜最在乎的便是親情,家的溫暖。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子嬰無疑是最愛合適的人選。
於是乎她和一衆師兄弟姐妹一起趕來關中都城,一方面是想要儘快見到自己的哥哥子嬰,另一方面也是率人來幫助哥哥,這時候的秦國七零八路,關中的百官也都多是秦二世皇帝胡亥和姦賊趙高的走狗,哥哥子嬰身邊一定缺少可靠的人才和人手。秦國的覆沒已經阻止不了,但是扶蘇公子的骨血卻是一定要保留下來的。
於是乎他們緊趕慢趕,一路上還要走小路避開囂張的六國諸侯聯軍,即便是這樣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武關不戰而降,秦國最堅固的防禦就這樣陷落了,關中一路平原哪裡還有險可守?東方六國哦的大軍進入關中的速度比自己一衆人想象的要快的多。
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最後一道屏障堅固的鹹、陽城,子嬰竟然沒有做任何抵抗。竟然主動出城向劉邦投降了,別人或許不理解,但是墨者鄧陵派的矩子鍾隱卻理解。
他知道子嬰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受了他父親的影響,也是受了自己這些人的影響。自從吸收了孔孟的一些思想之後,他們墨者鄧陵氏這一派便自成一家,希望有一位仁主出現。
縱觀當時的天下局勢,秦始皇的長子扶蘇無疑是最合適不過的,於是乎他們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扶蘇,並拜爲門口,他們期待着某一日扶蘇登基,自己的政治理想可以得到實現。
扶蘇爲人和善仁慈,兩家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很是默契。從此之後,扶蘇受到他們的影響越愛越多,作爲扶蘇的長子子嬰從下可以說是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影響更久不用說了。
子嬰可以說他的父親扶蘇更加的仁慈和善,從而在關中落下了素有賢名的認同。從這一遭他主動投降劉邦便看得出,他肯定是怕開戰之後,關中的百姓因此受苦。既然失敗已經註定了,就不要再有無畏的犧牲了。
此時此刻,對他們而言,子嬰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最初劉邦還能夠善待他,並不曾過分爲難。但是現在交到項羽手中了,他們都不由自語的捏了一把汗,同時暗自做出一個決定,必須要儘快救出子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