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青竹杖的瞎子十分吃力地行走着,不知過了多久,來到了省城西面一處古樸院子外他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只是有些奇怪,瞎子避着正廳不進,反而進了院中三層小樓側邊的一間小平房
入了小平房,瞎子輕聲吩咐僕婦準備了些冰塊和大桶涼水,略坐了陣,便進了衛生間他把冰塊往大桶涼水裡一倒,撲通數聲,清清涼水迅沖刷着冰塊,涼意直彌室內,縱在九十月之交的天氣裡,也讓人感覺冰寒難擋
瞎子卻似乎感受不到這些
他將青竹杖擱在桶旁,摸索着脫下衣服,露出瘦骨嶙峋卻周身潮紅的身體,然後緩緩滑入冰水之中
只聽見嗤的一聲響
竟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生鐵浸入冷水一般,木桶裡水氣直噴,瞎子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細細看,才發現他的眉梢和發端早已被火烤的枯捲起來
上描繪的那般美麗,還是一個滿是泥塘的大工地,這時候正是工人們午休的時候,工地一側的角落裡,槐樹之下,格外安靜
易天行留神有沒有人注意自己,偷着空把小朱雀從鋁飯盒裡拿出來
他看着正骨溜溜轉着烏漆小眼珠的紅鳥兒,嘿嘿笑道:“好像歸元寺的老祖宗給了你什麼好處,居然能飛了”
小紅鳥將腦袋一偏,眼珠子向上一翻
易天行瞠目結舌,心想你這畜生,竟像人似地擺出了一個鄙視的神態?他暗中教訓着小畜生,卻忘了自己可是這“小畜生”的老爹
“嗯,現在會飛了你從老爹我這兒遺傳了鋼筋鐵骨,想來也不怕什麼猛禽獵手,你肯定也不願意天天呆在小盒子裡,唉,我都替你氣悶啊這樣,今後你就自己在外邊玩,只是記着別到處噴火玩,你老爹我可不想當義務消防員嗯……當然了,每天還是得回來給我報道,不準夜不歸宿如果餓了想吃點火奶,回爹身邊,爹抱着你睡覺”易天行煞有介事地對着小紅鳥商量道
“咕咕……”
“這叫聲確實不大好聽,怪我怪我,以後讓你蕾蕾媽重教你好了”易天行無恥笑道
“咕咕咕……”
易天行眉梢一翹道:“去只是記着,如果碰上什麼厲害角色了,什麼都別理,只管給我跑,聽見沒?”
小紅鳥歪着脖頸,身上硃紅色的羽毛微微振着,似乎在表示聽明白了
它朝着易天行咕咕咕咕親熱地叫了幾聲,便極不熟練撲扇着絨毛還未完全褪乾淨的小翅膀往槐樹上飛去它飛到槐樹枝頭,小腳丫子抓住一根細枝,停在上面,扭着紅彤彤中夾着一絲銀白的小腦袋左顧右盼,神態頗爲得意
易天行在下面指着它笑罵道:“白眼雀兒這名字可真不虧你,剛說聲就跑了?怎說也得表現點依依不捨?人有人格,妖也要有妖格的”
一個妖字出口,易天行卻似想到了什麼,低頭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
……
省大南園熾烈的午間陽光照在槐樹下的少年身上
“老爹我不想當妖怪”少年忽然擡起頭來,看着枝頭上四處好奇張望的小紅鳥輕聲說道:“可是,這些天在歸元寺裡修佛,卻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他也不管小紅鳥能不能聽懂,自顧自地嘮叨着
“心經、楞伽經,這些經趣上講的清楚,各式境界也算明白瞭如今火元在我體內自在運行,可……可是按佛家的修行法子,真元應該是在經絡裡流走纔對,爲什麼我卻找不到那勞什子經絡?什麼紫府虛海,按着心經的法子,老爹把自己體內像法醫一樣細細查了一遍,可還是沒找到””他苦笑了一下,“若是自己體質問題倒也罷了,可爲什麼真元在我體內運行自如,毫無滯礙?竟像我整個人就是一個虛府般,世上哪有這樣的人?我都險些懷疑自己是人形噴火器了”
他對着枝頭的小紅鳥招了招手
小紅鳥乖巧地飛了回來
易天行看着可愛的它,撓着腦袋哀聲嘆道:“其實我早該明白了雖然沒有親眼見着,但你終歸還是從我身體裡跑出來的能生個大笨鳥的傢伙,能不是妖怪嗎?”
他在歸元寺靜修之初,便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問題,本來準備詢問斌苦,卻被那老和尚領着去了羅漢堂,見佛心喜,一時卻忘了此事此時忽然想起這個天大的問題,不由疑惑漸生
易天行這十七年人間歲月,一直便困惑於自己的身份少時以爲己必爲妖,遇古老太爺後心結稍解,初入歸元寺後,是認爲自己是修行之人,並無特異不想幾篇佛門心法修煉過後,卻又碰上一個難以明白的死結,似這等事情,他斷不敢與旁人說道,於是乎只好對着自己的朱雀BB不停發着牢騷
“我可不想自己是個妖怪妖怪在人間沒好下場的”易天行看着朱雀明亮的眼睛,認真說道:“關鍵的是,妖怪,都沒有好姻緣亞你看人家白娘子道行又深又賢惠,還能給許家掙錢,終究還是險些被許家小白給休了你那蕾蕾媽,雖然是個人兒,可也不能保證她沒個犯糊塗的時候咱們不能給她犯錯的機會不是?”
他攤開雙掌,小紅鳥撲扇着翅膀飛了起來
正午的省城大學裡,易天行慢慢向校東門走去,身邊道路旁的林梢之上有一個紅色雀影隨着他上下飛舞着他決定去東門外的放映廳看場美國大片,舒緩一下這些日子來的緊張心緒,那片子的名字好像叫《真實的謊言》,是一壯極而近妖怪的傢伙演的