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我去叫人給她弄點兒吃的。”張玉靈道。
吃了一碗肉糜粥,莫璃的胃裡熱烘烘的,覺得渾身上下舒坦了許多。
剛想下地,卻被何嬤嬤攔住:“小姐還是在炕上休息吧,想要什麼,叫人拿給你。”
“我想……小解。”月份大了,莫璃每天如廁的次數也比以前多了。
這事兒沒人可以替代,何嬤嬤不能再攔着。
在淨房順便淨了手臉,回到臥房,換了身衣裳,莫璃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倚着引枕問:“何嬤嬤,我到底是怎麼了?”
何嬤嬤也不瞞着,將昨天夜裡發生的事告訴給她,末了又說道:“我和若平已將昨天小姐吃過的東西都寫了下來,可張大夫看了,也沒發現什麼可至滑胎的食物。”
莫璃抿着脣思忖片刻,道:“除了食物,有沒有別的可能?”
“這……張大夫沒說。”
“有可能的。”坐在桌邊擺弄藥箱的張玉靈突然來了精神,“除了常知的麝香之外,象是靈香草、艾菊、零陵香這類東西本身無毒,但對孕婦卻是極其不好的。”
“只要聞到,或者皮膚接觸就可能滑胎嗎?”莫璃問道。
張玉靈關上藥箱,點了點頭:“對呀,所以說有孕在身的人是不宜用薰香的。”
“小姐,你可是想到了什麼?”何嬤嬤皺了皺眉,莫璃從來都不用薰香的,她的衣服也只是用皁角洗乾淨,從來不用香薰。
莫璃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張大夫來了嗎?”
“張大夫昨晚就宿在墨淵閣的外院。現在將他請過來嗎?”
“請他過來吧。”莫璃想了想,又問,“我昨天換下來的衣裳洗了嗎?”
“已經交給浣衣的婆子了。不過,這個時辰應該還沒洗。”何嬤嬤看了看案几上的西洋座鐘答道。
“快去拿回來,別讓她們洗。”
何嬤嬤雖然不明白莫璃要做什麼,還是趕忙差人去辦。
不多時,張大夫被請了過來。絲竹隨後捧着幾件衣裳進來,見張大夫正在診脈,等了一會兒,才湊到莫璃耳邊回稟道:“小姐,內裳已經下水了,中衣和外袍還沒洗,我拿回來了。”
“先放下吧。”莫璃指了指榻邊。
張大夫收了脈枕道:“昨夜服了藥,脈相平穩了些。”
“張大夫,您說我會不會是因爲吸入了什麼特別的香氣,纔會這樣的?”莫璃坐起身,拿起榻邊的外袍,“這上面應該還有殘香,麻煩您給看看。”
雖說讓一個老頭聞自己的衣裳有些不妥,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些了。
莫璃將袖子和前襟翻到上面,遞給了張大夫。
張大夫接過衣裳,放在鼻下細嗅了片刻,擰了眉頭,招手喚張玉靈:“靈兒,你也來嗅上一嗅。”
張玉靈湊過來將衣裳翻過來覆過去聞了一遍,擡眼看着自己的父親,道:“爹,這袖子上怎麼有點象如意草?卻又不完全是。”
“嗯,如意草和倒仙草。如意草雖說果實有毒,但只要不吞食就無礙。可這倒仙草……”張大夫若有所思地捻着鬍鬚。
張玉靈蹙眉想了片刻,問:“爹,倒仙草是不是象艾菊、零陵香一樣?”
張大夫微微搖了搖頭:“是,也不完全是。若只有倒仙草,也無妨,但如果與蒼山雪蘭混在一起那便是兇猛的虎狼之藥了。”
“蒼山雪蘭?”張玉靈撓了撓頭,“我怎麼沒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知道也屬正常。”張大夫道,“普通的醫書上並沒有這種藥草的記載,爲父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隻言片語。那是很久以前巫醫所用的方子。”
莫璃聽聞“巫醫”二字心中一悚,千防萬防,不想還是差一點着了道。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張大夫,這外袍之上有蒼山雪蘭嗎?”
“蒼山雪蘭其味極淡,若想知道這件外袍是否沾染,老夫倒是可以一試。”張大夫在一張紙上寫下所需的東西,交給何嬤嬤,“麻煩嬤嬤照單子上所列將東西備齊,再支一口鍋,燒上開水。”
何嬤嬤接過紙箋大致看了看,張大夫要的無非是鹽、鹼和幾樣普通的草藥,這些東西都不難尋,便點了點頭:“張大夫稍候,這些個東西府裡就有,我這就去尋來。”
張大夫和何嬤嬤出去準備,張玉靈和若平也跟着去了。
莫璃倚在軟榻上,睏倦之意又襲了上來,丹玉見她微閉了雙眼,拿了薄毯給她蓋上。
心裡惦記着事情,莫璃睡得也不踏實,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睜開眼,便見何嬤嬤在跟丹玉說着什麼。
“何嬤嬤……”
聽到莫璃的聲音,何嬤嬤轉過頭:“小姐,吵醒你了?”
“沒,本來就沒睡實。怎麼樣了?”
見她要起身,何嬤嬤趕忙拿了引枕墊在她的身後:“外袍上的確有蒼山雪蘭,中衣沒有。我想再取幾件小姐常穿的衣裳試一試。”
莫璃微閉了閉雙眸,又倏然睜開:“丹玉,把那件淺妃色蠶絲紗衣找出來給嬤嬤。”
何嬤嬤微怔片刻,皺眉問道:“小姐,你是懷疑……”
莫璃擡手阻止她接下來的話,搖了搖頭:“你先去吧。讓若平過來。”
“是,小姐。”何嬤嬤拿着紗衣領命出去。
不多時,若平進到屋裡。莫璃招手將她喚到身邊,低語了幾句。
若平點了點頭:“小姐放心,我這就讓人去辦。”
張大夫所用的方法並不複雜,將鹽、鹼和草藥按比例下鍋熬成汁。很神奇的是,這些個東西混在一起熬出來卻如清水一般,並不似湯藥的那種濃褐色。如果衣裳上有蒼山雪蘭,塗上這種藥汁便會顯現出靛藍色。如果沒有,只會留下一塊水漬,幹了之後並無痕跡。
儘管張大夫說就算衣裳上沾染了蒼山雪蘭,只要沒有接觸倒仙草也無妨,何嬤嬤還是不放心,將莫璃常穿的衣裳都拿去塗了一遍,連肚兜、小褲都沒有放過。
結果,除了莫璃那天穿的淡紫色外袍之外,只有另一件淺妃色蠶絲紗外裳上發現了蒼山雪蘭,其他的衣物上都沒有。
揮退了其他人,屋裡只留下何嬤嬤和張大夫,莫璃強打着精神指了指桌邊的椅子:“你倆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