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蘇臺殿內。
“大王,鄭緒卻是難得的將帥之才,但他始終不能爲我所用,現下如何是好?”伯嚭拱手說道。
“他本是越人,隻身前來求和,。如今唯有斷了他回越國的念頭,才能讓他好好爲我所用。”
言罷,他在伯嚭的耳邊私語了幾句。伯嚭若有所悟,領命而去。
越國,琅琊殿內。
“豈有此理,夫差竟然殺我使臣後才答應議和,簡直欺人太甚!”勾踐拍桌叫囂。
“大王,事已至此,用鄭緒一人之命換我越國暫時安寧,他也算死得其所了。我們好好安頓他的家人即可。眼下只有如此了。”文種出言諫道。
勾踐長嘆數聲,沉默不語。
而一旁的范蠡始終低首不語。此刻他萬分痛苦矛盾。
痛苦的是:與鄭緒雖相處不久,但是倆人謀略與膽識不相上下,也因此惺惺相惜。這突然而來的噩耗讓他久久難以接受。
矛盾的是:一聽到鄭緒的死訊,他竟然心頭有點輕鬆,仿若那張如花般的臉龐是自己所有了。
可一思及此,他便暗罵自己卑鄙。
思慮到西施剛從父親離世的悲痛中走出來,眼下青梅竹馬的戀人又爲國捐軀。羸弱的她如何承受得了。
一想到此,他立馬將剛纔腦海中浮現的自己卑鄙之詞拋到了九霄雲外。是的,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他要護她一世周全!
爲了避免見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他推辭了勾踐讓他前去撫慰鄭緒家屬的要求。
於是伯嚭領命代替他前去。
可范蠡終是放心不下,悄悄的跟隨伯嚭一行而去。
苧蘿村內,鑼鼓喧天。
今日是鄭旦與孟奇喜結良緣之日。
茅草屋內,鄭旦風髻露鬢,淡掃娥眉,雙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腰不盈一握,美的乾淨無瑕,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久未歡顏的西施也終於笑逐顏開,歡天喜地的替鄭旦張羅忙碌。嬌俏的模樣使來往的賓客如沐春風般溫暖。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屋內,喜娘眉開眼笑的看着一對新人拜天地。
忽聽院外有人發問:“這是鄭緒將軍家嗎?”
衆人忙奔出屋外看時,卻見一官員模樣的人帶着一行侍從,爲首的侍從懷抱靈柩。
大家頓覺心下不妙,西施率先開口:“大人,您這是?”
文種看向說話之人時,不禁驚歎不已,心道:世間竟有如此絕妙之人,真乃人間絕色啊。”
可一想到此行目的,忙收住心緒凜然說道:“老夫乃當朝太宰,今日前來是特地送鄭緒將軍的亡魂迴歸故里的。”
衆人驚愕不止時,他又說道:“鄭緒大人爲越國黎民百姓,自己隻身前去吳國求和,卻被吳王殺害,屍首無存。大王蒐集了將軍生前的戰袍,以解家人思念將軍之苦,望節哀。”
“屍首無存?鄭緒哥哥!”西施幾近瘋狂的喊道。
良久之後,滿臉是淚的她忽而平靜下來喃喃自語道“這一定不是真的,鄭緒哥哥臨走前還讓我等他,一定是他還在吳國沒有回來,我不相信。”
突然她抓着文種的衣袖苦苦哀求:“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肯定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求求你告訴我......
哀傷的模樣讓在場之人不禁動容。
突聞此言的鄭旦也悲痛欲絕,今日自己婚禮因爲哥哥不在自己總覺不太圓滿。可這突然的晴天霹靂讓她覺得天旋地轉。
看着西施哀慟不已,她急忙哭着上前抱住了她:“西施姐姐,哥哥這麼久都不曾有書信報平安,再加上是太宰大人親自告知,或許這是真的。”
“真的?鄭緒哥哥死了?”西施喃喃自語。
“不行,我要去湖邊等他回來,萬一他回來後見不到我會着急的。我去湖邊等他,對,湖邊......”然後失魂落魄的離去。
衆人看她情緒十分不穩,皆言怕她尋了短見。
“不必了,西施姐姐十分堅強,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大家都散了吧,今日婚禮取消。”鄭旦神情悲慼的說道。
衆人皆看向西施離開的方向,見她孤獨決絕的背影讓在場之人心痛不已,也讓一直把自己隱藏起來的范蠡心如刀割。
此後幾天,相鄰們再見到西施,她並未如那天般流淚哭喊。她總是獨坐湖畔,一襲白衣,不言不語。
安靜泰然的,與那日崩潰哭喊判若兩人。
靜坐湖畔時,湖上偶然間有船隻飄過,那雙暗淡許久的美眸便多了一份亮光。
當船隻走遠時,她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當中,對着一池湖水靜靜發呆。
鄭旦偶爾會來湖邊陪她,哥哥的死也令這個堅強的姑娘幾近崩潰。原本進行一半的婚禮也因守喪取消。
因思念鄭緒而處在哀慟中沉默着的姐妹倆總會在湖畔靜坐良久,安靜俏麗的身影成了湖畔無可比擬的美景。
姐妹倆偶然間會說一些小時候四人間的快樂軼事,可是一涉及到鄭緒,氣氛便瞬間凝固。
是的,回憶,美好殘忍!
范蠡依舊幾乎每天都偷偷追隨西施,他怕她追隨鄭緒而去,也怕她哀慟體力不支時無人照料。
每天暗自陪伴西施,成了他全部的生活重心與支柱。
看着她每天兀自將痛苦壓抑在心中,開始如往日般浣紗織布時。他的內心,是喜悅痛楚的。
他甚至開始感激鄭緒將她帶到了她的身邊。而他的心境,也不似從前了:之前怕她有所閃失自己愧對鄭緒所託。而今他卻想給她溫暖呵護,讓她今世無憂。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
西施如往日般在湖畔浣紗,許是近日哀傷過度神思恍惚。失足間,她落入了水中!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輕鬆無比。或許,唯有這樣,才能見到日夜思念的鄭緒哥哥。
所以,自小在江邊長大水性極好的她放棄了掙扎。悠悠的飄在了水底。閉目所及,她仿似看到了他溫柔的笑臉。
幸福肆意蔓延,或許這樣沉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